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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節

  我從勘察箱裡拿了雙手套戴上,開始幫助李法醫檢驗起小青華的雙手。我們都知道,在兇殺案件中,死者的雙手有的時候能夠帶來一些信
  息或者發現一些證據,有的時候能夠成為定案的依據。
  此時小青華的屍僵已經很堅硬,費了不少勁才掰開了他的雙手。突然,我發現了一些不正常的現象。
  我在小青華的右手掌上,發現了一根細如繡花針般的硬刺,硬刺的大部分插入了小青華的皮膚。
  我們用止血鉗將硬刺拔了出來,經過仔細的觀察,我和李華異口同聲的說道:「竹子。」
  問題是,現場並沒有竹子,池塘內更不應該有。更重要的是,刺入竹刺的小青華的手掌破口處,生活反應不是非常的明顯。也就是說,竹
  刺刺入小青華手掌的時候,小青華已經接近死亡了。
  「這就相當可疑了。」李華邊說,邊招手叫來了在一旁守衛的派出所民警,「屍體拉回殯儀館解剖,可能是起案件。」
  「案件?」一直認為是起意外事故的派出所民警想當的詫異,「誰會來殺他?難道是?」說著,望向警戒帶外的吳敬豐夫婦。
  李法醫沒有說話,我卻注意到了吳敬豐的變化,他彷彿隱約聽見了我們的對話,因為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那,孩子的父母。。。?」派出所民警問道。
  「先控制起來吧。」李法醫說。
  派出所民警應聲走向吳敬豐夫婦。我實在不忍心看到這對剛剛喪子、極度悲痛的夫妻還要被帶去派出所,轉頭不去看。
  突然,我聽見了吳敬豐聲嘶力竭的哭喊:「青華,爸爸對不起你,爸爸是不想讓你再這樣痛苦下去,你痛苦的時候,爸爸更痛苦啊!」
  我吃驚的回頭望去,發現吳敬豐正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付玉依舊那樣癡癡的坐在地上,望著天空。
  其實,這等於是認罪了,是吳敬豐殺死了小青華,而且看付玉的狀態,她也應該知情。
  現場突然安靜了,除了吳敬豐仍然在大聲的哭喊著,其他聽不見一點聲音。圍觀的群眾也都被這一幕驚呆了,他們想不到有父親可以下狠
  手殺死自己的兒子,而且是看著自己的兒子慢慢的、慢慢的淹死。
  「沒想到,我們的推斷,這麼快就印證了。」李法醫安慰似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們去殯儀館解剖,你去不去?要不,你就別去了,估
  計你看不下去,而且既然是你的熟人,按規矩,你得迴避了。」
  我似乎完全沒有聽見李法醫說什麼,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不願意看到的情節這麼快就看到了,一時間讓我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喂,沒事吧?」李法醫關心的問道。
  「沒。。。沒事。」我回過神來,感覺自己的眼淚就要噴湧而出,為了可憐的小青華,為了這對苦命的夫婦,「你剛才說什麼?解剖?這
  還需要解剖?」
  「是的,解剖是必須的,紮實證據。既然是故意殺人案件,就必須要起訴了,是需要證據的。」
  聽見故意殺人幾個字,我的身體一震,真的不願看到這對可憐的夫婦走上斷頭台。
  「可是,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不再痛苦啊,法律真的是無情的嗎?」我說,「虎毒不食子,誰會沒事殺死自己的孩子?」
  李法醫聳了聳肩,算是表示理解我這個學過法律的人為什麼會問出這麼無知的問題,接著說:「我們解剖屍體的另一個目的,就是明確孩
  子生前的疾病狀況。既然是絕症,而且是很痛苦的絕症,我相信我們把這個寫進鑒定書,會是減輕他們夫婦罪責的有效證據吧。」
  李法醫說的這句話很實在很有效,法醫的職責也包括明確犯罪分子的責任。聽了李法醫的話,我的內心頓時安寧了很多。
  既然不能參與解剖,我就提出要求和民警一起帶吳敬豐夫婦去派出所。有法醫參與訊問,對於民警來說自然不是壞事,於是,我坐上了去
  派出所的車。很快,案件移交到了刑警隊,我跟著刑警們走進了刑警隊的審訊室。
  審訊室裡,吳敬豐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實在是治不起了,而且每次看見青華頭痛、嘔吐的樣子,看著他越來越斜視的眼睛,看著他
  餓的頭暈卻吃什麼吐什麼的樣子,我的心裡就和刀割的一樣。醫生說救活的希望幾乎沒有,何必再讓他受這麼多痛苦?每天都要打吊針,有的
  時候他不能吃,還要插胃管,我沒法看著他這麼痛苦,沒法看著。昨天我和付玉商量過後,回到病房發現小青華自己在病房外玩,於是我就帶
  他出去,吃了頓肯德基,他最愛吃肯德基了,我想在他臨走前給他最喜歡的。在肯德基門口,看見有一根竹棒,我就帶上了。本來想用棒子打
  死他的,可是實在下不去手啊。後來他走到池塘邊玩,我就推他下了水,沒想到他浮了起來,並且喊著爸爸爸爸,他一定以為我是和他鬧著玩
  的。我狠了心用竹棒頂住他,把他頂下水,他抓住竹棒掙扎,我清晰的感覺到他在掙扎。他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不動了,眼神裡都是驚恐和不
  解,他肯定想不到他的爸爸會要殺死他。我永遠忘不掉他的眼神,永遠忘不掉。」
  吳敬豐一邊低聲的交代著案情,一邊默默的流淚,眼淚浸濕了他的前襟。不僅是他,我和審訊的民警都不禁動容。
  走出刑警隊,發現去尋找作案竹棒的技術員已經將竹棒提取回來,看來這個案子是鐵板釘釘了。
  破案以後,我沒有絲毫的愉悅,卻是滿心的惆悵和鬱悶,為了這對苦命的夫妻,為了這不知是錯了還是對了的犯罪行為。
  我堅信,吳敬豐夫婦是不會被判處極刑的,但我卻不確信,他們的心會不會就這樣死了。祝願他們能夠走出這段陰霾的歷史,承擔了應該
  承擔的刑事責任後,好好的生活。
第八案】白色編織袋(1)
  這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熱,但是我的心情卻一直非常的好。我很順利的通過了中國刑警學院的論文答辯,拿到了第二個學士學位,更重要的是,我順利的被省公安廳簽下,成為省公安廳的民警。
  終於成為了一名正式的法醫,這讓我十分欣喜。上班的第一天就是去出差,複查一起信訪事項,覆核原鑒定單位的鑒定結論。帶著我去的,是省廳法醫科的科長,國內知名的法醫專家。很自然的,我敬了拜師酒,尊稱他為師父。
  師父在出差的路上告訴了我省廳法醫的職責。我們主要是負責全省重、特大、疑難命案的現場勘查、屍體檢驗、現場重建分析,負責死因、傷害覆核鑒定,負責信訪案件的處置、處理,負責疑難案件的會診、技術審核,負責科研,負責規範管理基層法醫的日常工作行為並提供業務指導。
  原本以為省廳的法醫會比較清閒,聽師父這麼一說,還真覺得是任重而道遠。我們省去了天天跑非正常死亡案(事)件現場的工作,面對的都是些重大的、疑難的、久偵不破的案件。一聽疑難案件,我立即來了精神,因為我覺得,我喜歡挑戰。
  第一次出差就非常順利,我們複查完信訪案件後,告知了信訪人結論,信訪人對我們的細緻工作表示信服,於是乎,我們順利的解決了一起信訪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