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我心中暗自輾轉，想起了夢裡的半截蛇身。白蛇身形巨大，鐵鍋中的肉塊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其餘的蛇身難不成也被丟到了井裡？
吃蛇肉的一家四口已經死絕，蛇身的去向沒人知曉。但老嫗的屍體不見，卻眼睜睜的擺在我們面前。
經過一番搜尋，村長放棄了打撈。讓人拿來一把大鎖，將寶塔鎖上了。
圍觀的村民有的唏噓，有的看熱鬧。更有一群人哈哈大笑，顯得十分討厭。
她們同投井自盡的老嫗一樣，都是薩滿教的信徒。她們站在不遠處，哈哈大笑。說老嫗是被柳仙喚走了。
她們口中的柳仙，正是那條白蛇。因為白娘子的緣故，白蛇通常會被稱作白仙。這讓外人很容易和白仙（刺蝟）混在一起。
李如春臉色一僵，冷哼一聲。並沒有理會一旁的婦人，而是朝著河堤走了過去。
因為風水被陰氣破壞，河水再次回到了福祿村。李如春站在河堤之上，沉吟了一會。掏出羅盤看了起來。
見他朝著河脈望去，我心中暗自揣測了起來。難不成井下有暗河，能夠直通河水？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老嫗屍首不見。倒也能說得通。
李如春說：「老嫗的屍體應該在河下游。」
他的話更加確定了我的猜測，我們朝著下遊走去。村長緊緊跟在身後，生怕打擾到我們。
走了約莫三四里地，在一片樹林中。我們發現了一具屍體，從屍體的輪廓來看。應該是具女屍，但我們卻沒有辦法確認她的身份。因為女屍並沒有頭顱！
李如春看著屍體，用竹棍挑起屍體的袖口。一個白色的手鏈，正處在屍體的手腕之上。這正是薩滿教信徒所佩戴之物。
李如春對著村長囑咐了幾句，示意他別把發現老嫗屍體的事情說出去。
說完，李如春掏出一張符咒。丟在了老嫗屍體上，在接觸到屍體的一瞬間。符咒快出燃燒了起來，緊接著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李如春一腳將屍體踢入河中，提起竹棍在河岸上畫了一個符咒。
因為河水是流通的，加之老嫗的屍體陰氣極重。在進入河底之後，屍體就會被魚蝦分食。倒也不怕污染水源。
回到福祿村，村民們搭起了一個簡易的廟宇。蛇頭被放在一個木盒之中，接受著香火的洗禮。
我看在香爐前盯了一會，發現香燭在燃燒時。並不平等，有兩隻香燭燃燒的極快。而正中央的香燭，卻熄滅了。
人最忌三長兩短，鬼最忌兩短一長。出現這種情況，大多是亡靈怨氣不息。
我和李如春看了一眼，隨即朝著寶塔走了過去。李如春讓村長打開寶塔，思量再三。取出一根墨斗繩，綁在了竹棍一端。隨即將竹棍丟進了井裡。
雷淬竹本身陽氣十足，加上墨斗線更是如虎添翼。李如春此舉是為了鎮住井裡的亡魂，不讓它再生禍端。
做好一切，李如春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村長看管好寶塔，隨即和我回到了石馬村。
回到石馬村天已經黑了，我並沒有回家。而是第一時間趕到了田六指家，伴隨著看到田六指。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近幾天心中積攢的陰霾。一掃而散。
我用手巾擦拭了一邊田六指的身體，使他身體盡量乾淨。隨即被李如春叫了出去。
李如春向我要了一顆煙，猛抽了一口。這是我第一次見他主動抽煙，可以看得出他現在有事。
李如春吐了口煙霧，說：「那晚棺材裡的怪物，真是范先生？」
聽到李如春的話，我鼻子一酸。心中非常難受，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李如春歎了口氣，安慰了我幾聲。走到田六指家裡屋躺了起來。
因為心中對田六指有些虧欠，我回家跟奶奶聊了幾句。拿來一沓紙錢，坐在棺材前燒了起來。
紙錢並不是燒給田六指的，而是孝敬陰差的。田六指的魂魄到現在還沒回來，全憑著鎖魂釘鎮著。如果稍有差池，陰差將魂魄勾走。田六指就真的完了。
