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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

一個骨瘦如柴、戴著草帽的農夫看見了我。「他來了!」他指著我說,「你去哪兒了,孩子?」
爸爸拍拍我的肩膀,「告訴他們。」他說。
我裝做毫無隱瞞地說:「我在島的另一頭,那棟大房子裡。」
「草帽」看上去很迷惑地問:「哪個大房子?」
「草叉」說:「森林裡那個搖搖晃晃的老房子在鬧鬼,只有瘋子才會去。」
「草帽」斜眼看著我。「誰和你一起去的?」
「沒別人。」我說。爸爸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和他在一起呢!」抓著沃姆的那個傢伙說。
「我沒殺羊!」沃姆哭了。
「你閉嘴!」那傢伙吼道。
「雅各布,」爸爸說,「你的朋友呢?」
「呃,那是我胡說,爸爸。」
「草帽」轉過身,叫道:「你這小子居然撒謊,看我不把你捆起來,讓上帝和大傢伙懲罰你!」
「你離他遠點,」爸爸站出來說。「草帽」破口大罵,走上前去,和爸爸拉開了斗架的姿勢。他們差點伸出了拳頭,這時一個人說話了。「稍等,丹尼斯,我們先把事情搞清楚。」是馬丁。他從人群中鑽出來,站在爸爸和「草帽」之間。「把你孩子跟你說的,如實告訴大傢伙吧。」他對爸爸說。
爸爸看著我,說:「他說,他去島的另一頭看朋友。」
「什麼朋友?」「草叉」逼問道。
我知道,如果這時再不採取激烈的措施,我會更難說清楚。顯然,我不能說時光圈和孩子們的事情——因為即使說了,這幾個傢伙肯定也不會相信飛——我決定冒險。
「他們根本就不存在,」我說,我垂下眼睛,假裝害羞,「他們都是幻覺。」
「他說什麼?」
「他說,他的朋友都是幻想出來的。」爸爸說。聽上去他很擔心。
農夫們疑惑不解,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
「知道了吧?」沃姆說。他似乎看到了希望,「這孩子有精神病!一定是他幹的!」他指著我說。
「我從沒碰過那些羊,」我說。但已經沒人聽我說話了。
「不是美國佬,」抓著沃姆的那個傢伙說。他擰一下沃姆的襯衫,「可能是這小子,他有前科。幾年前,有次我看把一隻羊羔踢下懸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還不相信呢。我問他為什麼這麼做,他說,就想看看這隻羊羔能不能飛起來。他就是一個壞蛋。」
人群開始議論起來,大家厭惡地看著沃姆。沃姆有點不自在,但沒有爭辯。
「另一個傢伙去哪兒了?」「草叉」問,「如果是這小子干的,那小子肯定也逃不了干係。」
有人說在港口那兒看到過迪倫,於是,一支隊伍出發了,他們要去把迪倫抓回來。
「會不會是狼——或者野狗?」爸爸說,「我父親就是被野狗咬死的。」
「凱恩霍爾姆的狗都是牧羊犬,」「草帽」說,「牧羊犬的天性是不會吃羊的。」
我希望爸爸不要再摻和,趁現在可以走,趕緊離開這兒,但他好像把自己當成了福爾摩斯,對這樁綿羊被殺案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總共死了幾隻羊?」他問。
「五隻,」另一個農夫說。他身材矮小,因為難過,一直都沒說話。「是我的羊,都死在羊圈裡,可憐的傢伙,它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大家想想,五隻羊身體裡總共有多少鮮血?」
「一滿盆。」「草叉」說。
「如果是人幹的,那麼這個人一定渾身沾滿血跡,是不是?」
農夫們面面相覷。他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沃姆,聳聳肩,然後鬆開手,放了沃姆。
「估計是狐狸,」「草帽」說。
「是一群狐狸,」「草叉」懷疑地說,「如果島上有那麼多的話。」
「我得提醒你們,傷口非常清晰,」剛才抓住沃姆的那個傢伙說,「肯定是刀割的。」
「我不信是人殺的,」爸爸說。
「你可以自己去看,」「草帽」說。
人群解散了,我們幾個人跟著農夫離開酒吧,前往事發現場。翻過一個小山崗,穿過一塊草地,我們來到一個棕色的棚子前。棚子旁有個四方形的羊圈。我們試探著走到羊圈旁,從籬笆外往裡看。
現場慘不忍睹,像被鮮血洗過一遍。圈草、被風侵蝕的欄杆和綿羊僵硬的屍體,像被一個發瘋的印象派畫家潑上紅色的油彩,一片猩紅。死去的綿羊臉上還帶著痛苦的表情,所以臨死之前,它們一定掙扎、踢打過。有一隻綿羊試圖爬上籬笆逃走,但狹長的板條夾住了它的腿。它的屍體掛在籬笆上,肚子上從喉嚨到胯部拉開了一條直線,肚子打開,像個蚌殼。
我不忍接著往下看,轉身離開了。其他人一邊低聲咕噥著,一邊搖頭。沃姆嘔吐了,然後哭起來。農夫們認為,沃姆這種不敢面對犯罪現場的表現,等於是默認了他自己的罪行。他們準備把他帶到馬丁的博物館,那裡曾經是教堂,現在又被用做臨時監獄。沃姆將被鎖在博物館,直到內陸來的警察把他帶走。
我們和農夫們告別,臨別時爸爸答應他們會再好好想想這個案子。在黃昏時分青灰色的霧靄中,我們艱難地穿過潮濕的山坡,回到酒吧。到了房裡,爸爸脫下濕毛衣,準備換上一件乾衣服。我知道一場嚴厲的審問即將開始,於是搶在爸爸發話前向他投降。
「我撒謊了,爸爸,對不起,我錯了。」
「是嗎?」他一邊換衣服,一邊諷刺地說。「你可真行。你在什麼事情上撒謊了呢?我的智商都快跟不上你了。」
「關於去見朋友的事。島上沒別的孩子。我之所以編出這麼個理由,是為了不讓你擔心。」
「我確實擔心,儘管醫生讓我對你放心。」
「我知道,你愛我,所以擔心我。」
「那些幻覺是怎麼回事?戈蘭醫生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