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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他終於知道曾養甫當初在說起這個人的時候,為什麼表情不自然了。他也終於知道曾養甫口中的費了好一番功夫,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這傢伙,簡直就是一個極品。若不是曾養甫事先介紹,楊開絕不對把他和一位叱詫縱橫的道教高人,畫上等號。
  「老公,老公……」瘋子的嘴不斷發出啜啜的怪聲,就像是吃糠的豬一般。
  「啊!」華伯濤的臉漲成了醬紅色,不停地抓著頭髮,此時此刻,也正難為他了。
  未幾,他終於忍受不住的拍案而起,當看見笑吟吟看著自己的曾養甫等人時,立刻顫抖著手指道:「你們,你們快把這個神經病帶走!我要投訴,我要投訴!!!這簡直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華教授,實在抱歉」曾養甫的臉抽搐了一下:「但這位……瘋……老先生,是我義父請來的,我也無權請他離開。這樣吧,您稍安勿躁,我把他和您隔開。」說完,他對楊開使了個眼色,楊開會意,便只會了獨眼龍一聲,兩人一左一右,挾起了張鶴生,將其丟在了會議桌上。
  瘋子倒也不見怪,只是不停地拍這手,笑著唱起歌來:「我飛起來了,我飛去來了。」拍了幾下之後,他的脖子一勾,瞄向了楊開,竟是跳了起來,弄得好好的一張桌子,狼藉不堪。邊跳還邊叫道:「哈哈,爹爹,我找到爹爹了!爹爹最疼小花了。」
  眾人笑著看向楊開,楊開無奈的聳聳肩,示意和自己無關。
  曾養甫拿出手帕,摀住了咳嗽的嘴。
  唯獨趙勇德是個愛熱鬧的主兒,一見這張鶴生如此有趣,立刻來了精神,屁顛屁顛的湊了過去,破鑼樣的嗓子叉著腰說道:「你這一個爹爹,一個老公的,那我又是你什麼人呀!」
  「你……」瘋子停止了動作,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對呀,我是你什麼人。」趙勇德看著瞪向自己的楊開,笑笑。
  他這個問題,倒還真是難倒了瘋子,瘋子不停地抓耳撈腮,絞盡腦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是誰,你是誰……」片刻,他眼睛一亮,捏著尖細的嗓子說道:「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兒子,我的乖乖親兒子。」
  「他媽的,老子活劈了你!」趙勇德在休息室憋了一整天,本想借個機會消遣一下。卻沒想到,自己一正常人,竟然耍別人不成,還被一瘋子耍了,而且還成了人家的兒子。那按著輩分,豈不是成了人家楊開的灰孫子?這還得了,一對眼睛紅的都瞪了都出來,下意識的就要抽背上的紅纓大砍刀,可他的大砍刀早在進軍統的時候就被收繳了,哪還能摸的著?情急之下,伸出碗大的拳頭,就要上去拚命。
第二十五章 死了三天的活人(2)
  「按住他!」楊開面色一沉,九筒和石頭立刻欺身而上,一個飛撲,就將失控的趙勇德摁在了地上。
  「放開我,老子跟他沒完!」趙勇德允自掙扎。
  楊開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走到趙勇德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脾氣,什麼時候可以收收?多大的出息,犯的著跟一個瘋子慪氣嗎?」
  「你沒聽他說,我成他兒子,成你孫子了。」趙勇德嘀咕道。他這話一說,沙發上的華伯濤也樂了,呵呵的笑了起來。
  「得了,你倆都是活寶,今天就幹上了。」楊開沒好氣的揮揮手,鬆開了趙勇德,有楊開在旁邊,趙勇德倒是服帖帖的,不敢造次了。只是那火一時半會還消不掉,孩子似的坐在沙發上,銅鈴大小的牛眼,死死地瞪著瘋子。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有驚呼,也是斥責。
  片刻,緊掩著的大門,被人由外向內推開了。