幾千年的傳承，讓我對燒紙錢這事深信不疑。聽爺爺說紙錢在燃燒過程中不能動，必須得等它燃燒殆盡。如果稍有損壞，紙錢就算作廢了。
漸漸地，困意向我襲來。我趴在棺材前睡著了，朦朧間。一道黑影從我面前閃了過去。我急忙起身，卻被一雙大手摀住了嘴巴。
李如春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將紙錢踩滅。靜靜地站在角落裡，不知在等待這什麼。
隨著一陣冷風襲來，李如春一把推開我。手中隨即冒出了一道火光，與此同時我打開了電燈。
爺爺正站在李如春面前，李如春手中的符咒冒出的火光。讓爺爺不敢向前，連連向後退去。
爺爺此刻顯得敏捷了不少，一副獠牙顯得格外瘆人。
我被爺爺的模樣嚇了一跳，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我無法相信面容和藹的爺爺，竟然變成了一具半人半屍的怪物！
符咒燃燒殆盡，爺爺不在躲避。怒吼一聲，朝著李如春衝了過去。
李如春沒了竹棍，顯得有些吃力。被爺爺打得連連後退，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見狀，我心中十分猶豫。爺爺雖然變成了殭屍，但在我眼裡他始終是至親。我不忍心去傷害他，哪怕他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老實巴交的農民。
李如春被爺爺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快速翻身，踹在了爺爺的胸口。
爺爺向後退了幾步，看了一眼胸口上的腳印。好像是被激怒了，雙手成爪朝著李如春撲了過去。
李如春看了我一眼，大喊：「快把雷淬竹給我！」
我愣在原地，好像丟了魂一樣。並沒有理會李如春，李如春被爺爺掐住了脖子。用力一拎，身體懸在了半空。
這時，我猛地回過神來。大喊一聲，手中的雷淬竹朝著爺爺打了過去。
爺爺吃痛叫了一聲，被雷淬竹打中了後背。一股黑煙從它背上冒了出來，隨即鬆手放下了李如春。
我將李如春攙扶起來，把雷淬竹交到了他的手中。
李如春看了我一眼，長歎一聲。快速朝著爺爺跑了過去，有了雷淬竹。李如春顯得自如了許多，打得爺爺連連後退。身上有幾處地方已經露出了血肉。
李如春掏出一張符紙，用力一撮。朝著爺爺的印堂點了過去，爺爺被逼到牆角。火焰眼看就要接觸到它的眉心。
我心中明白，如果被火焰沾上。爺爺一定會被燒成灰燼，連個全屍都落不下。
就在火焰即將觸碰到爺爺身體的一瞬間，李如春猛地回頭。將符咒丟在了地上。
看得出來他和我一樣，並不像傷害爺爺。就在一這空隙，爺爺突然發難。一腳揣在李如春後背，將他踹出去了老遠。
李如春趴在地上，嘴角滲出了一絲鮮血。十分痛苦的看著爺爺，眼神十分複雜。
爺爺張開嘴巴，對著李如春吼了一聲。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掌，朝李如春走了過去。
見狀，我急忙擋在了李如春面前。嘴裡不停呼喊著爺爺，想要喚醒他的意識。
李如春苦笑一聲，說：「沒用的，范先生的魂魄不在本體。他現在已經沒有意識了！」
爺爺看到我，身體一愣。盯著我看了一會，眼神中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色。
見爺爺有些異樣，我心中大喜。抱住爺爺，痛苦了起來。
突然，我感覺小腹一熱。鮮血順著衣服流了出來，爺爺鋒利的指甲刺進了我的體內！
我大喊一聲，任由指甲刺入體內。我心中萬念俱灰，只求能死在李如春前面。
就在我閉眼等死時，爺爺突然放開了我。我睜開眼睛一看，一道符紙正貼在爺爺肩膀上。
符紙在爺爺肩上燒了起來，爺爺發出一聲悲嚎。快速撥開符咒，跑出了門外。
我捂著小腹處的傷口，朝著李如春看了過去。李如春正躺在地上，雙手捂著後背。看樣子符紙並不是他放的。
李如春眼睛死死盯著我身後，顯得有些吃驚。我暗叫一聲不好，難不成爺爺去而復轉？
