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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陸離俞想先從年輕人的救命之術裡脫身再說,剛才的那下痛楚,他真不想再來一次。他趕快說:「你可以出去啊,告訴他我在裡面。聽他的話,好像他找的人是我,不是你。」
  年輕人看了他一眼:「我會出去的,但是得在把你送走之後。此人毀我箕尾,殺我門師。我為門子,負此深仇,不殺此人,不得了斷……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知道、知道,」陸離俞點點頭,「這樣好了,看樣子,這個人要找到這個縫隙,還得要一段時間。我們不如先聊聊,用我們那邊的話來說,就是黃泉路上,尋個旅伴。黃泉的意思是……算了,先想想怎麼活下來吧。你叫什麼名字,季後,是吧?」年輕人點頭之後,陸離俞又問了一句:「季後,好,我們就算認識了。接下來,你把你到這兒之前發生的事情,撿緊要的跟我說說……」
  「可是,」季後看了一眼那個剛才進來的那個縫隙。他擔心,氐宿會從縫隙裡鑽了過來。
  果然有聲音從縫隙裡傳來,「後兄,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只要你交出那個叫離俞的人就行了。」看樣子,那個叫氐宿的人已經站到了縫隙的另外一側,並且確認兩人就在縫隙的後面。
  聽到聲音的季後看了一眼陸離俞。
  「不怕。」陸離俞明白他的意思,「待會兒,你我分守在縫隙的兩邊,只要他一露頭,我們就一起動手,不是有根石杖麼?你把它給我,看,拿在手上,我們現在就去那裡守著。只要他一露頭,我就狠狠地敲他一下……」
  陸離俞為了套近乎,說話的時候,真誠地看著季後,鼻子幾乎貼到了季後的臉上。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季後臉色大變,伸手狠狠地推了自己一把。他還來不及吃驚,後仰的視角里,一把寒光樣的東西,薄如葉片,擦著自己的鼻尖飛了過去,鼻尖上突然冰了一下。接著一滴血,從鼻尖落了下來,正落在自己手握的那根石杖上面。
  是片薄刃,陸離俞的腦子轉了一下……片刻之後,那片薄刃直直地插入石壁。力道之猛,連石壁都能擊破,自己的腦殼能硬得過石頭麼?
  「葉刃?」季後看著插入石壁的刃器,低低地叫了聲,「完了。」
  陸離俞也慌了:「葉刃,什麼東西?怎麼完了?」
  「神器。」季後看著縫隙兩側,說,「出手如電,折道如風。」
  陸離俞雖然不太明白,不過看季後的意思,就算兩個人站在縫隙的兩邊,估計這個叫葉刃的東西也會插到自己身上。折道如風,難道是說這個叫葉刃的會改變飛行方向,甚至是直角改變……
  季後拉過陸離俞,自己擋在陸離俞的前面,眼睛絕望地盯著縫隙的出口……陸離俞一陣感愧,這是他在那個世界從未享受過的待遇——一個陌生人願意為他獻身。在他出發的那個世界裡,他能得到的只是不斷地被排斥……
  他拍了拍季後的肩膀:「別慌,別慌……」這只是那個世界殘缺的習慣,其實現在的處境,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他倒沒什麼死的恐懼,只是對年輕人充滿了歉意……
  正在這時,他突然想起,昨晚那個女人說過的一句話,「穿的時候注意一點,別穿反了。」他看了看身上被季後強套上去的衣服,突然恍然大悟,難道是這個意思……
  「別慌。」他又拍了下季後的肩膀,語氣堅定多了,「我們能活著出去。」
  3
  氐宿手裡拿著一把青銅開刃,站在縫隙的入口。
  剛才,在洞裡巡視了一圈,沒有找到季後,還有傳說中的末師。他隱忍了六年,不可能最後的結局是連個人影都不見,那樣的話,為此付出代價的就不止他一個。
  氐宿突然發現了一個突起的巖壁後面,有一個可容一人側身的縫隙。剛才巡視了整個洞裡,這是唯一可以容身的一個縫隙。他想了一下,覺得季後和那個叫離俞的人應該就躲在裡面。但是,想從這裡進去,會有一點妨礙。側身是一個沒法攻擊,也沒法防禦的姿勢。如果側身進去,季後和那個叫離俞的人守在縫隙的兩旁,他一現身,就有可能受到重重的一擊。
