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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節

  鼠狼,即鼬也。鼬者,處處有之,狀似鼠而身長尾大,皮毛多為黃,偶有灰、褐、黑三色斑,其氣極臊,其性殘暴,可致人神智昏潰。此物健於搏鼠及離畜,又能制蛇虺。性機敏狡詐,每每多成精怪也,擅惑人心智,誘其行事不常,使人瘋癲。常借人心魄口出其言,受其害者多為心性柔和、體弱多病之人。世人知其事者甚少,多為其害而不知也。然則其弊有之,其利亦固有之……
  ——《異地書妖邪篇》
  在《異地書》殘卷裡,我找到了這麼一段話,看著好像是說黃狼子呢,所以那天晚上,我認認真真的琢磨了半宿,才在半懂不懂的狀態下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晌午了。畢竟前天晚上沒睡覺,昨天也就是凌晨睡了三個多小時的覺,昨晚上又琢磨《異地書》裡的那段話琢磨到了十一點多。所以這一覺睡的很是香甜。
  睜開眼後,我一刻都沒有在被窩裡賴覺,猛然坐起,暗暗責罵自己怎麼一點兒都不警醒了,非常時期啊,萬一出點兒什麼事兒,那可如何是好?匆忙穿起衣服,臉都沒洗,趕到堂屋去吃飯。
  我倒是不擔心我們家會出什麼事兒,這不是明擺著麼?家裡如果真有了什麼事兒,爹娘或者爺爺早該把我叫醒了,還能讓我這麼安省的睡到現在?問題是哥兒幾個家裡可千萬別出事兒啊!昨晚發生在韓澤林家的那一幕真是讓人觸目驚心,始料未及。
  胡亂往嘴裡扒拉了幾口飯,我就出門兒了。
  俗話說的好,磨刀不誤砍柴工,我並不急著去兄弟們家看看有沒有出事兒。而是選擇去找胡老四,從他嘴裡瞭解清楚了黃狼子的事兒,以及該如何對付如何防範,這是重點。如果這些不懂的話,那麼兄弟們家裡出事兒了又能如何呢?總不能拎根兒棍子跑到楊樹坡,漫無目的的揮著棍子大聲對黃狼子宣戰吧?
  哦對了,胡老四昨天晚上從韓澤林家出來的時候,好像說什麼那黃狼子不是精,而是怪,還真他娘的讓我奇怪了,難道這個精和怪還有啥區別麼?
  他還說要我去找村南頭的郭老漢,我找他幹啥?一個孤寡老人而已。說句壞良心的話,無兒無女無老伴兒,沒個人照顧著,生存能力還那麼頑強,這都八十多歲的人了,活個什麼勁兒啊?村委會也是可憐他,就給安排了一個看泵房的活兒,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其他時間都住在北地的泵房裡。難道說,就因為他獨自在野外住的時間長了,所以對那些孤魂野鬼邪孽精怪很熟?
  腦子裡想著這些問題,我走到了胡老四家的門口,那破舊的柵欄門竟然還鎖上了。他奶奶的,大中午的他能跑到哪兒去?正疑惑著呢,趕巧常漢強他娘從家裡端著飯碗出去串門兒,瞧見我在胡老四家門口呢,便說道:「喲,銀樂啊,你在這兒幹啥?找胡老四有事兒呀?」
  「嗯,也不知道他幹啥去了,這飯點兒竟然沒在家。」我答著話,心裡琢磨著,要不現在去南頭郭老漢家,問問去?興許那老頭兒歲數大了,知道的多,人老成精還真就幫上忙了呢。
  常漢強他娘一邊兒往嘴裡扒拉著米飯和菜,一邊兒走到我的跟前兒,神秘兮兮的小聲說道:「嗨,剛讓村西頭兒全寶兒子給叫走了,聽說啊,好像是全寶媳婦兒讓狐狸精給纏上了,整天哭天搶地的,有時候病上來了,還摔鍋砸碗打孩子呢,你可不知道,今兒全寶孩子來的時候,眉頭上還頂著個大疙瘩,肯定是被他娘……」
  「啊,我知道了知道了,嬸兒,你吃著飯,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啊!」我可受不了這些個老娘們兒製造風言風語,沒完沒了啊,而且肯定添油加醋。在常漢強他娘有些不滿的眼神和嘮叨中,我順著渠邊兒往南走去。貌似農村大部分老娘們兒對一些八卦有著特強烈的愛好,而且極擅長說風就是雨,誇張比喻那是運用的淋漓盡致,這大概就是村中流言不可信的原因吧?
