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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節

  張蛇人驚道:「畫眉村的馬師傅?張九,你去找過他?」
  張九撲通一聲跪在父親面前,低頭道:「父親,我是去找過馬師傅了。我就是為了這條竹葉青蛇去的。我知道你一定會反對我跟一條蛇過一輩子,但是我是真心喜歡上了竹葉青。我知道,你從耍蛇轉行到捉蛇,一定需要很大的決心,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但是,在走出家門攔下你們之前,我也下了很大的決心,也是經過了考慮的。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並且知道做了之後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所以……所以請你原諒我……」
  在張九向他的父親表露真心的時候,「蛇販子」悄無聲息的溜走了。
  張蛇人扶著兒子的肩膀,聽著兒子一字一頓的傾訴,無暇去關注「蛇販子」。「孩子,你這麼想就錯了。」張蛇人吸了吸鼻子,輕聲道。
  張九抬起淚水朦朧的眼睛,哭喪著臉問道:「父親,我沒有錯,我是真的考慮好了。我不會後悔的。」
  編織袋裡的蛇們此時出乎意料的平靜。那條綠色的竹葉青蛇緩緩爬到編織袋的結扣旁邊,隔著一層經緯細密的薄層,用那細長的蛇信子舔舐張九的手。它似乎要勸慰曾經共度無數個美妙夜晚的男人,即使他父親拒絕了,只要有他這一番話,死也安心。
第十五卷 恐嬰鬼 第355章 蛇性漸改
  張蛇人搖了搖頭,道:「孩子,你想錯了。父親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當初不再耍蛇就是因為怕你心理有負擔,我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恨蛇。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既然你這麼喜歡這條竹葉青,而且肯為它負擔後果,那麼我為什麼要阻攔你呢?孩子,只要你喜歡,你就盡情的去做吧!」
  張九聽了父親的話,愣住了。
  張蛇人摸了摸張九的脖子:「我早就看出來你的皮膚好得異常快,晚上也很少聽見你在床上磨蹭了。你媽媽比我敏感,她首先發現了你的異常,作為父親,我的感覺要慢得多。在你媽媽告訴我這些之後,我就暗暗留意了。可惜一直沒有找到緣由。」
  說到這裡,張蛇人瞟了一眼地上的蛇。那條竹葉青立即立起身子,對望張蛇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
  張蛇人收回目光,定定的看著兒子,語重心長的問道:「和蛇生活需要處處小心,稍微出現懈怠,或許就會中毒身亡。這跟人與人的生活是很不一樣的。」
  張九點點頭,說道:「我知道。」
  「好了,你起來吧。」張蛇人扶起兒子,俯身幫他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塵。「其實你何必去找畫眉村的馬師傅呢?你只要把個中緣由說給我聽,我也會答應你的嘛。傻孩子。」張蛇人的眼裡顯出少有的溫和憐惜。
  「您……您真的答應我了?」張九掩飾不住興奮的問道。
  「難道你以為我還不如馬師傅關心你嗎?」張蛇人反問道。
  「當然不會!」張九欣喜道。
  張蛇人笑了笑,道:「當然是真的了。我的心中也已經壓抑了很多年,其實我一直還是很愛耍蛇的,只不過為了不讓你覺得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才用惡毒的方式來對待心愛的蛇。在我的生命裡,畢竟是你比蛇重要的多。既然你決定要跟蛇呆在一起,那麼我也可以重拾當年的愛好了。」張蛇人長長的吁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張九點頭道:「對。父親,我還要跟你一起學耍蛇,把你的手藝繼承下來。」
  而後,張九開始跟隨父親耍蛇,並從他父親那裡學到了許多以前不會的技巧。而那條竹葉青在乾燥的晴天裡變作一條綠色的蛇,躲在竹林裡,等到陰濕的下雨天氣或者夕陽西下,她就會來到張九的房間,繼續給他治療蛇毒。
  不盡如此,竹葉青還解決了許多張蛇人沒有解決的問題,比如被什麼蛇咬了應該用什麼樣的草藥治療,蛇在什麼時節有什麼不同的習性,比《田家五行》還要準確得多,也詳細得多。
  後來我問爺爺:「你不是說過竹葉青已經受了孕嗎?難道他們的孩子從此就消失了?」
  爺爺笑道:「我也這樣問了張九,張九說,那條竹葉青告訴他,蛇在受傷的時候自己會找相應的草藥來療傷,所以蛇對中草藥天生有一定的瞭解。竹葉青是在發情期找到張九的,但是之前她已經食用了一種特殊的野草和天然礦物硼砂。這種野草和硼砂混合在一起服下,即能起到很好的避孕作用。」