  楊開認識,推門的還是先前給自己搜身的那兩個士兵,只是此刻,他們的面色並不好看,蒼白中泛著些驚駭,甚至連推門的手,都在微微的顫抖。
  恐懼的根源,來自於他們身後的那幾名列隊整齊的雨衣人,和以前看到的雨衣人不同,他們的雨披不是天藍色的,而是深藍色的。面具也不再是黑色,而是紅色。
  「義父來了!」看到這一幕,曾養甫面色一變,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畢恭畢敬的走了上去。
  果然,他的話還沒說完,雨衣人便即分開,在他們中間,慢慢的走出了兩道人影,一前一後。
  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穿墨綠色軍服的女孩,手拿文件夾,高筒靴在地上發出咚咚的回音,時不時回頭望一眼跟在身後的那個人,模樣小心謹慎。
  看來,這個女孩是類似於秘書之類的角色,而她身後的那個傢伙,才是正主兒。
  「到了。」未幾,女孩扭過身,走到一邊,輕輕地說道。
  「嗯。」藏在她身後的那個神秘人簡短的應了一身,走進了大廳。這個神秘人的裝束,其實和其他雨衣人沒什麼兩樣,只是沒戴面具罷了。但應為用雨披遮住了腦袋了關係,使得他的模樣根本難以端詳。
  「養甫,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簡單了環視了一下周圍,神秘人淡淡的說道。
  「回義父,您要的人,已經全部帶到了。這就是楊開,這邊幾位,是電話裡說的那幾名教導隊員。」曾養甫用手指著楊開等人,介紹道。
  「好,幸苦了。」戴笠點了點頭。
  「這一個月來,我一直是寢食難安,生怕辜負了委員長的厚望。索性,現在名單裡的嘉賓都已經到齊了,我這心裡的包袱,也就放下了。」
  說到這,他揮了揮手:「這裡沒事兒了,都下去吧!記住,在會議廳三十米外戒備,還有那兩個看門的,我沒出去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進來,強要進來的,先斬後奏,全部格殺!」
  「是!」
  聽到他們的命令,那兩隊雨衣人跺了跺腳,隊形一轉,就變了方向,小跑著離開了會議廳,臨行前,還不忘將兩扇推開的門,重新掩上。
  剎那間,巨大的會議廳裡,鴉雀無聲。只有戴笠一人,緩緩地解開扣子,摘下了身上那件厚重的雨衣。
  摘下雨披的他,瀟灑瘦長。有一雙纖細優美的手,走起路來像是脊樑骨上了鋼條,步子大而有力。
  戴笠的面相很好,並沒有什麼老態。按民間的說法,就是長的頗有幾分佛相。
  只是雙眉鬱結,臉色象上海的天氣一樣,陰沉晦暗。
  但見他快速地掃了一眼眾人。當目光掠過楊開身上時,這個久經沙場的職業軍人竟發生了片刻的窒息!
  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楊開努力地在腦海中翻找著本以為豐富的修辭,最後無奈地發現,只有一個「刀」字堪與眼前這位中年男人的眼光相楔合。
  是的,是刀。鋒在有形,不怒自威。
  那是楊開一輩子無法忘懷的目光,一個上位者的目光。
  「我知道,此刻你們一定充滿了怨恨。指責軍統,指責我戴笠,甚至在心裡偷偷的罵我全家八輩子的祖宗,沒關係,這都沒什麼,人之常情嘛。」戴笠背著手,和顏悅色的坐在了沙發上,但那目光,卻讓眾人如坐針氈。
  「時光流轉,幾天,十幾天以前的今天,你們或許還在忙著自己的事兒,搞研究的搞研究,開舖子的開舖子,發神經病的繼續在那發神經病,而戰士們,則冒著槍林彈雨,在前線,保家衛國。」
  「然而,因為我的一紙調令,你們不得不離開自己的家人,妻子,孩子。甚至在臨走前,連一句該有的招呼,都沒來得及打。這是我的錯,我承認。」戴笠邊說邊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鐵盒,彈出根雪茄來,曾養甫趕忙上前幫他點燃。
  「嗯,謝謝。」戴笠點點頭,閉著眼吸了幾口,吐出了一個個灰色煙圈,不過當他瞧見整個大廳的人,都戰戰兢兢的盯著自己時,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