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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人家既然都那麼說了,我就紋唄。
  攤上這種人,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可出門開店總得會碰上一兩個這種的人,於是,我就開始給他尋思著紋什麼紋身。
  賭博,是撈偏門,傳統的刺青幫不了他,能期待那些神幫他賭博不?
  不能,只能從鬼刺圖上想辦法。
  一開始,我第一反應是紋「五鬼運財圖」,那圖霸道,還沒有對應的陰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東北五仙,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給殺掉,紋上去。
  據說那圖一背上身,就沒有人能影響你賺錢的門路,直接去偷金庫都成,錢和流水一樣,但那只是聽說的,動了那五仙做邪術,我怕報應,也不打算給他紋。
  他既然已經紋了一隻錦鯉,我就迅速著給他紋另外一種紋身:陰陽鯉。
  「陰陽鯉?那是什麼東西?」他問。
  「簡單的話來說,就是給你紋兩條錦鯉。」我整理了一下思路,說:「你現在身上不是紋了一條錦鯉嗎?那是正圖,我再給你紋個邪圖的錦鯉,弄一隻錦鯉的魂兒進去,你想啊,兩隻錦鯉一正一邪,一明一暗,扭曲成漩渦轉在一起,那不是陰陽魚嗎?包你轉運!」
  章小全一聽,十分的歡喜,說:「我紋我紋,能賺錢就紋,多少錢,你看這麼多夠不夠。」
  他又掏出了那三四千塊錢。
  我伸出了三個手指,說:「得三萬,我也不坑你,主要貴的是那條錦鯉的魂兒,這幅圖我不賺你多少錢。」
  「錦鯉?」他問。
  我想了一下,說就是金龍魚。
  一般人一聽金龍魚,就以為那東西便宜,金龍魚花生油嘛,量產的那種,都搾油了都......
  但其實,動一下腦子想就明白了,金龍魚花生油,用的是花生搾油,真正的觀賞金龍魚有多貴?瞭解過的都知道。
  金龍魚象徵富貴,那是出了名的風水魚,品相不錯的金龍魚都得兩千多,養在家裡招財,品相特別好的,貴一點的就得上萬,那東西是有錢人養的玩意,名貴魚種。
  章小全懵了,說:「那這三萬,那找李山那小子墊上成不?」
  我擺了擺手,說沒有錢就滾蛋,李山有多少錢你自己不知道嗎,還想拿他出來?
  這會兒,章小全楞了一下,忽然直勾勾的走了。
  我看著他離開店也沒有理他,估計是沒錢,消了這個念頭,可沒有想到半天後,章小全竟然真的帶回來了一條金龍魚。
  這條魚漂亮得很,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金燦燦的金鱗,十分的漂亮,對我說:「這魚,我給帶來了,剩下四千塊手工費,給紋一個身,成不?」
  我沒有了借口,說那你進來吧。
  我讓趙半仙守著前台,帶著章小全進了後面的紋身室,把那條魚價值昂貴的金龍魚給殺了,讓他脫了衣服,趴在紋身床上,做好準備工作,就開始紋。
  嗚嗚....
  那墨水開始翻滾。
  「哥,那魚的陰魂是不是進我背上了?我是不是就等著發財了?」他問。
  我沒說話,他也沒有怕那陰魂,這種人我是看明白了,不怕鬼神那種,就那麼給他刺著針,慢慢的紋著。
  這條帶有陰魂的錦鯉,在原來的那條錦鯉的邊上,和原來那條形成陰陽,一條有魂,一條無魂,一陰一陽,工作量本身不複雜,再加上原來紋了一半,沒過一個多鐘,我就給紋好了。
  「爬起來吧。」
  我拍了拍手,放下針,給塗上了防過敏的軟膏,「給你紋了一條陰陽魚,是能賺錢,甚至心想事成,但你得有控制力,你想啊,陰陽魚,陰陽守恆,有進有出,你得到了什麼.....就要對應的失去些什麼,有得有失。」
  「我知道,我知道!」
  章小全一咕嚕爬起來。
  確認紋好之後,連一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講,激動的直接就消失在門口了,我尋思著,他應該是直奔賭場,去試一試手氣了,至於不聽我的話,也是沒辦法。
  
第四十五章 戲子秦腔
  
  這單生意還算湊合。
  打發了一個臭潑皮,還賺了四千塊。
  其實到現在,我算了算我做過的生意,趙小柳那單五千,肖柔三萬,寧缺那裡一毛錢沒得,還差點把命搭進去了,許桃灼六千,合計了一下,一共才五萬多......
