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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節

  拉了拉帽沿,瑰道士隻身急匆匆的趕向夭夭家。他雖然不知道夭夭家在哪裡,可是他的鼻子已經嗅到了似曾相識的氣味,無論是什麼鬼,也逃不過他的鼻子。他長著一個並不好看的踏鼻子,但是嗅覺異常靈敏,這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個方面。這樣一想,他又忍不住自得的笑了笑。
  如果有人看見了洗衣池旁邊沒有人的情況會驚訝的話,那也不會比看見洗衣池旁邊一個稻草人在行走並且還在自得的笑更驚訝。
  這裡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凌亂得如同倒在牌桌上的麻將。瑰道士就在這些凌亂的建築中間穿來梭去,尋找氣味的來源。那個似曾相識的氣味如一根看不見的繩,拉著瑰道士的鼻子,漸漸縮短,引領瑰道士迅速靠近繩的端頭。
  越靠近氣味的源頭,氣味就越濃,瑰道士的腳步就越快。當然,這個氣味是其他人聞不到的。不過不知道爺爺能不能聞到這個氣味。記得以前跟爺爺一起捉水鬼的時候,天空下著雨,爺爺接了幾滴雨水聞了聞,說雨水有騷味。而我是什麼也聞不到。
  穿過四五個巷道,轉過六七個彎,跳過八九個排水溝,瑰道士終於在一間房子前突然停住腳步。
  這是千遍一律的房子中的一座。青瓦泥牆,對稱結構,大門兩邊貼著對聯,大門上倒貼一個福字。門前的地坪裡有三兩隻老母雞在泥土中刨坑,見一個稻草人突然出現,嚇得四散而逃。如果是其他人,這裡的母雞見了是不會跑的,所以晚上捉不會籠的雞很容易。記得我小時候幫媽媽捉雞回籠,只需雙手捧住它,它是斷不會掙扎反抗的,像睡著了的小孩子一樣聽話。
  瑰道士走到緊閉的大門前,靜靜的聽了一會兒,隱約聽見一個女人哎喲哎喲的叫喚,應該是快生孩子的夭夭。瑰道士使勁的吸了吸鼻子,眉頭擰得緊,搖了搖頭。
  「夭夭,夭夭在嗎?」瑰道士喊道。
  「誰呀?」夭夭在裡面回答道,接著又哎喲哎喲的痛苦叫喚。
  「是我,瑰道士。」瑰道士回答道。
  「哦,門沒有鎖,推一推就開了。我媽還沒有回來嗎?哎喲,太疼了!」夭夭嘶嘶的吸氣說道,「是我媽叫您過來的吧?我也懷疑中邪了,哪有這麼早生的?肚子疼得不行了。您幫我看看房子裡是不是有不乾淨的東西。」
  瑰道士伸手推一推,門吱呀一聲開了。屋裡一股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瑰道士皺眉在鼻子前揮了揮手。
  堂屋裡還算乾淨,就是濕氣很重。堂屋左邊十來麻袋的稻穀碼在兩條瘦弱的長凳上,這是為了隔潮。右邊靠牆放著打穀機,脫粒的滾筒拆了下來放在旁邊。很多農家的擺設都這樣。
  夭夭挺著肚子叉著腰從裡屋走出來,朝瑰道士打招呼。由於疼痛,前面的頭髮粘在汗津津的額頭。俊秀的臉讓瑰道士一驚。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4章 隔時救人
  面前的臉太熟悉了,是瑰道士最難忘記的臉龐。許多往事一齊湧上心頭,酸甜苦辣都到在胃裡,不是滋味。
  「怎麼了,瑰道士?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你看出來了?」俊秀的夭夭扶著牆問道。臉上時不時抽搐一下,可見疼痛有多麼強烈。她看著瑰道士複雜的眼神,以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促使她疼痛不已的根源。
  「哦,不是。你跟……」瑰道士抿了抿嘴,「太像了。」
  「跟誰?」夭夭問道。
  「跟……」瑰道士抬起手來捏了捏踏鼻子,說,「跟我過去的一個朋友,很像,真的,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這裡的人形容別的東西很相像時,喜歡說這兩個東西是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那時,經常有賣瓢的小販來,但是不帶一個鐵瓢鋁瓢,木瓢都不帶一個,誰要買的話,小販就地坐下,從背上的布袋裡拿出一個小爐子,一包粉末,一個裝有型砂的木盒子。引燃爐子,將粉末倒進,一會兒粉末燒城了流動的紅色液體,液體表面漂浮一層類似灰塵的幔子。將液體澆入型砂,用盒子蓋上冷卻,再將盒子打開來,一個鋁瓢就做好了,勺水,淘米,盛糠都有了結實的工具。
  所有賣出的鋁瓢都是這樣做出來的,都是一模一樣,不差毫分,如果不在上面系一個紅繩,或者刻上名字的話,哪個瓢是誰家的還真分別不出來。所以人們習慣把這些非常相似的東西都稱為「一個模子裡倒出來的」。即使是兩個人長得相像也這樣形容,彷彿兩個人也是從小販那個魔法一般的木盒子裡澆出來的。
  瑰道士瞥了一眼堂屋裡的各個牆角,牆角里堆放著許多農具。
  這時,選婆跑回來了,提了一宛箕的石灰。