  他不由得一陣心急,又喊了幾聲:「後兄,你放心,我不會傷你性命,只要你交出那個叫離俞的人就行了。」喊了幾聲,只聽到洞裡的回音。
  他想了一下,就從身上摸出兩把青銅葉刃。
  葉刃,輕薄如葉,所以叫做葉刃,是他往日取人性命的利器。他對葉刃的使用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百步之外,無人能夠逃脫。據看過他用葉刃殺人的人講,葉刃一出他手,不僅能迅疾如飛,而且能像風一樣改變方向。想躲也躲不掉,因為你拐彎,葉刃也會拐彎,而且力道更猛,直到插進你的要害。
  所以有這樣的傳言:「出手如電,折道如風。」
  傳言玄虛,只有氐宿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第一把葉刃扔出的時候,他會查看一下對方的動向。如果對方開始轉變逃跑的方向,他就會扔出第二把葉刃,用力更為迅疾,能夠追上第一把還在飛馳的葉刃,並且恰到好處地擊打在第一片葉刃的某個部位。不僅能改變它的飛行方向,而且能使第一片葉刃獲得一股更為迅猛的力道。
  片刻之後,就能直插對方的要害。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不明就裡的人,自然會有誤解,覺得氐宿能讓葉刃轉彎。
  現在氐宿就想用上這招。
  他離縫隙稍遠幾步,找準最好的發力位置,先扔了一把。目光緊隨其後。這一次只是想觀測一下葉刃飛過縫隙的速度。等到葉刃徹底穿過縫隙之後,他對一切已經瞭然於心。
  接下來,他連續扔出了四把葉刃。在他的設想中,四把葉刃中,有兩把會分別被另外兩把改變方向,一把向左,一把向右。如果有人此時守在兩側,結局只有一個:立刻斃命。
  他等待起伏的慘叫,但是沒有聽到。葉刃落地的聲音倒是一下一下,清晰入耳。這就證明,對方並未分守在兩側。
  他迅速從縫隙側身鑽了過去,青銅開刃握在手上。即使估算失誤,這把青銅開刃持前,應該也能擋上一陣。
  等完全進了裡面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小心得多餘,裡面根本沒人。
  「人呢?」他絕望地想。突然從縫隙入口,傳來了動靜。難道在那裡?
  他轉過身來,左右袖口滑出兩把葉刃,落在手上。
  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站在縫隙的入口,懷裡還抱著一隻鳥。
  氐宿盯著青銅面具。六年前,就是一個青銅面具,把他逼到了箕尾方。
  4
  六年前的一天,有人跟氐宿提起了一件事。他覺得對方可能是找錯了人。雖然對方出價很高,他還是打算推掉。但是幾次見面之後,對方出了一個狠招,他終於扛不住了。
  「車停在門口的時候,有個女孩正好出門。那是誰,你妹妹?」這個來找他的人,聽聲音是個中年男子,每次見面的時候都戴著一個青銅面具。
  「你這副怪樣子,沒嚇著她吧?」氐宿盯著青銅面具問。
  「沒有。我是等她走了,才下車的。」青銅面具下,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此時是什麼表情,「我希望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看到我這張臉。外面的這張,還有裡面的這張。」
  「我也希望。」氐宿說。
  青銅面具點點頭:「這就是了,見或不見,都不取決於我,而是取決於你。外面的這張還好點,習慣就行了,裡面的這張,那就不一樣了。像你妹妹這樣嬌弱清麗的女子,我估計……」青銅面具搖了搖,剩下的話就留給氐宿自己去想了。
  「前日所托之事,現在應該有七成意願了吧?」停了一會兒之後,青銅面具問道。
  「為什麼選中我呢?」氐宿問。
  「你無方無歸,非你莫屬。」對方說。
  「我又何能,能受此重托?對方既然是個末師,修行肯定超我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