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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節

「袁朗和郭貴妃毫無血緣關係,但相貌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的,包括身上的胎記,都用紋身加以遮掩,為的就是萬無一失。比起一個單純貌美的女子,帶有一點傳奇色彩,並且色藝俱佳的郭貴妃,顯然更能留住聖心。」
「陛下,這裡面,有一個天大的漏洞。」梅長歌忍不住出言詢問道,「既然郭貴妃頂替了袁朗的身份,自然也該用的是袁朗的名字,哪裡有用真名的道理?」
「果然被你發現了。」陛下似乎很讚賞梅長歌的話,停下來解釋道,「這個問題,也曾讓孤猶豫了很久,後來才知道,這只是一個失誤。當年郭貴妃尚且年少,第一次得見天顏,做的又是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心中一時緊張,說了真名。盧行一得到消息後,行動迅速,出手果斷,改了袁朗在宮中的卷宗,因此才形成了現在的局面。」
「至於當初和袁朗一同在宮中做苦役的同伴們,雖然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想來應該是死了。參與此事的人,孤都已經查清了,可孤並不想追究,因為這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盧行一併沒有想到,先皇對郭貴妃極為**愛,隱約有了一點民間夫妻的樣子,他或許曾想過,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他再向先皇挑明清河盧氏和郭貴妃之間的關係,到時候木已成舟,先皇只能乖乖就範。」
「哪有這麼簡單,這可是欺君之罪啊。」梅長歌激烈的反駁道,「先皇不治盧行一的罪,已經算是賺到了,哪裡還能再有便宜占?」
「這只是孤的猜測,你沒有見識過郭貴妃當年盛**,自然會不以為然,但那些宮中的老人們都說,如果盧行一真有此打算,先皇應該也是願意的。」陛下揉了揉眉心,繼續說道,「盧行一到底是怎麼想的,如今都不要緊了,總之,在盧氏的精心策劃下,袁朗和郭貴妃調換了身份。」
「郭貴妃在宮中備受**愛,而袁朗也在盧行一府上做侍妾,直到身懷有孕,並被確診為男胎。然而,任何的精心策劃,都改變不了天意弄人。郭貴妃一向養尊處優,皮膚細膩光滑,而袁朗常年從事宮中苦役,皮膚粗糙,尤其是手掌,更為明顯。後來雖經盧氏花重金調養,但自然不會有郭貴妃天生麗質。可惜就是這一點點細微的差別,卻被先皇察覺,險些讓盧行一功敗垂成。」
「先皇對郭貴妃的身份,一直有所懷疑,這種懷疑,追根溯源,還得從先皇第一次臨幸郭貴妃時說起。可先皇畢竟是先皇,他有著強大的自信,自信可以處理掉所有的問題,只要郭貴妃肯陪在他身邊,他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但郭貴妃死了,雖然死的不是他愛的那一個,但她卻從他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了,這是先皇所不能忍受的。但先皇並沒有將自己的猜想,公佈於眾,他需要顧及皇家的顏面,最重要的,他也想要弄明白,郭貴妃是真的死了,還是被人挾持,或者說,他的猜想,根本就是錯誤的,當日因難產血崩而亡的,不是旁人,而是真正的郭貴妃。」
「這些,都是先皇需要詳細調查的事情。」
3381第二百四十六章 罪魁禍首3381
在這樣的時節,廣闊而冰冷的秦宮深處,只有微弱的陽光透過窗戶,薄薄的,淡淡的鋪了一層金色陽光。
陛下慢慢的伸出手,握住了自己身前桌子的一角,「這種事情,事關先皇顏面,總不好明目張膽的去查,因此暗中隱晦的查了那麼多年,終於在五王叛亂之後不久,先皇確定了我的身份。」
「先皇一直以為,郭貴妃是為人所害,至少也該是遭人脅迫,身不由己,沒成想,她居然也是此案的直接參與者之一。為心愛之人所棄,被心愛之人利用,一場聲勢浩大的隆**,由始至終不過是一場騙局。這對尋常百姓而言,尚且難以忍受,何況是身為大秦帝君的先皇。」
「所以,先皇瘋了,徹徹底底的瘋了。」陛下的聲音低沉而狠戾,「當時他只是確認了結果,還未曾來得及查明全部真相,便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沖昏了頭腦。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僅憑臆斷,大開殺戒,不惜引叛軍入京,藉機屠殺那些所謂的參與者。」
「那一年,京都死了很多人,他們當中,大多是無辜的百姓,也有一些,是完全不知情的世族子弟。」陛下口唇微動,捏著自己的手腕,艱難說道,「先皇想殺我,如果是因為別的事情,憑著多年父子親情,總能有幾分斡旋的可能,但是事關皇家血脈子嗣,況且,當時我已獲封太子,於情於理,先皇都不可能放過我。」
「可惜這些事情,也是我自己做了帝君之後,才慢慢想明白的,得知先皇殺意的那一刻,我的心中,是只有恨的。」說到此處,陛下一時喉口哽住,低聲說道,「他要殺我,我自然要反擊,這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我不是大秦皇室血脈,他們不會幫我,更沒有人會幫我。」陛下喃喃自語道,「這件事,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即便是陪在我身邊多年的親信,我也一直守口如瓶。我登基之後,先皇時常入夢,我整日精神恍惚,惶恐不安,正在此時,盧西元進宮,竟將此事當面戳穿,威脅我,讓我扶持清河盧氏上位。盧西元說,做帝君太累,他們清河盧氏並無半點不臣之心,只想要一個世族之首的位置。」
「我何嘗不知盧西元狼子野心,但我沒有選擇的權利。」陛下低著頭,哀嚎道,「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如此李代桃僵之事,牽連甚廣,絕非盧行一一人之力,便可達成,他在暗中,一定有其餘的幫手。」
「未免打草驚蛇,我只能虛與委蛇,我一定要搞清楚,關於那件事,到底還有誰參與其中,我只有除掉他們,才能高枕無憂。」
梅長歌望著陛下,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似乎每一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為惡的理由,但,這真的是理由,而不是借口嗎?