我急忙轉身看去，只見一個極為熟悉的背影正站在我面前。他左手摸著口袋，手掌比常人多出了一根手指！

第二十五章——老人洞

見田六指醒來，我又驚又喜。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裡。
田六指朗聲一笑，扶起李如春。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田六指一連喝了三杯茶水，這才打住。打了聲飽嗝，說：「我去鬼門關溜躂了一遭。」
看他的樣子風輕雲淡，好似無關緊要。
我按捺不住激動地心情，急切的問：「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田六指微微一愣，說：「從你家回來後，我剛進門。水猴子就跟了上來，之後我兩眼一黑。就不知道了。」
李如春盯著田六指看了一會，說：「怎麼，水猴子還會勾人魂魄？不但會勾人魂魄，就連仲禹的眉心火都讓它勾走了！」
李如春面帶冷笑的看著田六指，屋裡的氣氛降到了極點。田六指眼神幾經閃爍，支吾了半天。卻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就在我不知所措，想要開口打斷這一尷尬氣氛時。一個男人快速跑進了屋裡。
男人是我本家二叔，還在五服之內。因為有些楞，人們都喊他傻峰。
傻峰看到我，一把拉住我的手，說：「仲禹，你快去看看吧。董家墳出事兒了！」
李如春微微皺眉，問：「怎麼了！」
聽傻峰二叔講，有幾個小孩去董家墳玩。其中一個不慎掉進了老坑當中，剩下的小孩回村喊大人。卻怎麼也找不到老坑的位置。
老坑也叫老人洞，古代生活條件有限。老人年滿六十，會被放進一個地穴當中。地穴裡面有土炕，上方露出一個小口。由晚輩每天送飯，每過一年便在小口上加一塊磚頭。等到磚頭將小口堵死，便停止送飯。任由老人活活餓死其中，更有甚者等老人剛進入地穴。就將洞口堵死，任由老人哀嚎求救。最後在絕望當中死亡。
因為太過殘忍，老人洞早已廢除。但古代修建的老人洞，卻保留了下來。
在洞中死亡的老人，往往會因病痛離世。但也有身體康健，最後被活活餓死的。因為怨氣極深，常常會變成厲鬼。如果孩子掉進這樣的老人洞，絕對是九死一生！
人命關天，我在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後。朝著董家墳走了過去，因為臨近子時。我害怕厲鬼攔路，特意讓田六指多拿了幾張符紙。
董家墳方圓數里亮如白晝，全村人都加入了尋找老坑的隊伍當中。因為年代久遠，老坑早已與地表無異。加之董家墳墓碑林立，萬一驚動到邪祟。後果不堪設想！
田六指乾咳了一聲，大聲說：「鄉親們，先停下吧。」
村民們見田六指活過來，顯得極為激動。原本他在村民心中的地位就很高，就此一事之後。村民對他言聽計從，紛紛停了下來。
李如春取出羅盤看了一會，說：「你看一下地脈的走向。」
地脈是風水根本，古人選擇墳地時。通常會沿著地脈尋找風穴，所以想要找到老坑。首先要摸清地埋的走向。
觀地脈首先要看天罡，所謂「上承天罡，下觀地脈。陰陽交融，以為風水。」
我瞇著眼睛看了一會，結合董家墳左面的高山。大概判斷出了地脈的走向，隨即用手一指。示意李如春看去。
可地脈源頭隱隱黑氣上升，看來此處應該有邪祟即將出世。我對田六指吩咐了一聲，讓他找借口把村民支開。
田六指不愧是端公，常年在人群中摸爬滾打。一套說辭早已爛熟於心，三言兩語便將村民哄走了。
村民走後，我走到地脈前。朝著黑氣升騰之處看去，一顆槐樹顯得格外扎眼。
槐樹自古以來都是震懾陰魂的樹木，它能夠將陰魂鎖住。所以也成鬼木。
用槐樹索鬼是大忌，因為墳地陰氣瀰漫。槐樹常年吸收陰氣，鎖住的鬼依靠陰氣生存。長年累月，一定會生異變！
槐樹並不是很大，看樣子長了有五六十年。因為處在柏樹林當中，不仔細看不會發現。王瘸子生前雖然不是術士，但槐樹索鬼他應該清楚。為什麼他會容忍槐樹生長在董家墳，難不成其中有什麼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