  「這是幹什麼?」夭夭指著石灰問道。
  選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回答道:「呆會要用到的。」
  在這幾個毗鄰的村子裡,消息比風傳得還快。一點小事發生,就像在平靜的水面扔了一個石子,層層波浪推出去,一下子波及周圍,蕩漾開來。選婆他們還沒有動手對付招惹夭夭的鬼,爺爺這邊就已經得到消息了。不過這也難怪,爺爺本來就是這一塊地方最會捉鬼的人,發生了類似的事情人們肯定第一個想到要告訴的自然就是爺爺了。
  當鄰居跑來告訴爺爺的時候,爺爺正在家門前的石墩上磨刀。說是磨刀,其實就是在石頭上將鐮刀菜刀來來回回的拖兩下,真正要磨刀還得等到磨剪刀的小販來。
  爺爺磨完刀,用手指在刀刃上捏一捏,看是不是薄了一點。鄰居說完,爺爺慌忙把手指放到口裡吮吸,手被刀刃傷到了。爺爺抬眼望了望家門前的棗樹,趕走了一隻在枝頭聒噪的麻雀。爺爺把手指拿出來看看,一顆晶瑩剔透的紅珠子正在傷口上膨脹。
  「這麼快就出來了?」爺爺皺了皺眉頭,「我以為還要晚一點呢。」
  收了刀,爺爺進屋坐下,抬頭看了看堂屋的房梁。一口漆黑發亮的棺材擱在兩根粗壯的房梁之上。
  那不是姥姥的棺材,而是爸爸給爺爺新做的。姥姥的棺材仍放在她的房間裡,天天用乾枯的手指在上面敲幾下聽聽清脆的聲音已經成為她的生活習慣,像吃飯睡覺一樣重要。而爺爺費了許多的力氣將棺材吊到房樑上懸起來。
  我當時還在學校學習,當媽媽打電話噓寒問暖的時候順便提到,說爺爺拜託爸爸要我們村的三爺幫做一具棺材。三爺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兄弟,年輕的時候做木匠,老了其他木工懶得做了,專門做棺材。
  我聽了後很反感,心想姥姥拚死拚活要棺材,是因為她確實老了,以防萬一。像姥姥這個年紀的老人,一般家裡都準備好棺材了。而爺爺才六十多一點,現在健步如飛,能吃能喝,怎麼也要提前準備棺材呢?並且,我實在對爺爺的感情很深,很害怕他離開我們,很不願意將他和死亡的信息聯繫在一起。於是媽媽告訴了我瑰道士來村裡和夜叉鬼的事情。媽媽沒有告訴我關於姥爹手稿的事情,再說爺爺也不會讓媽媽看姥爹的手稿,所以媽媽不知道姥爹推算到多年後的爺爺要栽在夜叉鬼的手裡,隨時有生命之虞。所以當時的我很不理解。
  當天晚上,我上完自習回寢室睡覺,在半醒半寐之間,月季又來到跟前。她用比夏夜的土蟈蟈還細的聲音告訴我,上次她告訴我的那個氣味的東西此時應該到達目的地了。
  我問道,那是夜叉鬼的氣味嗎?
  她點點頭,她的長髮打在我的臉上,如同跟爺爺放牛時路邊的野草樹葉打在臉上一樣的感覺,說不清楚是舒服還是癢,但是都發出一種清新的植物的氣息。
  月季又告訴我,令她意外的是,她這次還聞到了其他的氣味,裡面的殺氣比先前的氣味還嚴重,令她不寒而慄。
  我笑道,你的嗅覺真是厲害,我媽媽打電話告訴說,村裡突然來了個很醜的道士。聽說這個道士的方術相當了得,輕鬆控制了紅毛鬼。
  是嗎?月季懷疑的看著我,眼睛裡發出微微的藍光。那個藍光是寧靜的,沉思的,純潔的,同時也是美艷的。
  月季消失了,像炊煙被清風吹散一般。然後這陣被風吹成絲絲縷縷的輕煙鑽入床底,蓋住月季的報紙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彷彿誰的筆在上面寫字。
  我對著月季消失的地方凝神看了許久,思考著爺爺為什麼向三爺這麼早定下棺材。如果那時我已經知道姥爹手稿的事情,定然會想:在算到爺爺會被女色鬼奪去性命後,姥爹該如何隔著這麼多年的時光救下爺爺的命呢?姥爹應該想到,在爺爺遭遇危險的時候他自己已經是棺材裡的一具枯骨了,他該怎樣隔著時空幫助爺爺呢?
第十二卷 女色鬼 第175章 手捧荷葉
  從兩天不吃不喝的狀態中恢復過來後的幾天裡,姥爹經常在算盤前一坐就是一個上午一個下午甚至一個晚上,任憑妻子怎樣勸說,他就如一個石頭人一般不言不語不哭不笑。
  有時到了吃飯的時間,爺爺敲著碗筷喊姥爹吃飯,他都聽不見,一定要爺爺用筷子捅一捅他的胳肢窩,他才能突然醒悟過來。因為爺爺知道他很怕酸,稍稍撓撓他的胳肢窩或者腳底板,他便會哈哈大笑。姥爹被爺爺的筷子捅得大笑一陣之後,冷靜下來呆呆看著爺爺,眼眶裡流出兩行淚水。
  爺爺自然不瞭解姥爹在想些什麼,對他的眼淚表示奇怪。
  不僅僅是吃飯這樣,姥爹蹲在茅廁裡也會半天沒有動靜。姥姥見他上了幾個小時的茅廁還沒有出來,便叫住正在玩耍的爺爺,說:「快去茅廁看看你父親,去了快一個時辰了。哪有上這麼久的!」
  爺爺就在茅廁的木柵欄門上用力的敲。姥爹從沉思默想中醒過神來,伸手往土牆的空隙裡掏紙團。這一掏,他又愣住了,一個絕妙的想法從腦袋裡一閃而過,他沒有放過這個一瞬間閃過的靈感,於是,一連串的想法冒了出來。
  「好!就這樣!」姥爹欣喜不已,不禁開口喊道。
  站在茅廁外面的爺爺被炸雷一般突然的喊聲嚇一跳,不知道姥爹上茅廁也能這樣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