「我查了很多年,越往下差,越覺得心驚,越覺得無可奈何。」陛下使勁揪著自己的頭髮,痛苦不堪的說道,「為了拉攏旁人幫忙,盧行一給他們構建了一個無比美好的願景,拿出那一套,皇權需要限制,不可隨意膨脹的理論,欺騙了很多年紀尚淺,不喑世事的烏衣子弟。」
「說什麼,這個秘密,將會成為懸在大秦皇室頭頂的沉重鍘刀,如此一來,皇權自然能夠得到限制。這等胡言亂語,也就只能騙騙小孩子,是騙不到大人的。」
「只是,這樣的事情,一旦參與其中,便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縱使他們有朝一日看穿盧行一的真面目,為了保護自己的家族,也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梅長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語調悠悠的說道。
「就這個目的來看,盧行一當年的設想,的確已經大獲全勝了。」陛下面色陰沉的說道,「盧行一算無遺策,提前覺察到了先皇的意圖,搶在叛軍到達京都之前,將盧西元送出,並將這個秘密,以及本案中,最為關鍵的證人郭貴妃,和當年的信物,一同交給了他。」
「有此證據在手,我哪有說不的權利。」陛下氣急敗壞的說道,「我窩窩囊囊的活了好些年,直到不想忍,也忍不了的時候,終於對他們出手了。」
「隴西李氏竟也牽連其中?」梅長歌難以置信的問道。
「我相信他們沒有。」陛下沉默良久,遲疑道,「至少在楚青瀾出生以前,他們都是乾乾淨淨的。」
「青瀾出生那天,發生了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這件事是機緣巧合,還是預謀已久。」陛下緩緩的回憶道,「和外界傳聞不同,我其實很喜歡青瀾的母親,在她臨近產期的那段時間,我特意推掉了所有的政務,想留在府中陪她。當然,那時先皇猶在,我手頭上也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說推也就推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那天,盧行一突然來了,非要見我一面,我走的時候,她還沒有任何臨盆生產的症狀。我見盧行一行色匆匆,以為確有要事,於是想著不過去去便回,哪能這般不湊巧,可等我在外蹉跎半日回府,她竟已經生了。」
「當時我並不覺得怎樣,只是心中隱約覺得有些惋惜,可是後來,這件事,便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陛下聲嘶力竭的說道,「尤其是在我連番試探之下,一次是當眾在李嬪飯菜中下毒,一次是放出風聲,揚言要殺了楚青瀾。兩次都是清河盧氏出手相救,這使得我更加堅信自己的看法。」
「如果楚青瀾不是我的孩子,那自然就是先皇的,清河盧氏扶持新皇上位有功,想來地位又能因此得到擢升。」
「稚子無辜,陛下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如此濫殺?」梅長歌厲聲質問道。
陛下不屑冷笑道,「他無辜,那我的孩子,就天生該死嗎?」
梅長歌怔了怔神,啞口無言,只得退在一邊,望著陛下,不再多言。
「我恨極了李嬪,恨極了楚青瀾,也恨極了隴西李氏。」陛下頗為怨毒的說道,「什麼忠君愛國,放他娘的狗屁,到頭來,還不是為了成全他們雄霸天下的野心。」
「我恨他們,我想讓他們死,我是陛下,我是天下之主,我要他們死,他們就必須去死。」
梅長歌向來聰慧,聽到此處,心中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只是……
「所以,如今陛下心中,是已經有了答案嗎?」
「是的。」陛下點點頭,很肯定的說道,「我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楚青瀾,他是郭子琰的兒子,不是我的。」陛下冷哼一聲,神色淡淡的,「可見這麼多年,我終究沒有殺錯人。」
「怎麼可能?」梅長歌蹙著眉,搖頭辯駁道,「隴西李氏世代忠良,最是愛國……」
一言未畢,梅長歌已然回過神來,記起楚青瀾的身份,也自然而然,回憶起陛下的尷尬。
他雖是一國之君,但非大秦皇室正統血脈。
他是盧行一和袁朗的孩子,在隴西李氏看來,他自然不配繼承大統,是需要剷除的對象。
「幸而這一次,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我的手中。」陛下神采飛揚的說道,想來和隴西李氏多年的爭鬥,是他整個政治生涯中,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我比隴西李氏,早一點得知真相,李氏一門忠烈,是忠誠的保皇派,我當然會對他們有所設防。」陛下振振有詞的說道,「他們棋差一招,失了先機,以至於完全不是我的對手。楚青瀾疑我擔心隴西李氏對皇族的忠心,而我,則是恰恰相反,我從未懷疑過他們,甚至對此深信不疑。」
陛下的話,也順便解釋了郭子琰對她和楚青瀾那毫無由來的信任和包容,真正的父子親情,本該如此。
「梅長歌,你說說,如果是你,你該怎麼辦?」
「我?」梅長歌身子輕晃,鄭重的想了想,方道,「學會放棄,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