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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節

  「是啊,我們的古大少仁義心腸,念在對方初犯,因為家庭貧困才出此下策,所以既往不咎,還附贈了幾千美金呢。迪克蘭真是要謝天謝地,不僅沒有被開除學籍,還發了一筆橫財,難怪他畢業之後說要去中國發展。多虧古大少揚我國威,讓他們知道,中國歷史悠久,地大物博,人傻錢多。」
  「是啊,我傻,你再聰明,半夜回寢室還不是被我嚇得半死?」
  「韓晉,我們這位古大少還有個惡趣味:喜歡躲在門後,在你開門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嚇人!特別是在午夜12點的時候……」
  古陽被他調侃得有些難為情,擺手道:「好啦,你就別揶揄我了。再講下去,你快把我的老底都抖出來了。」
  「知道就好。」陳爝得意道,「對了,你的哮喘病好些了沒?」
  「哎,先天的哪能好得了,緩解罷了。倒是你,女朋友交了嗎?」
  「我又不是富二代,哪有女孩看得上我啊!」
  我難得見到陳爝露出這樣的笑容,看來他和古陽的關係真是不錯。
  陳爝曾經和我說過,學數學的人很孤獨。因為數學很難通俗化,它不像文學、美術、音樂,就算沒有基礎,也可聊上幾句。數學是研究現實世界的數量關係、空間位置關係以及邏輯關係的科學,它很重視演繹推理,但也正是演繹推理使許多定理證明的思路非常抽像,讓沒有掌握足夠數學知識和經過足夠邏輯訓練的人摸不著頭腦。
  又聊了幾句閒話,古陽忽然坐直身子,面色凝重地對陳爝說:「我這次來,其實是想拜託你一件事。這件事造成的陰霾,從小便縈繞在我的心頭,久久不能散去。陳爝,你是我在美國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陳爝似乎早料到一般,表情沒有變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古陽繼續說下去。
  古陽昂起頭,過了一會兒,像是鼓起勇氣般說道:「我想請你調查我父親的案子。」
  「古陽……」
  「別勸我,我只要你回答,幫還是不幫?」陳爝剛想開口,古陽立刻打斷他。
  「古陽,你先聽我說完。」陳爝耐心道,「關於你父親的死,我也略知一二。二十年前那起轟動全國的案子和你父親有關,我也知道。只是你從不向我提及,我也不方便詢問。今天你來我這兒,既然都這麼跟我說了,作為朋友我一定會幫你。即便我們不是朋友,這麼一宗曠世奇案,我也想一探究竟!」
  「這麼說,你是答應我了?」古陽驚訝地說。
  「我接受你的委託。但是,雖然我不是偵探,也不是律師,可作為顧問,委託費也不能少!」陳爝笑道。
  「到時候我給你張支票,需要多少你自己填。只要能把這件事弄清楚,還我父親清白,花多少錢我都不在乎!」古陽似乎把陳爝的玩笑當真了,嚴肅地說。
  「嘿,富二代就是不一樣,財大氣粗,說話口氣都不一樣啊。委託費的事,我只是和你說笑罷了。如果我沒記錯,你父親出事是在1994年,距今已有二十年了,當年不少線索和資料俱滅,人證物證都不見了,調查難度很大啊!」
  就連平時自信滿滿的陳爝,說到此處都皺起了眉頭。
  古陽聽完,接著說:「這點你放心,那棟房子我還留著,封閉了二十年,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傢俱擺設、裝飾雕塑,都和案發當時一模一樣。我母親也希望還我父親一個清白,所以並沒有將房子賣掉,只是封存起來,希望等我長大了,來為父親昭雪。」
  我在一旁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他們這麼說,似乎在二十年前,古陽的父親被人冤枉成了殺人犯。其父死後,古陽的母親一直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於是讓海外學成歸來的兒子托人再次調查當年那個案子。
