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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生下來的時候叫水娃,吃黃河飯的叫水鬼,人死之後還要燒黃紙,唱河曲,然後魂歸黃河,可以說是和黃河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
爺爺的話讓我失落了好半天,轉過頭看向中年人在的屋子,問爺爺說:「爺,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吧,他到底來咱這是幹嘛來的?」
「不曉得啊,這種人就跟武俠小說裡面的大俠一樣,一般輕易不會出手,一旦出手那可是要驚了天地嘍。」
若是換做平時爺爺這麼評價一個人,我肯定會對他特別感興趣,可是身邊發了這麼多事,也沒什麼心思,管他什麼大俠不大俠的,只要不是來害爺爺的就好。
我又問爺爺大壯的爹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肯定不會是人,可是鬼不能見光,屍體又不會說話,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爺爺嘬了口煙槍,淡淡地說:「幹我們這行,在水裡最怕兩種東西,一種是像英子那種水煞,而另一種就是死倒。」
我還是頭一次聽到死倒這種詞,問爺爺是啥,爺爺說,撈屍這麼多年,有一種屍體最為特殊,這種屍體不會浮出水面,即使在水裡泡上十年八年,等撈出來的時候還跟剛死的時候一樣。
不僅如此,這些屍體在水底下會一直直立著,保持著行走的姿勢,屍體隨著水浪緩緩向前,就像是在河底漫步,好多時候在乾涸的河床中,都能看到水下清晰的腳印,一步步走向最深處,走到頭後會轉一個方向繼續走,就像是在水下散步一般。
這些黃河上的橫死人,怨氣太深,遲遲不肯離去,非要等害死其他人才肯倒下,這次死倒上岸,恐怕要出了大麻煩。
我被說的直冒冷汗,哆哆嗦嗦地說死倒為什麼上岸啊,他還說村裡的人都要回來呢,到那時可咋辦啊?
爺爺歎了口氣,眼睛直直地看向窗外,一點神采都沒有,我擔心他又會變成之前那副癡呆的模樣,連忙打岔說:「呸呸呸,我瞎說,死人根本上不了岸!」
爺爺聽了哈哈大笑,摸了摸我的腦袋說;「二娃,想不想見識見識水鬼請煞?」
我騰地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爺爺,聲音有些顫抖地說:「真,真的?」
水鬼請煞是正宗黃河撈屍人的看家本領,傳說得在很小的時候就用一種秘製的藥水洗眼,又經過數十年在黃河邊上的觀水練習,眼光能穿透渾濁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水下的行屍。
而且這個功夫練到一定火候,還能請出河底的屍體,詢問水底下的事情。
只不過這是一種祖傳的秘法,行為古怪詭異,外人無從得知,連我這當孫子的都沒有見過,我記得前些年有個什麼電視台的還來採訪過爺爺,讓他展示一下水鬼請煞的本領,但是被爺爺以封建迷信給打發走了,可是現如今聽他這麼說,難道爺爺真的會水鬼請煞?
可是爺爺是半路出家當的撈屍人啊,小時候也沒有被洗過眼,他是怎麼會的。
見我臉上半信半疑,爺爺笑著說會有機會見識到的,不過鬼太婆的事還沒完,我感覺她肯定跟英子有什麼聯繫,你趕緊去通知村裡讓他們今天晚上別放鬆了。
我不情願地應了一聲,心說還幫他們幹什麼啊,好心都當成驢肝肺了,別回頭出點岔子再賴到咱們頭上了。
我這邊還沒出門,就瞧見門口忽然烏泱泱湧進一大幫子人,都是村裡的,我心說正好不用挨家挨戶跑了,正要跟他們打招呼,可是看著他們的表情,我把要說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怒容,盯著我們爺孫倆跟有生死大恨似的,手裡還都拎著傢伙,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都被站滿了,我感覺事情不妙,趕緊護在爺爺面前緊張地看著他們。
好像是等人都到齊了,王大娘從人群裡鑽了出來,拿手指著我爺爺說:「白老鬼,我勸恁最好把嗯那什麼侄子給交出來,不然害了全村老小的命,恁也活不成!」
這王大娘是村裡的一個潑婦,平時罵閒街厲害的很,可是跟我們家從來沒有什麼過節,今天好端端的跑來咒我爺爺死,我當時就不樂意了,反嘴說:「放你奶奶個屁,你要死啊跑我家來沒事找死,信不信我拿鞋板抽你爛的破嘴。」
王大娘聽了倒是冷笑地說:「我沒事找事,陳老大一家五口今早死絕了,昨晚還是我幫他們找的公雞,雞夜裡被人放跑了,不是你家那個玩意兒干的,還能是誰!」
陳老大一家五口死絕了?
