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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節

  姥爹兩眼放光,迅速要站起來,這才感覺由於長時間的蹲著腿已經麻木了。
  出了茅廁後,他快速朝賬房跑去,彷彿現在才是尿急要跑向另一個茅廁。姥姥和爺爺都被他這連串的動作唬住了,以為他餓了兩天把神經餓壞了。
  姥爹跑進賬房,又將算盤辟辟啪啪的撥動起來,毛筆在紙上寫起來。在姥爹的手稿中,他告訴我們,他當時的激動是因為終於在抽廁紙的瞬間想到了一個極好的方法。如果當時他直接告訴爺爺:我已經算到,多少年以後的什麼日子裡你會碰到一種夜叉鬼,你千萬不要跟她交手,她會要了你的命。你要怎麼怎麼做才能避開這個厄運,確保自身平安。那麼,反噬作用將會有不敢想像的嚴重,反噬作用不但威脅到姥爹自身,還會波及到爺爺,其惡劣甚至超過多年後的夜叉鬼。這是得不償失的。
  這也是算八字的人不能把所有東西都告訴別人的原因之一,有些東西只可以隱諱的點到即止。如果說穿了,對說的人和聽的人都不好。
  畫眉村曾經出過一個極其出名的算命先生,他年紀才三十左右就得到了奇人的真傳,心氣傲極。逢人要算八字,他都說得清清楚楚,哪天會摔一跤跌破腦袋,哪天會在哪裡丟掉錢財,他都能一五一十的告訴前來算八字的人。於是,知道未來的人在那天便不會出門,防止摔傷;或者在那天將錢袋吊在脖子上,防止丟失。一時間,得知消息的人蜂擁而至,在他家門前排隊等算自己的福禍。他也因此抬高算八字的價錢,賺得腰包鼓鼓。
  這個算命先生有個漂亮的妻子,貪圖享受,見錢眼開。她見丈夫賺進了許多的銀子,高興的合不攏嘴。
  那時香煙山已經有了和尚,和尚專門到他家來了一次,好話說了一籮筐,叫他適可而止。可是眾人的諂笑,妻子的誇獎,還有白花花的銀子令他不能自持,利令智昏。他不但不領和尚的情,反而把和尚臭罵了一頓。
  後來惡事果然來了。一個殺人無數的朝廷欽犯經過這裡,把身上幾兩搶來的黃金全給了算命先生,叫他明示以後的逃脫之法。算命先生見了金燦燦的黃金,樂呵呵將以後這個欽犯在哪裡會碰到什麼人,逃到哪裡才會脫身說了個清清楚楚通通透透。
  本來砍一百個腦袋都不能償還血債的欽犯,就這樣逃過了朝廷密密層層的搜索緝捕,逍遙法外。不但如此,那個欽犯在逃竄的路途上殺害了更多無辜的人。
  這個算命先生在一段時間裡,仍喜形於色的給每一個來人算八字,一直到七月十七的那天。
  七月十七的那天晚上,他和妻子閒步在一個長滿荷花的水塘旁邊。這個時候很多人家已經完成了給亡人燒紙的事情,鬼門關就要關了。
  他和妻子在池塘邊走著走著,突然前面來了一群人,個個手裡捧著一個圓圓的荷葉,號啕大哭,眼淚嘩啦啦的滴到荷葉裡,匯聚成一團。每個經過他們身邊的人都這樣,荷葉裡裝了許多透明的眼淚,壓著荷葉向下沉。
  他和妻子迷惑不解的看著這些人經過。而那些人彷彿沒有看見水塘邊上的這對夫婦,目不斜視的專心哭泣掉眼淚,拖拖沓沓的邁著步子。
  這些人走了將近十分鐘才沒有了,總共有百來多人。他和妻子看著這些人走後,忽然感覺身上冰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妻子說了聲冷,他便攜著妻子匆匆回家,回家後他覺得腦袋灌了鉛似的沉重,便早早入睡了。
  七月十八,也就是第二天清晨,天剛濛濛亮,算命先生的妻子從睡夢中醒來,翻了個身,發現背後空空。丈夫從來沒有這麼早起床的習慣啊,她納悶道。
  她躺在床上喊了一聲丈夫的名字,沒有人回應。窗外的槐樹上有一隻烏鴉倒是跟著鳴叫起來,然後拍著翅膀「撲哧撲哧」飛走了,一如飛走的黑色靈魂。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6章 未曾活過
  算命先生的漂亮妻子懶洋洋的穿上衣服,到每個房間尋找了個遍,仍然沒有發現她的丈夫。令她意外的是,像丈夫和別人約好了似的,今天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找他算八字。在往日,現在屋外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排隊在門口等待了。
