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血夜鳳凰 > 第54節 >

第54節

  「當然記得,那也是我初次看到三哥你發威後哭出來的,從那次以後,除了在福清的靈位前我哭過以外,我牢記著三哥的教訓,再也沒有哭過,這次是第三次。」
  在趙三的示意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王長貴抹去眼角的淚痕,斜坐在炕頭上答道。
  「貴哥,你以前還在三哥面前哭過?怎麼從沒在聽你在我們面前提起過?」
  也在狹小的西廂地上拽了條板凳坐下的鐵頭聰明,知道老大提起這些,就是想調節一下眼前沉悶淒涼的氣氛,因此也接上話茬,對往事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
  儘管他跟著趙三的時間,也只比福清和王長貴這兩個號稱是趙三的左膀右臂的「福貴雙煞」晚了半年而已。但是做為趙三勢力中的中堅,一個已經將混幫派當作唯一職業的他來說,每一次多知道點自己跟著的大哥們往事的話題,都是絕對不能錯過的,會讓自己的地位更加牢固的機會。
  「是啊,貴哥,你一向都以自己是鐵漢自譽,怎麼聽三哥的意思,好像這事不對啊。」
  和鐵蛋同坐在板凳上的另一個大漢老黑也跟著起哄了起來。能跟著趙三共度這淒慘難關的這幾個漢子,莫不是趙三勢力中的絕對中堅和骨幹,自然都不是太笨,也絕對有著在任何情況下苦中作樂的心理素質。
  看著悍勇、並不太善於言詞的王長貴在另兩個忠心下屬的圍攻下急得臉上憋出了紅暈,趙三容顏慘淡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他知道,這些隨時隨地都準備拿命出來為他而拼的漢子們之所以能在這樣的關頭,還能笑得出來,還有心思相互打趣,無非是在向他有意無意的表明他們的內心最深處對他的信任和感情;不然,還有什麼原因,能讓他們在所屬的勢力完全崩潰、黑白兩道追殺不休的眼下這般困境中還能笑的出來?
  要知道,他們五個人在救了自己的時候,又損失了一名兄弟,在其後東躲西藏的這二十多天裡,連街都不怎麼敢上,只敢躲在這裡,整天提心吊膽的守護著重傷難癒的自己。就是為了他們,為了那些還在聊城苦苦忍耐著別人欺凌的,等候著自己再次復出君臨聊城的兄弟,自己怎麼著也一定要撐過這次難關,用鐵一般的事實向他們證明,只要我趙三不死,他們的期望一定會再一次變成現實。
  想到這裡,趙三就覺得虛弱的身體裡閃電般的貫穿過一股叫他想要顫慄的電流,他知道,那是自己骨血裡沉寂了良多時日以後,再次湧起的滔天戰意,正在用一種奇妙的方式告訴著自己,它完全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所有的挑戰和磨難!
  隨著滔天戰意的湧起,趙三眼中再度開始閃現出勃勃的生機和活力,莫名的,他對以後的一切再次充滿了無畏的信心;這信心不再是為了鼓舞兄弟、鼓舞自己而強逼出來的信心,而是真正發自內心深處,源自骨血裡的那種不甘和悍勇所帶來的信心。在這信心的催動下,身上頑纏不愈的傷勢,也彷彿開始了些微的轉機。起碼,他自己覺得精神就振作了不少。
  「那次哭是為了什麼,我是永遠不會告訴你們的,不管你們拿什麼話來逼。」
  回過神的瞬間,他耳中聽到王長貴掙紅了臉,努力的保守著自己的秘密。
  微微一笑,趙三剛要也加入進去開口說話,就在這是,西廂裡幾個人不約而同的都聽到了院門在響。
  彷彿戰士同時接到了一個不容遲疑的戰鬥命令,斜坐在炕頭和王長貴和地上的鐵蛋和老黑觸電一般的在聽到動靜的同時跳了起來,利落的竄出了廂房,手中更是已經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廝殺的準備。
  欣慰的看著手下們已經有了極大進步的身手,同樣也能感覺到身體發緊也同時開始再次發痛的趙三嘴角露出了笑容,他注意到儘管剛才的動作如風,但長貴他們三人的動作卻沒有發出一絲不該有的聲響,已經隱隱流露出高手才有的風姿。
  要知道,現在的江湖道上,儘管因為槍械的普遍流行,而叫囂著一股身手和武功有個屁用的雜音,但是所有像趙三這樣的老江湖都知道,不管你的勢力有多大、擁有的槍械有多猛,在眼下的社會裡,都不足以和官方對抗。很多時候,因為環境和後果等等方面的考慮,幫派間的火拚和個人之間的爭鬥,大多只能還是依靠那些刀棍等原始武器,獲得勝利的因素裡身手的高明和素質依然佔了很大的比重。
  再說就算萬不得已要用到槍械,一個身手高明、經過艱苦訓練的高手拿著槍和另一個同樣也拿著槍的一般人對決的話,勝算也要高的多。所以真正的老江湖,在除了有狡若狐兔般的靈活頭腦外,時刻都不忘記著鍛煉,努力保持自己身手的高明。因為也只有他們這些在腥風血雨中打拼過的人知道,在很多要命的關鍵時候,自身的高明和實力,才是自己取勝,或者保命的唯一保證。