我聽了心頭一震,前幾天我還跟他家大兒子打牌來著,怎麼一下子死光了,還是和李嬸兒一個死法?
見我不說話,王大娘更囂張了,跳著腳地說:「怎麼樣,沒話說了吧,今天我們已經在村裡問遍了,這兩天就只有恁家那個玩意兒進了村,沒有別人,除了他還能是誰?」
我見王大娘大有上來同歸於盡的架勢,穩了穩心神說:「你別胡說,咱們村裡人的命還是我爺爺救得呢,要是想害你,幹嘛還教你們公雞趨煞的法子?」
我在說的同時,眼眼睛偷偷地觀察著院子裡的其他人,因為我剛說的都是實話,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可是在大家的眼神裡我卻看不到半點懷疑或者猶豫的神情,好像都認定了是那中年人幹的似的,這也太奇怪了。
「別扯那沒用的,恁們姓白的沒有一個好人,當年恁爹和恁爺爺干的那些事別以為大傢伙不知道,現在報應落在我們頭上倒裝起好人來了,我告訴恁,沒用,今天不光得交出那人,連恁爺爺都給跟我們回去贖罪,不然恁們白家今天不得好死!」
王大娘說到最後眼珠子通紅,拎著鋤頭就上來要跟我拚命,我嚇得連忙從地上撩起板凳舉過頭頂,眼看著那鋤頭離我越來越近,王二娘臉上的表情忽然一滯,眼珠子往上一翻就倒在了地上,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且在王二娘倒地之後,在她的身後露出了一個人,當我看清那人的樣貌時,失聲叫道:「爹!?」
爹此時手裡拿著一根攪屎用的粗棍,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見王二娘沒了動靜轉過身衝著院子裡的人大吼:「誰敢動我娃的一根汗毛,老子今天把他打成肉醬!」
爹和爺一樣,年輕的時候都是出了名的渾,兩句不合就能把人的門牙給打掉了,從小勁兒就大,沒人能打得過他,連村裡最凶的狗見到他都夾著尾巴走,現如今擺出一副拚命的架勢,所有人的臉上都變了色。
「娃他爹,恁剛回來是不知道情況,我們是……」
有人走出來準備說話,話還沒說完,爹拎著棍子就衝了上去,那人嚇得臉都白了,逃也似的就跑出了院子,其他人見狀也都跟著跑了,眨眼間就只剩下我和爹跟爺爺還有在地上的王二娘。
見人走光之後,爺爺才長長了歎了口氣,「老了老了,是真的老了。」
我以為爺爺剛才被嚇壞了,就準備安慰他幾句,可爹卻走上來有些責怪的說:「爹,恁剛咋回事,二娃子差點都被人打了恁還不動彈。」
爺爺擺了擺手,沒有說話,逕直來到了王二娘身邊,我這才注意到王二娘一直緊緊閉眼睛,連喘氣兒的跡象好像都沒有,這人不會是死了吧?
爹也是有些納悶地蹲在一邊拿手去探她的鼻息,結果這手剛伸到鼻子下面,就跟觸電似的收了回來,滿眼恐懼地看著爺爺說:「我,我也沒下狠手啊,咋就死了呢?」
第七章 吐煙招魂
打死人這種事兒放在現代社會,任你找出天大的理由也逃不過法律的制裁,一聽王二娘被打死了,我也學著爹的模樣在她鼻息下面探了探,一點出氣兒都沒有。
我被嚇壞了,爹打死人可是被好幾十雙眼睛看著的,這要是被傳出去,估計爺倆這輩子都見不著面了。
爹的臉上一片死灰,身體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倒是爺爺說了聲不怕,讓我和爹站到院子門口死死堵住大門,然後將煙袋點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將煙霧對著王二娘的臉上吐了出來。
我和爹站在門口看了個滿頭泡,但是不敢問,大眼並小眼地看著。
爺爺嘴裡吐出的那口白煙衝散在王二娘的臉上,那會兒也沒風,可是吹散的煙竟然全都不偏不倚地鑽進了王二娘的鼻孔裡,眨眼的功夫竟快被吸完了。
我哪裡見過這種場面,看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捂著嘴,生怕驚擾了王二娘吸煙。
空氣中的煙霧被王二娘吸了個一乾二淨,爺爺拿手拍了拍她的肚子,就只覺王二娘的臉一下子青了起來,腦袋朝旁邊一歪,哇哇的就開始吐,那熟悉的腥臭味兒再次進入到了鼻子,我忍不住想捂著鼻子,可就在這時,身後的大門突然「光」的一下,像是有人在衝門。
爺爺沉聲說:「不能讓它進來!」
我不知道爺爺說的它是誰,只知道外面那東西力氣極大,一下下地撞著院門,肩膀都給我撞痛了,要不是有爹頂著,我早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