  她拿下門閂,將大門打開來,外面冷冷清清,沒有人影。只有兩三隻麻雀在地坪裡跳來跳去。一陣莫名的恐慌從心底升起。
  回屋裡坐了半刻,她終於耐不住性子了,起身去問鄰家。
  這時太陽已經出來了,陽光晃眼。鄰家的地坪裡有人正在竹竿上晾衣服。她便詢問那人有沒有看到她丈夫。
  鄰人的回答使她大為意外,那人居然反問她的丈夫是誰。
  她以為鄰人跟她開玩笑呢,又認真的問了一遍。可是鄰人極認真的回答說真不知道有這個人。
  她給了鄰人一個白眼,走到另一家。農村的婦女這個時候一般都在自家的地坪裡晾衣服了。她問另一個在晾衣服的婦女。那人依然回問她說的那個人是誰。一陣寒氣從地下直傳遍她全身。
  她有些慌神了,急忙走到下一家,又問她的丈夫。回答仍然是不知道有這個人。她瘋了似的見人便問丈夫在哪裡,可是所有人都說不認識這個人。
  她跟人理論道,她丈夫的父母早逝,小時候在村裡東一家西一家蹭飯吃,這裡的人都看著他長大的,不可能不認識他呀。再說,我們就住在那裡呀。她指著自己的家說,這個房子在這裡已經幾十年了,你們總知道吧。
  可是村裡人告訴她,那個房子倒是知道的,原來住在這房子裡的主人也知道。可是房子的主人臨死前並沒有生下一兒半女。那間房子也從未見人住,已經荒置好久了。
  她拉住以前熟識的人往家裡走,邊走邊說,不可能沒有人住啊,我和丈夫在這裡住了這麼多時日,怎麼可能荒置呢。
  別人禁不住她的央求,跟著她到那個房子去看看。
  一推開門,她呆住了,巨大的驚恐佔據了她的整張好看的臉。
  映入眼簾的是蛛絲纏繞,霉氣熏鼻,灰塵厚積的景象。他們結婚時的衣櫃梳妝鏡棉絲被都無影無蹤。彷彿她從未和她丈夫結過婚,從未在這個熟悉的地方生活過。
  以前熟識的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面前的女人,搖搖頭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屋門口。她和她丈夫在這裡生活的這麼多年,彷彿水蒸氣一樣虛幻的飄盪開去。而她丈夫這個人顯然未曾到這個世界上來過。
  這個女人不久便瘋瘋癲癲了,見人便問她的丈夫哪裡去了,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面不厭其煩的問上一萬遍。
  事隔三十年後,姥爹出生了。姥爹也不明白這個女人的來由,村裡的老人告訴他這是一個瘋女人,三十年前突然來這個村裡詢問一個誰也沒有見過的人。
  從三十歲到八十歲,這個女人一直在畫眉村糾纏每一個人,仍舊是那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問題。姥爹長到二十歲的時候,粗略學到了一些方術,突然明白了這個女人的來歷。但是他沒有將這件事情說給其他人聽,除了爺爺。
  爺爺還小的時候,姥爹將這件事情當做故事將給爺爺聽了。可是爺爺出生的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所以爺爺沒有見過那個女人。而多少年後,姥爹也不在人世了,爺爺又將這個故事將給小時候的我聽。
  爺爺說,這就是非常嚴厲的一種反噬。一般的反噬是噁心頭暈,渾身難受;稍嚴重一點的生病發燒,四肢無力;再嚴重一些的加速衰老,壽命變短。可是瘋女人的丈夫,不但折掉了以後的壽命,而且將已經度過的生命都剝奪了。
  難怪姥爹決定幫爺爺渡過難關時如此忐忑不安。雖然算命先生幫的是殺人犯,姥爹幫的是自己的兒子,可是同為天機,洩露了都要受到強大的反噬作用。
  於是,姥爹在冥思苦想始終得不到方法之時,突然在上茅廁時閃現一個變通之道。他決定在自己活著的時候不要告訴爺爺。他將解決的辦法寫在紙上,然後塞進茅廁的空隙裡,等到多少年後這個遺留的手稿就會在爺爺某次如廁的時候被發現。不過這只是一個完滿的想法。可是仔細一想,還是不行。萬一還沒有到那個時候就被用掉,那豈不是可惜了?