  郭老漢的家其實就是兩間破舊的平房,連個院牆街門兒都沒有,就在村南最邊兒上,挨著村南大面積的耕地,門口是個打穀場,村中人都笑話說,全村兒沒有一戶人家的院子比人家郭老漢家的院子大。
  遠遠的看著郭老漢住的屋子,我都忍不住可憐這老頭兒,孤寡老人過的真是難啊!這大冬天的,誰家那煙囪不是往外突突的冒著煙,屋子裡盡量燒得熱乎乎的。可瞧瞧郭老漢家那從窗戶伸出來的煙囪,一點兒熱氣兒都沒有,難道這老頭兒連爐子都沒有燒麼?
  走到門口,看著半掩的木門,我喚道:「郭爺爺,郭爺爺在不?」
  「咳咳……在,誰呀?」屋子裡傳出郭老漢無力的聲音。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一股嗆人的中草藥味兒撲面而來,我忍不住抬手掩住鼻子,只見屋內簡簡單單擺放著幾件陳舊的傢俱,爐子上還放著熬藥的砂鍋,裡面盛放著半鍋的藥物,黑糊糊的,已經處於半凍結狀態,看樣子已經放了很久了。
  郭老漢躺在東北角的土炕上,兩條露著棉花的破被褥覆在身上,被褥下鋪著厚厚的稻草,露出長短不一雜亂不堪的碎草。此時的郭老漢臉色發黃,道道皺紋佈滿臉頰,灰白稀疏的頭髮凌亂的在頭上弄成了一團糟,雙眼無神,眼窩深陷。他強撐著身體要坐起來,嘴裡說著:「哎,是大牛家老二啊?咳咳……」
  看到他這個樣子,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良心發現,我急忙上前扶著他,幫他坐了起來,有拿了旁邊那件髒的吧像樣子的棉大衣給他披在了肩上,這才說道:「郭爺爺,您這是病了吧?怎麼也不去看醫生啊,瞧這大冬天的,連爐子都滅了,多冷啊!」
  「哎,老毛病了……」郭老漢氣喘吁吁的說道:「爐子今早上滅了,我身上不痛快,懶得起來生火,唉……老咯,快不行了……」
  我苦笑一聲,這不是給自己找活兒幹麼?讓咱給碰上了,今兒個無論如何也得幫他把爐子給生著了啊!想到這裡,我說道:「郭爺爺,您躺下歇著,我幫您把爐子給生著了。」說完,我起身便走到爐子跟前兒,拿出火柴,收拾好爐子,找來木炭,放好蜂窩煤,開始生爐子了。
  郭老漢自然高興的不行,平時村裡誰沒事兒來看他啊?郭老漢看著我忙活起來,在炕上半躺著說道:「孩子,你是叫銀樂吧?」
  「哎,對對。」我回頭給他露個笑臉,點著一把稻草塞到爐子底下。
  「哦,銀樂啊,你今兒個來我這兒是又啥事兒吧?」郭老漢很又自知之明的說道:「不著急生火,我這把老骨頭都凍習慣了,你說說啥事兒吧,看我還能幫上忙不?咳咳……」
  我心說這一把老骨頭了,手頭上是幫不了忙了,也只能指望著您那腦子裡的東西了。我說道:「也不是啥大事兒,咱就當嘮嗑啊,我這兒生著火,咱倆嘮著……」爐子底下的稻草燒的旺了,我便撿了幾塊兒木炭塞進去,然後堵上了口,接著說道:「是這麼回事兒,這兩天我們一幫年輕人上楊樹坡去下夾子捉黃狼子呢,沒成想吧,在太歲廟遇上了一群黃狼子鬼機靈,迷惑人,差點兒沒把姚名堂的孩子給害死了,被我們打死了三隻,結果黃狼子就追到村裡兒禍害人了,昨晚上差點把韓澤林媳婦兒給迷惑的上了吊……」
  「嗯?楊樹坡,太歲廟?」郭老漢眉頭皺了起來,打斷我的話,問道:「是不是,咳咳……有一隻大個兒的黃狼子,皮毛金黃金黃的,脊樑骨上一道黑毛啊?」
  「對對對!沒錯兒,就它,誘惑著韓澤林媳婦兒上吊呢!」我點頭答應著,有門兒!瞧咱這話剛一出口,人家郭老漢就馬上知道了罪魁禍首是誰,果然是高人啊!我說道:「您老還真知道啊?怪不得胡老四讓我來找您,真是找對人了。」
  郭老漢詫異的看著我說道:「胡老四讓你找我幹啥?就為了問這個?」
  「這個……」我怔了一下,接著說道:「這不是擔心那些黃狼子再禍害人麼,我們這幫年輕人裡面,已經有好幾家都讓黃狼子給偷了雞鴨,弄的亂糟糟的,所以我尋思著怎麼把那黃狼子給收拾了,可咱對那東西不是很瞭解,所以找胡老四了,胡老四讓我找您,說您對那塊兒的物事都比較清楚。」
  「哦,這樣啊。」郭老漢點了點頭,隨即不再說話,陷入了沉思中。