  我驚訝道:「竹葉青就是通過這種方法避免了受孕?」
  爺爺道:「古書《太平廣記》中的草木篇裡寫到過這樣一則故事,說過去有一位老農耕地,遇見一條受了傷的蛇躺在那裡。另有一條蛇,銜來一棵草放在傷蛇的傷口上。經過一天的時間,傷蛇跑了。老農拾取那棵草其餘的葉子給人治瘡,全都靈驗。本來沒有人知道這種草的名字,後來人們乾脆就用『蛇啣草』當草名了。而另外一本古書《抱朴子》中也講到『蛇銜能續已斷之指如故』。說的也是這個意思。所以蛇會用中草藥並不是奇事。」
  「那麼他們就一直服用這種藥,不要孩子了嗎?」我問道。
  「他們害怕生出一個怪物來,所以決定一直不要孩子。」爺爺回答道。
  自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張九,爺爺再也沒有提起過。直到現在,我在電腦旁邊回憶起這段往事的時候,這才想找到當年的張九,問一問他和那條竹葉青的生活怎樣,有沒有生下一個孩子來,生下的孩子長什麼模樣。可是我沒有張九的聯繫方式,只好作罷。
  但是有一次我有意無意在跟媽媽打電話的時候說起,媽媽說聽聞張九和他女人前幾年生下了一個兒子。
  我急問那個兒子的健康狀況。
  媽媽說,那個孩子沒有什麼其他的異常,只是皮膚上有蛇鱗一般的、類似洗不淨的污垢一樣的東西。如果用梳子去刮,「刺啦」有聲。張九用了許多種強效的洗潔劑,想將孩子身上的「污垢」洗下來,可是都徒勞無功。
  所幸的是,那個孩子的臉上和手上都沒有這種魚鱗狀的「污垢」。智力與常人一般,沒有特聰明,也沒有特愚笨。
  孩子的母親也漸漸適應了人類的生活,晴天再也不用躲到竹林裡去了,不過出門肯定要打一把防紫外線的傘。冬天她是絕對不願靠在爐子旁邊烤火的,並且天天昏昏欲睡。
  我又問張九的癢病是不是痊癒了。
  媽媽說,張九的癢病已經完全好了,但是嗓子還是稍帶娘娘腔,說話細聲細氣的。
  我跟媽媽又說了一些其他不相關的話。
  即將掛電話的時候,媽媽又說,聽說張九的孩子在幼兒園跟其他小孩子發生過矛盾,張九的孩子咬了別的小孩子一口。那個別咬的小孩子當場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幼兒園的老師立即將張九和對方的家長叫到了醫院。
第十五卷 恐嬰鬼 第356章 除夕前夕
  張九這才發現他的兒子還有不同尋常人的地方,幸虧他會治療蛇毒,給對方的孩子配了點草藥,治好了危急的孩子。
  為了讓他的孩子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張九痛下決定,帶著孩子去牙科醫院將牙齒全拔了,然後裝了一口的假牙。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卻像垂暮的老人一般咬不了任何硬物。
  我心想,這總比沒有五官要好多了。
  在張九和爺爺的談話裡,自然少不了那個像蛇販子又不是蛇販子的「人」。原來那就是剋孢鬼幻化成蛇販子的。剋孢鬼受了爺爺的委託,在奶奶叫爺爺出去看水之前就出門朝張九的家的方向走了。這也是為什麼我看到的月季有些萎蔫的原因。
  爺爺說,他之所以叫剋孢鬼去,是因為所有的一切還靠張九自己爭取,還要看張九是不是真心挽救竹葉青。如果張九不敢負擔後果,即使爺爺救下了竹葉青,也只會釀成惡果。這比不救還要壞。
  當然了,張九在得知爺爺並未失約,而只是轉換了一種方式之後,連忙握住爺爺的手,感激得熱淚盈眶。
  不過奶奶對張九的感激並不買賬,雖然當著張九的面不好表露不滿,但是等張九轉身離去之後,奶奶把爺爺說了一通。因為由於馬巨河的事情,爺爺的反噬作用不但不見轉好半分,反而惡劣了許多。
  馬巨河的媳婦在符咒的幫助下,當天晚上於夢中跟那個小孩子說明了自己的誠意。那個小孩子在後面一段時間裡沒有再騷擾他們。馬巨河媳婦在生孩子之前也沒有再做那樣的噩夢。
  但是第二天早上,爺爺剛起床就咳嗽得厲害,用爺爺自己的話說,幾乎沒把肺給咳出來。爺爺當然知道是反噬的作用,爺爺還知道,那個小孩子是恐嬰鬼。
  恐嬰鬼既然在冥界已經控告了他的後媽,而鬼官已經答應了讓恐嬰鬼割去馬巨河媳婦的半截身子,這就是已經下了定論的事情。經爺爺這麼一「攪和」,定論卻發生了改變,受益者是馬巨河媳婦——原本要半身不遂,現在只需準備一些奶水補償,受害者卻是爺爺——本來是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卻無緣無故要受到強烈的反噬作用。原本上次的反噬作用還沒有完全好,再加上新的反噬作用,爺爺自然苦不堪言。奶奶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
  馬巨河媳婦再次夢到那個小孩,是半年後生下孩子的那個晚上。
  馬巨河媳婦說,那個小孩子告訴她,在她的孩子出生之後,它會在稍後的一天來到她的家裡,接受她的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