  這就顯得有些坑了,畢竟做了那麼久的生意,還是把腦袋吊在褲腰帶上。
  這時,旁邊的趙半仙看到那章小全消失在紋身店門口,才在前台幽幽然的說:「這章小全,可真厲害......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條金頭過背金龍,真俊,品相那麼好的個頭,那東西得有兩三萬呢。」
  兩三萬?
  我頓時懵了一下。
  趙半仙當然比我更清楚,能看出些門道並不意外。
  金龍魚是風水魚,他這種風水先生,給人看家宅的鐵定知道,畢竟有很多大酒店、大飯館,都經常會在大廳裡放個大魚缸養一條,助風水,順帶展示自己的實力。
  這他媽三四萬的魚,不會是章小全偷的吧?
  看他那德行,為了賭錢都紅了眼,偷這種事情不是幹不出來,我頓時急了,說,「那你不早說?」
  趙半仙幽幽然的說:「早說什麼啊,早說你就不給紋咯,那潑皮還得繼續賴在這裡不走,反正是他偷,也不是我們偷。」
  我罵了他一句:「你這人法律知識怎麼那麼薄弱呢,我們把魚殺了給他紋身,得有連帶責任。」
  「反正我不管,我書讀得少。」他一邊說,一邊從後面搬出一條血淋漓的金龍魚屍體,笑瞇瞇的擼著鬍鬚。
  「來來來,我們嘗一下這種天價魚的味道,看看這東西有多金貴.....我和你說啊,這東西不僅僅貴,養著也貴,挑食,愛吃新鮮蝦米,雞心什麼的,養一年,都得好幾千呢。」
  哈?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
  一拍手掌,果斷出門騎上電動車,說:「那我去賣配料,你先把魚鱗給剃了,內臟處理一下,再去把隔壁精品店的倩倩叫過來....哦,差點忘了那傢伙去上課去了,現在不在。」
  趙半仙算是我的員工,但我這個人開店也不是什麼嚴格老闆,我和趙半仙就在上班時間刷了一頓火鍋,香噴噴的,豆腐皮,腐竹還搞了點微辣,冰鎮啤酒,賊爽!
  吃完,就感覺這天價魚也沒什麼打不了的。
  不好吃,刺還多,肉質也不鮮嫩,也就個頭大了一點,能把肚子吃撐,等吃完了,我們兩個一合計,研究了一下以後我們店怎麼發展,他給我講起了正事。
  「趕走了那潑皮就好,他後果會是什麼樣.....我們不管。」趙半仙一邊剃著牙,一邊和我說:「其實,就在你今天上午的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之前一個客人的。」
  我想了想,問是誰。
  其實,這些天也碰到幾單生意,給人紋了藝術彩色紋身,那種便宜,也就一個圖形,照著紋就好,當成在皮膚上畫畫,一般那種小圖收個三四百,妥妥的。
  「不是你的客人,是我的,徐奕裕還記得不?」他一邊剔牙,一邊說。
  我一拍腦袋,說:是之前那個小徐,那個看來房的音樂主播是不是?印象挺深的,唱戲腔的古風歌曲特別有味道,偽音和女孩子一樣清脆,百靈鳥一樣。
  趙半仙和我說,那個徐奕裕給看完風水後,還是很倒霉,並且出了一點怪事,他這得去看看,怕砸了招牌。
  「那成吧。」
  吃好喝足,我們就照著給的地址來到郊區這邊。
  說是郊區,其實比市區那邊的熱鬧不差。
  因為旁邊就是中南藝校,幾千畝的地挺多美女的,還有很多人開豪車來這裡泡妞,一大堆賓館,還有那種情色服務,一路來,很多傳得花哨的女人在招手。
  徐奕裕就在這附近的一個老小區買了房,一是離學校近,二是能有私人空間去直播。
  到了地方,發現徐奕裕買的房子就在這附近山下,後面還真有一顆大榕樹被砍了。
  「這風水,也沒問題啊,不過這地方陰氣重,似乎有些邪門是真的。」趙半仙一邊說,拿出一個羅盤,一邊圍著房子打轉他看了一下風水,說沒問題,我們就來到門口敲門。