  自然,這也是趙三在那晚和四海的火拚中,敢衝入人群、殺人如屠狗的原因,自然也是他還在自己中槍昏迷的瞬間,還能飛刀擊斃對方槍手,讓自己留的一線生機的原因。
  大門一開,閃入一道人影後被立即關閉,凝神細聽的趙三注意到了腳步聲音的熟悉和外面埋伏著的王長貴他們鬆了口氣的聲息,知道來人很可能就是王長貴幼年時的好友,有著「耗子」這麼個不雅綽號的屋主白慶發。
  掛在西廂的門簾一掀開,跟隨著王長貴進來的果然是屋主白慶發。
  這個看上去瘦小乾枯的年輕人儘管外形猥瑣,綽號也並不好聽,可經過這些天的接觸,趙三知道他為人確是非常的講義氣和有擔當。不但在自己危難的時候,慷慨的提供了他才蓋起來不久準備結婚的新房作為自己這些人的避難的之所;還冒著極大的危險,為見不得光、卻又不得不盡快治療的自己找醫買藥、供應吃喝的二十多天了,沒有露出絲毫的怨言和擺出任何不悅的臉色,實在是就連趙三都感覺到非常佩服的一位市井好漢。因為從他的言行中,趙三知道,他並不是道上混的,只是一個靠賣菜為生的普通人。
  「趙三哥,實在不好意思,這次麻醉藥怎麼都買不到了,只買了一些止疼藥和消炎藥,不好意思了。」
  放下從衣服兜裡掏出的一堆藥,白慶發有些不安的搓著自己的雙手,臉上全是一片真誠的歉意。
  「不要緊,我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不用再去高價買麻醉藥了。謝謝你!白老弟,你這份援手的情誼我趙三會永遠記著的。」
  趙三吃力的掙扎著想坐起身子,表達自己心中的感激。
  「趙三哥,你、你躺著,千萬不要客氣,對了,晚上你要吃什麼?我去給你們做。」
  有些慌了手腳的白慶發趕緊伸手虛攔住已經疼白了臉的趙三,看他躺下了,這才露出了笑容,挽著自己的袖子問道。
  這多天來,為了保證趙三他們的安全,他連未婚妻都沒敢讓來這邊,每天都是由他來為躲在這裡的趙三他們做飯。因為來的這幾個人裡面,除了躺倒的趙三之外,都根本不會做飯。
  當然,這除了和他們這些人是在街頭混飯吃的混混有關係以外,還主要是和北方男人不進廚房的傳統有關,大城市也許已經變了許多,但在像聊城,以及聊城周邊的這類相對保守的地方來說,這些傳統的習俗依然佔據著主要的地位,保持著它的本色。
  「好漢子!真正的男人!」
  望著遮住白慶發背影的那襲繡著鴛鴦戲水圖案的粉紅色門簾,趙三輕輕的說道。
  臉上露出自豪表情的王長貴剛要說話,就聽到院門處又有了響動,不過這次他並沒有顯得多緊張,神色之間只是微微的有了些警戒的模樣,因為他已經從敲門的節奏之中,聽出了來人是自己的另一個外出去聊城打探消息的兄弟包老四。
  「三哥,我回來了。」
  一進門,臉上有些奇怪表情的包老四就衝著躺在炕上的趙三打招呼。
  「老四,看你臉上的表情,好像聊城那邊有了什麼變化?兄弟們都還好麼?」
  趙三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心跳就有些加速了,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趙三太瞭解面前這個在自己手下專門負責打探消息的包打聽了,一看他臉上的神情,就知道他這次肯定有什麼和平日不一樣的消息。
  「兄弟還是老樣子,避的避、逃的逃,剩下的還是整天窩在家裡不敢出門,一出門就被長風的那群雜碎往死裡收拾,這幾天又打殘了丁老二和白臉何,他們氣焰更囂張了。不過……」
  「不過什麼?」
  趙三聽到又有自己的兄弟受害了,眼中閃過一道凶光,隨即又被包老四的遲疑弄得咳嗽起來。
  「媽的老四,你沒見三哥著急嗎?有屁還不快放!」
  一看趙三又開始咳嗽了,王長貴急了,大眼一瞪,搶到包老四面前就準備捶他。
  「上次三哥叫我們不要招惹的那個三泰書店的老闆方榕回來了,還和長風的那群雜碎起了衝突。」
  一看因為自己的遲疑而讓趙三又開始咳嗽了,自己平日裡很怕的王長貴也火了,正想怎麼措辭才能說的更明白的包老四也急了,後退一步避開王長貴,急忙說道。
  「方榕回來了?」
  正在大喘氣的趙三猛的一下就在炕坐了起來,滑落的被子下面露出赤裸的胸膛上包著的那些血跡斑斑的紗布。
  「三哥?」
  王長貴和包老四看到這二十多天來從沒有能力自己坐起來的趙三不但坐起了,而且臉上也閃爍著一抹興奮和希望的光芒,不由的都愣住了。
  「我沒事,老四你給我把知道的一切相信的說來,連一個細節和動作都不要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