  「還有一件東西,我想讓你過目。也許沒有什麼價值——很多人都這麼認為,但是我總覺得父親留下它一定有它的意義。在我所認識的人中,最聰明的就是你,如果你也覺得沒有意義的話,我就真的無話可說了。今後我也不會再固執地堅持自己的看法了。」古陽邊說邊拿起擺在身邊的黑色公文包,把它放在腿上。他拉開拉鏈,從裡面取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古陽看了陳爝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將筆記本放在茶几上,推給陳爝,再把皮包放回原處。
  陳爝接過筆記本,翻開至第一頁,開始閱讀。屋內頓時靜了下來。我把頭湊近,看見筆記本第一頁上,寫著這樣的標題——「密室裡的白雪公主」。
  是童話,還是小說?我更糊塗了。
  古陽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解釋道:「這本筆記,是我父親在精神病院上吊自盡前寫的。很奇怪,我父親平時並不會寫這類東西,為什麼臨死的時候,把這本筆記留了下來。這則童話,我反反覆覆讀了好多遍,真讀不出什麼來。」
  陳爝沒有說話,正全神貫注地閱讀手中的筆記。我知道,這時最好別去打擾他。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陳爝才把筆記本放下,對古陽說:「你想得沒錯,這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童話故事。這是你父親的遺言,其中包含了很多信息。只是現在我們手頭的線索還很少,不足以解開這則童話背後的真相。我需要知道更多。」
  「我會把知道的都告訴你。雖然二十年前媒體已對此案進行了全方位的報道,可我畢竟是案件相關人員的家屬,知道很多連媒體都不知道的內部消息。當年案件發生的時候,我年紀還很小,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不過從父親的朋友們那兒聽說,父親花重金買下了這棟名為『黑曜館』的西洋建築,只是為了圓他兒子的一個夢想,一個在生日時許下的願望—— 住進童話中的城堡。」
  古陽眼角似有淚光閃爍,他緩緩抬起頭,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半空。
  四
  為了縮短文章篇幅,讓讀者更簡潔地瞭解當年的情況,我省去了古陽多餘的敘述,精簡成了以下版本。我盡量把當時聽來的內容化為文字,但人腦畢竟不是電腦,若有出錯的地方,也請各位讀者海涵。
  古永輝1959年生於杭州,青年時在南京當過兵,入伍七年後升為排長,並進入陸軍學院學習。從學院畢業後,他選擇了進入大學的黨政專修班學習,之後仕途一片坦蕩,曾被任命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等職務。但他性格好勝,喜歡冒險,1989年的時候,他接手了房屋開發公司,在棚戶區改造項目中賺了一筆。他只用了一年時間,就把原本爛攤子的項目扭虧為盈。隨後事業扶搖直上,成為全國企業家的標桿。
  1993年的時候,為了圓兒子的夢想,古永輝在上海最北端買下了一座名為「黑曜館」的建築。這座建築是由三層樓組成的洋館,四面臨空,外型採用了哥特式的建築風格。最奇詭的是,整棟建築的外牆都以玄黑色為主色,遠觀猶如英國奇幻作家托爾金在《指環王》中描述的「魔多黑塔」。而關於黑曜館的由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最廣為流傳的說法,是把出資建造黑曜館的功績,歸於猶太富商伊利亞斯·沙遜名下。
  伊利亞斯·沙遜2何許人也?