  可是門一開,結果我們瞬間呆了。
  開門的人,是瓜子臉,皮膚白嫩,一頭烏黑的長髮,完全是一個古裝美女,但是和那位徐奕裕有相似之處。
  我不由得問:「您是徐奕裕的姐姐?」
  那溫婉女子莞爾一笑,用粗獷的男人聲線說:「就是我,我沒有姐姐,我只是剛剛直播完而已,還沒有卸妝。」
  我沉默了一下。
  他和我說,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是練偽聲的,做直播的時候唱女音的時候,有時候會做女生打扮。
  我瞬間明白了,什麼叫可男可女。
  忽然有種被扳彎的衝動,因為眼前的徐奕裕,真的很有女生氣質,很美。
  「沒嚇著你們吧?」他請我們三人進屋,說,「要不要我給你們用女性的聲線,唱一首女生的歌?」
  「不用,不用。」我說。
  進了屋,我四處打量了一下擺設。
  十分古典優雅,牆壁上還掛著斑斕的戲服和臉譜,甚至還有一些皮影戲,他家是祖上是戲班子,自然留有一些傳承。
  接下去,徐奕裕帶我們參觀了一番。
  那是一間特別的屋子,裡面掛滿戲服,臉譜,各自飾品,讓我們歎為觀止。
  徐奕裕輕輕撫摸一套戲服,輕柔的說:「我們家從一百多年前開始,就是戲班子傳承,那會兒可是世家,名振鄉里,就是靠這手藝養家餬口,祖傳鐵飯碗,衣食無憂的那種,甚至民國時候,整個陝西省都聞名的戲班子花旦,一口秦腔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老戲骨....但現在不行了,幾乎沒人好這口了。」
  我點頭,從老手藝這塊,我也感同身受。
  現在唱戲曲的越來越少,我爺爺那會兒,就特別喜歡聽戲,也是聽陝西那邊的秦腔,戲癮,一天不聽心癢癢,後來沒了戲班子,還在中央11台經常看。
  他曾經還在樹下搖晃這蒲扇,對我說,他本來不喜歡聽戲,但有過一段比較深刻的聽戲經歷,就迷戀上了。
  那時,我爺爺經常哈哈大笑,流著笑淚說:「我之所以迷戀上看戲,是因為人生如戲,戲子戲子,全身都是戲啊.....掩耳盜鈴,改天換地!我人生中做生意第一次吃虧,被騙得死去活來,又如何不看這戲?精彩,真是精彩!」
  現在,還有些紋身市場,我還有一口飯吃。而現在幾乎沒人聽戲了,他這種現在不唱戲腔了,改成學偽音也是一種出路。
  徐奕裕從旁邊一件戲服上,取了一張十分精緻的面具,開口道:「要不,我給來段霸王別姬?」
  我點了點頭。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只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他的手擺德鏗鏘有力,一邊唱一邊吆喝,惟妙惟肖,哪怕不穿戲服,那聲音也美得和天籟一般。
  旁邊的趙半仙忽然低聲,說:「這秦腔.....是有些厲害了,他才那麼年輕,功力竟然那麼深厚,唱得和那些名角一樣,一唱起戲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人都說入戲入戲....他這種連神韻味道、整個人的動作姿勢都不一樣了。」
  我笑著說:「的確。」
  那陝西戲腔真是一絕,繞樑三日不絕於耳。
  真的是祖傳的老手藝,我們聽得都如癡如醉,等他唱完了,我們才緩過神來,想起了來這裡的目的。
  我問他:你這個屋子裡不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