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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白爺爺,您快到我家去看看,我爹回來了!」
爺爺聽了直罵娘,「你爹回來了關我屁事,你去找你娘啊。」
可是話還沒說完,眼珠子突然睜的老大,急忙說:「走,帶我去。」
我也是聽的一腦門子的汗,大壯的爹可是在十幾年前就在河裡挖沙的時候淹死了,怎麼可能會回來了?
離大壯家還有八丈遠,鼻子裡就聞到一股極其難聞的腥臭味兒,就跟一大缸魚蝦爛了一個多月似的,差點沒把我給聞吐了。
三個人捂著鼻子往院子裡沖,一推開門,就瞧見一個中年男人站在院子裡,穿著小時候才能見到的那種黃土衣褲,眼神呆滯,有點那種我是誰,我在哪的感覺。
除了這個中年人,院子的角落裡還站著一個哭成淚人的婦女,是大壯的娘。
爺爺在看到院子裡的那個中年人之後,拿手哆哆嗦嗦指著他說:「壯他爹,恁都死了嫩多年了,還回來幹啥!」
中年人轉過臉看向我們幾個,眼睛裡透著迷茫,一張嘴,什麼爛魚爛蝦混著黃水都從嘴裡洩了出來,那腥臭味兒更濃了,嗓子裡卻發出聲音說:「這是俺家。」
「這是恁奶奶個腿的家,人鬼殊途,恁就不怕天雷劈死你!」
爺爺罵的很凶,指著眼前這人罵個沒完,可是卻聽那人說:「俺是來探路的。」
「探啥路?」爺爺也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
「鄉親們都要回來了,俺來給他們探探路。」
那人說著直接邁步就要往外走,被爺爺一腳踹了回去,「給他鎖屋裡,不能讓他出來!」
我和大壯急忙將他娘從院子裡拽了出來,將大門反鎖之後,爺爺問大壯:「恁昨晚沒栓老公雞?」
大壯說沒有啊,他之前見到鬼太婆時回答的是干了,所以就沒管。
爺爺沉思片刻後對大壯說:「給恁娘找個地方安頓好,然後守著這門,千萬不能讓屋裡那東西出來,他不是你爹,知道不?」
大壯應了一聲,爺爺直接帶著我繼續往李嬸兒家裡趕,在路上我實在是沒忍住問爺爺,「那男人是不是大壯的爹啊?」
爺爺罵了句說:「是個大頭鬼!」
我心裡咯登一下子,這句話在我們那裡既可以理解成是個屁,也可以理解成那個男人是從水裡出來的大頭鬼死屍。
可是他說的鄉親們都要回來了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曾經淹死在河裡的死屍都要上岸了麼?
爺爺不再搭我的茬,悶頭趕路,等到來到了李嬸兒家的時候,發現她家和老村長家一樣,大門緊鎖,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而且我記得昨天她說過她當時也回答錯問題來著,數她最怕,可是並沒有在門口見到大公雞,我疑惑著往前走了幾步,就在她家把門手上看見了一條紅繩,紅繩的另一端是垂在地上的,但是好像被人給剪斷了。
爺爺看完之後臉都綠了,一腳把院門給踹開,等衝進院子,之前在大壯家裡聞到的那股腥臭味兒立馬鑽進了鼻子,而且味道是從屋子裡面傳出來的。
爺爺讓我在院子裡待著自己一個人衝進了裡屋,進去不多大會兒扭頭又走了出來,面沉似水,「李嬸兒被人害了。」
我聞著那股子味兒就覺得李嬸兒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可還是有些不死心地問:「是死了麼?」
爺爺沒有說話,走到大門口盯著那根被剪斷的紅繩出神。
李嬸兒昨天晚上肯定是在門口綁了公雞的,可是不知道被誰剪斷繩子把雞給放走了,村子裡住的都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誰跟她有這麼深仇大恨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害死她呢?
這個時候天已經逐漸變亮了,村子裡的人昨晚基本上都沒睡,硬扛到天亮才敢推開門瞧瞧,我跟爺爺之前鬧出的動靜他們早就聽到了,見沒啥事,就都一窩蜂的趕了過來。
在得知李嬸兒是被人害死之後,頓時亂成了一團,有幾個膽大點兒的進屋待了還沒五秒鐘,捂著嘴就跑出來吐,我見這情景也放棄了進去看看的心思,這時就有人問了,是誰剪斷了李嬸兒綁公雞的繩子?
首先肯定不會是村裡人,一個村兒的沒有這麼大仇恨,撐破天打一架臉上撓點傷啥的,也不至於鬧出人命。
那只有外來人了。
村子裡這兩天的外來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一直待在我爺爺屋裡沒有露過面的中年人。
其實我剛才就想說他來著,但是被爺爺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這會兒見所有人的矛頭都指向他,爺爺氣的直吹鬍子,「放恁奶奶個大頭屁,那是我侄子,這兩天房門都沒出,到哪剪繩子去。」
我詫異地看著爺爺,沒有想通他怎麼會去護著那個把他差點嚇得屁滾尿流的中年人,可是村民們卻不管這一套,說肯定是那個中年人幹的,昨天晚上放走李嬸兒家的公雞,那明天指不定落在誰的頭上,我爺爺這是助紂為虐,要害死全村的人。
我當時就聽納悶了,爺爺明明一直費心費力地在幫他們,怎麼成了我們要害死全村的人了?
爺爺被氣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抓著我的手扭頭就從院子裡走了出去,走在路上我問爺爺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對咱們,爺爺冷哼了一聲說:「鬼看一張臉,人隔一層皮,有些人可比鬼要壞多了。」
爺爺直接把我領回了家,然後自己一個人坐在凳子上抽悶煙,我也沒敢打攪他,一個人在院子裡轉圈兒,想著大壯爹的事兒,如果說英子死了一天後死而復生還能理解,那大壯的爹都死了那麼多年了,這算是怎麼回事,大白天的還能見鬼麼?
正想著,就見大壯從外面跑了進來,我問他有啥事,他說想問問我爺爺就一直那麼守在門口嗎,天黑了怎麼辦,他可不敢夜裡一個人呆在那。
我說也是,可是爺爺現在心情非常不好,你最好不要過去,待會兒我幫他問問。
大壯說也行,正要走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對了,昨天那啥進屋的時候說了句話,說啥黃河水要干了,鄉親們都要回家了,我覺得話裡肯定有說頭,恁問問白爺爺是咋回事。」
我點點頭,話的後半句我聽過,可是現在正值汛期,河水怎麼可能會幹呢。
送走大壯之後我將原話跟爺爺學了一遍,爺爺聽了之後跑到院子裡扯著嗓子罵:「黃河不會斷流,死人更不能回家,做你奶奶的春秋大夢去!」
聲音很大,既是在喊,也像是在說給什麼人聽。
村子裡接二連三發生這麼多事情,我實在是有些慌,問爺爺到底是咋回事,因為我總感覺爺爺好像知道點什麼,但是沒有告訴我。
可是爺爺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說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有事,就算是他死了,還有那個人在,他可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第六章 死倒上岸
我一聽說死,立馬不願意了,「爺,你怎麼可能會死,要不咱們回縣城吧,別管這些破事兒了。」
爺爺聽了只是笑笑,用手愛撫著我的腦袋說:「哪有人不會死喲,爺爺這把歲數活的也差不多了,多活一天都是賺的,黃河大王都拖好幾次夢要收我回去咧。」
生活在黃河兩岸的人只信奉黃河大王這一個神祇,每一個生在黃河邊上的人前世都是河裡的一粒沙,每年黃河大王巡河時龍攆壓過的沙子都會在來年變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