  因為在一個人去世後,他活著時用過的東西都要在埋葬那天一起燒掉,所以姥爹想了好多其他方法都不行,唯獨廁紙是例外。
  於是姥爹開始了巨大的推算計劃,他要計算茅廁裡哪個空隙裡的廁紙在什麼時候會被拿到,哪個空隙則不被碰動。這樣的推算是難以想像的麻煩和繁瑣。他要確定,放著寫有夜叉鬼相關的手稿能從千萬次的伸手中逃脫出來,而又剛好在最恰當的時候被爺爺發現,多幾天不行,晚幾天更不可。
  自從爺爺和姥姥驚訝的看著姥爹從茅廁裡興奮的衝出來後,賬房裡的算珠日夜不停的啪啪響動,燈盞更是徹夜不滅。每天夜裡,爺爺經過姥爹的賬房去睡覺時,透過窗紙看見黃豆般大小的燈光,總要浮想聯翩。誰也不知道他在裡面算什麼。每到吃飯的時候,姥姥會吩咐爺爺端一碗飯菜進去,而姥爹不讓爺爺進屋,叫他把飯放在門口就可,到了餓的時候自然會去吃。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一個陌生的人打開了賬房的門,站在門口曬了很久的太陽。爺爺和姥姥驚訝的看著賬房門口的人,那個人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皮膚蒼白如紙,嘴唇紅到發黑。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7章 石灰腳印
  迎著炫目的陽光,那個陌生人伸了一個懶腰,用手摀住張開打呵欠的嘴巴。這一連串的動作立刻被認出來,原來這個人就是姥爹。
  半個月來蝸居在賬房的姥爹乍一看完全變了模樣。他用疲憊而欣慰的眼光看著當時還年輕的爺爺。那眼光像陽光一樣打在爺爺身上,稍顯炫目而非常溫暖,很容易讓人沉醉其中。姥爹嘴角彎出兩道笑意的弧線,就這樣毫無預征的身體軟下來,如稀泥一樣攤在門口長滿青苔的台階上。
  爺爺和姥姥回過神來,馬上上前去扶起他。在扶起姥爹走到另一間房子裡休息的時候,爺爺回過頭看了看每個晚上姥爹坐在的位置,一個散了架的算盤,算珠如散裝的黃豆一樣滾滿了桌面;一疊整整齊齊的毛邊紙,如早市上小販賣的豆皮。
  當時爺爺就這樣轉頭看了看豆皮一樣的毛邊紙,但是當時的他絕對想不到紙上的筆墨已經勾畫了他一部分的人生,更想不到在他父親去世之後的多少年後還能在茅廁重遇這些樸素的毛邊紙。
  瑰道士定然想不到選婆口中念叨的「馬師傅」會在臭氣沖天的茅廁裡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從而將他所有的計劃打亂。
  瑰道士在夭夭家查看了許久,吩咐選婆道:「在那幾個角落撒上石灰,撒成四分之一的圓弧形。」選婆按照瑰道士指出的幾個角落撒上石灰。這幾處角落的青磚側面上長出了毛茸茸的白硝,如果用火柴往上面一點,整面牆就會燒起來。我小的時候,一個堂哥就經常領著我到別人家的牆上用碎瓷片刮這些東西,然後聚在一起燒,棉絮一般的白硝像鞭炮的藥引一樣迅速燃燒迅速消失,一瞬間如平整的白花花的雪被無數腳步踏過變得髒兮兮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