  我們要從沙遜氏族的源頭開始說起。沙遜家族起源於中世紀從西班牙逃難到中東巴格達的猶太人家族,有「東方的羅斯柴爾德家族」之稱。家族創始人大衛·沙遜受到持反猶態度的新任行政長官的迫害,於1832年逃到印度孟買,後來建立了經營國際貿易的沙遜洋行,並在印度、緬甸、馬來西亞和中國設立分支機構。而他的孫子,就是傳說中建造黑曜館的伊利亞斯·沙遜。
  就在1994年12月16日這天,富商古永輝邀請各界社會名流來參觀他這棟奇特的建築。受邀名單中,有新晉青年導演河源,他的作品《甲午戰爭》是電影史上的一座高峰,在藝術上和商業上都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可謂春風得意;當紅女星駱小玲,年齡只有23歲的她,初次與河源合作,便摘得大眾電影百花獎影后桂冠,在影壇初試啼聲,便已鋒芒畢露;女作家齊莉,她當時的新作,也是生前最後一部作品《赤潮》入圍了第四屆格林國際文學獎,只是惜敗於美國作家理查德·羅斯的《非洲旅行者》,但她仍被當時的評論家譽為「中國最好的女作家之一」,但她有個怪癖,就是害怕坐飛機,所以從不出國;中山醫院腔鏡科的主任醫師劉國權,他在先天性心臟病修補、各種微創小切口心臟外科手術上的成就,在外國也享有聲譽,劉國權畢業於德國海德堡大學的醫學院,那是德國最好的醫科大學;周偉成教授,是上海大學的文學系主任,也是國內各種文學獎項的評委之一。
  然而,這些當年熠熠生輝的人物,誰都沒想到入住黑曜館之後會發生如此恐怖的事件。
  他們一行六人進入黑曜館後,天空隨即降起鵝毛大雪。暴雪封路,這在上海幾乎是百年難見的。由於是郊區,黑曜館眾人被困於館內,方圓百里沒有人煙。直到12月19日,也就是他們進入館內的三天之後,警方接到報案電話,說是黑曜館內發生了連環殺人事件,於是警方出動鏟雪車開路,趕到案發地。
  警察來到黑曜館後,立刻拍打大門。可館門緊閉,沒有人來應門。警方察覺到不對勁,於是齊心將大門撞開。破門而入後,警察發現館內一片狼藉,什麼都沒有。他們四散開來,分頭行動,一個個房間檢查。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叫趙守仁的青年刑警在二樓檢查時,發現了一個身披浴袍的奇異男子,在他眼前一閃而過,向三樓狂奔而去。趙守仁趕忙追上去,嘴裡還不斷警告浴袍男。他注意到這個男子的浴袍上有著斑斑血跡。他追趕到三樓,浴袍男轉身躥入三樓的一間臥室之中。趙守仁見狀,立刻衝了過去,可惜晚了一步,浴袍男進房後即刻反手關上了房門,並且利落地從內上鎖。臥室的門非常堅實,趙守仁用肩膀撞了幾次,直至肩部麻木,那門都紋絲不動。他只得拔出腰間別著的對講機,請求支援。此刻,趙守仁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是下午2點10分。
  帶隊的老徐來到三樓門前,詢問趙守仁情況。
  「就在5分鐘前,我還聽見房屋裡有動靜,他還在裡面。」趙守仁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人被控制在這間屋子裡,沒有出來過。
  於是,一眾警察開始輪番衝擊房門。將門撞開的時候,已是下午2點20分。就在此時,一件異常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雜亂的屋子裡空空如也。除了滿地的垃圾和雜物,什麼都沒有。那個披著浴袍的男子,在眾目睽睽下消失了。
  「他從窗戶翻出去了!」不知是誰突然喊道。
  確實,窗戶並沒有從內鎖住,而是呈八字形向外敞開著。趙守仁快步跑過去,可當他趴在窗台上眺望窗外的時候,他震驚了!
  窗外的雪地上光滑如新,滿地儘是皚皚白雪,根本沒有腳印……
  難不成,這身披浴袍的男子,突然長出一對翅膀,從窗戶躍出後飛走了?
  這景象看得趙守仁目瞪口呆。他沒有經歷過這種狀況,從小接受的都是唯物主義教育,要相信科學,不要迷信。可科學如何解釋,一個五分鐘前還在屋子裡的人突然消失呢?如果他從窗台上一躍而下,那雪地上一定會留下腳印。他會不會沿著窗台爬上樓頂呢?趙守仁將頭探出窗外,當他抬頭向上觀望時,立刻否定了自己的假設——太高了。在這樣的風雪天氣,就算綁著繩子也爬不上去。他又向左右兩邊張望了一下,發現離隔壁的窗台也太遠了,根本夠不著。沿著牆壁爬行更是不可能,這黑曜館的外牆本來就光滑,加之霜雪覆蓋,更是滑不溜手。趙守仁徹底絕望了,而更絕望的消息還在後面。
  「這棟房子裡,發現了五具屍體。人都被殺死了。」徐隊長在趙守仁身後這樣說道,「我當警察這麼多年,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
  「隊長,現在怎麼辦?」窗外的寒風夾雜著雪花灌進趙守仁的衣領中,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