  我看他那樣子似乎在想些什麼,也就不再說話,怕打擾了他的思路,畢竟年紀大了,健忘,讓他好好想想,我這邊兒生著爐子。
  爐子並不潮濕,所以也好生火,不一會兒,我端下來砂鍋一看,裡面的蜂窩煤已經紅了,當下將砂鍋繼續放在上面,熬著藥,收拾了地上的稻草扔出去,木炭也放回了門後面,將風門大開,讓爐子好好燒著,屋子裡漸漸暖和了起來。
第73章 到底是誰養的禍害
  我坐在爐子邊兒上,也不催促郭老漢快點兒說,自己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過了一會兒,郭老漢終於抬起頭來說道:「銀樂啊,小黃……啊,就是那只黃狼子,它現在既然禍害人了,就不能讓它再活著了,你們去楊樹破把它捉住,弄死吧,可太歲他老人家怎麼就不管管呢?唉……」
  「啥?弄死它?」我驚訝的看著郭老漢,暗想我沒聽錯吧?好麼,說的可真輕巧,那玩意兒鬼機靈,而且還會迷惑人,說穿了那就是會妖術的東西,天曉得它還有沒有別的啥本事,說弄死就弄死了?還有……那個什麼太歲他老人家怎麼就不管管?難不成……傳說中的太歲,那個強大的老頭兒,真的存在不成?我愣了半天,才說道:「郭爺爺,您不是開玩笑吧?那玩意兒可是邪乎的很,說弄死就弄死啦?」
  郭老漢笑了笑,滿是皺紋的老臉舒展開來,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一股輕蔑的神色,說道:「沒啥邪乎的,黃狼子嘛,本來就……咳咳,本來就機靈,精的很,那隻大個兒的黃狼子還不是在太歲廟住的時間長了,沾上了太歲的靈氣兒,就有了點兒本事,那也是晚上能耐,白天你們去堵它的洞口,往洞裡面點火放煙,熏它一個多鐘頭,準保把它熏個半死不活,到時候自己就爬出來了,一棍子就能砸死它。」
  「啊?」我再次吃驚,下巴都差點兒掉下來,這也太簡單了吧?也就是從郭老漢嘴裡說出的話,換做別人,我真敢張嘴就說他吃燈草灰,放輕巧屁呢!我說:「聽您這意思,那黃狼子也沒多大本事,而且還是沾了太歲的靈氣兒?那太歲是個什麼東西?幹啥要讓黃狼子住在廟裡?」
  「嗨,小孩子不能亂說話!」郭老漢明顯有些怒意,重重的咳嗽了幾下,才緩了緩氣兒,說道:「太歲那是神仙,不能亂講它老人家!」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郭老漢皺著眉頭滿臉疑惑的說道:「還真是怪了,太歲它老人家怎麼就允許這只黃狼子瞎胡鬧禍害人呢?難不成……」
  郭老漢的臉色變得沉重嚴肅起來,弄得我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他娘的,又要出啥蛾子了麼?我小聲問道:「郭爺爺,您這是咋了?話說了一半兒……是不是,是不是又啥情況?」
  「應該不會的,唉……」郭老漢搖了搖頭,說道:「銀樂啊,我也是年歲大了,只能跟你說說這些,別的也幫不上忙,那個黃狼子你們別怕它,沒啥大不了的,它的洞口就在太歲廟裡頭,外面往太歲廟兩邊兒走大概十幾步,還有倆洞口,放倆人站在洞口看住咯,它敢出來就拿棍子敲它,沒跑!只要它一死,其他的黃狼子都跟野兔差不多,沒啥怕的了。」
  既然人家郭老漢語氣如此的有把握,我心裡雖然還是有點兒覺得他說的也太過於簡單,有些不妥,可也不好再說什麼,總不能讓這個半死的老傢伙跟我一塊兒去楊樹坡吧?於是乎起身端藥服侍郭老漢吃了,然後客套數句,日後定然多來探望等等連我自己都覺得扯淡的話,便告辭離去。
  我承認,從小到大,我就沒得過一張三好學生的獎狀。
  人品不太好,希望大家不要學習我。
  說正題。
  話說我從郭老漢家中出來,便往陳金家走去。相信哥兒幾個沒事兒都會聚到陳金家裡的,因為那有三張黃浪子皮,值不少錢。
  半道上正巧遇見了從全寶家回來的胡老四,穿著那身破舊的髒兮兮的道袍,在寫滿社會主義大建設標語的大街上,在冬日午後的暖陽下,顯得格外不倫不類。
  我迎上去,滿臉堆笑的說道:「喲,胡爺爺,您這是辦正事兒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