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除了看到李二泉夫婦在新房門口焦急的等待我們之外，村裡的路上見不到任何的人影，甚至連條黃狗都未見到，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樣的詭異，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感，似乎在預示著今天會有什麼怪異的事情發生！
　　重返李村給了我不一樣的感覺，前幾天和父親一起到這裡走村賣貨的時候，我們剛一進村，就像是當年的外國來了一般，尤其是一些小孩見到我們就飛快的往家跑！
　　往家裡跑並不是因為怕我們，而是回家和大人們要錢，或者偷偷拿上幾個雞蛋、鴨蛋什麼的來和父親換些零食甜甜嘴！
　　而今天我們大車小車的裝了兩車的東西，不大不小的一個村子，竟然看不到一個活物，難道他們知道了什麼？也被這屋中的女鬼掐過？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想，李二泉見我們到來，老夫婦兩個幾個大步迎了上來，大家只是彼此心照不喧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餘的話說，然後便是將車上面的「貨物」卸下來！
　　當「貨物」卸下來的瞬間，我內心中那股壓抑的情緒消失不見，很簡單的原因就是我見到了「遊戲」的道具，另外還多出了一些我上午在家中玩的時候，不曾所見到的！
　　一時之間，我孩童的心性再次萌生，年幼的我根本幫不上手，只有乖乖的站在旁邊看著，生怕有別的小孩將他偷藏起來！
　　此時除了我四個姐姐之外，兩家五個大人，飛快的將驢車上的物件放到屋子之中，而在這過程我一直站在門口處遠遠的看著，雖然我很想進屋中去玩耍一下，但一想到房梁之上的女鬼，理性還是戰勝了心底的感性！
　　而四個姐姐也是好奇的站在我的身旁，但未曾上前，太爺告誡她們要看好我，不准到處亂跑，否則回去要打板子的，可能是怕我一不小心再次撞到那些邪物吧！
　　日掛西捎的時候，兩家的大人才將屋中的東西整理完畢，這時的我放眼向屋中看去，之前的凌亂不見，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拜堂需要的場景，這在我們鄉下但凡結婚的人家都需要準備的東西，當然此時是見怪不怪的，對它也並不陌生！
　　全部整理好以後，大人們從屋中走了出來，此時李二泉的媳婦從他另一處住所將一些提前準備好吃的端了過來，九個人就在「新房」門前的院子裡那顆大樹下擺了張桌子，就這樣吃了起來！
　　吃飯期間，李二泉夫婦時不時的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打量太爺和我，但並沒有開口說話，氣氛依舊是如此的沉悶，誰也說不清今晚會發生什麼？或許這一切的沉悶與寂靜，都在意味著這不是個尋常的夜晚！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眾人皆吃罷，桌子收拾乾淨之後，李二泉的媳婦泡了一壺茶水，大人們圍坐在桌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李二泉再也忍不住內心的話語，滿是期待的目光看向太爺，輕聲問道：「老神仙，對於這次的事情你有多大的把握？若是這一關過不去，咱們可是全都要交代在這了呀！」
　　見他如此的怯弱，太爺呡了一口茶水，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我告訴你，現在我可是全家老小都來了，要是這一關過不了，無論你們兩個還有你那個出走的兒子跑到天涯海角也終究難逃一劫，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我所說的演好這場戲，否則……」
　　說到此處太爺不再往下講，往往有時候你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並不見得效果有多好，最好的辦法就是點到為止，其中的利害關係讓人們自己去想。
　　而李二泉無疑就是最好的驗證，當他聽到「否則」兩字沒有下文的時候，臉色變得一陣發白，慌忙點頭應諾道：「是，是，是，老神仙，我們老兩口一定聽你的，哪怕是翠花掐住我們的脖子也絕不退縮半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遲遲不見「遊戲」開始，大人們而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而且我是聽得摸不到頭腦，於是膩歪在太爺的懷中，臉上掛著失落的表情，埋怨道：「太爺，咱們什麼時候開始玩遊戲呀？現在天都黑了，我想回家了！」
　　太爺抬頭看看天，緊接著朝我微微一笑，伸出大手撫摸著我的小腦瓜，輕聲說道：「鐵蛋乖，現在還沒到時候，快到了，咱們玩得是鬼新郎，鬼當然是在夜裡才出來了，再等一會就好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為什麼鬼在晚上才出來呢？晚上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他們為什麼不白天出來呀？」
　　對於我這些「幼稚」的問題，太爺並不急燥，微笑著回答道：「呵呵呵，這你就不知道了，世間不管是何物都是分陰陽兩方面的，例如咱們人就屬於陽，而鬼屬於陰，所以才有陰陽兩隔之說！」
第23章 陰陽交替
　　「而白天是屬於陽，在這個時候是屬於咱們人類的時間，像下地幹活呀什麼的，而到了晚上就屬於陰了，也就是咱們常說的太陽落，鬼出窩！」
　　未等太爺說完，我就迫不及待的搶著說道：「嗯，我知道了，鬼是壞東西，大人們都說鬼白天是不敢出來的，只要一出來，太陽就把他們害死了，就再也無法害人了。」
　　說到這裡，我腦瓜一動，另一個問題再次的在心頭萌生，目光朝四周掃視一眼後，不依不撓的繼續問道：「那現在太陽都落了，為什麼鬼還沒出來呢？」
　　「其實太陽落，鬼出窩，這句話並不是多麼的準確，世界這麼大，太陽升起和落下的時間是不一樣的，人們平常所講的鬼出窩是指最後一個地方太陽落下去的時間，對於夏天來說，太陽最後落下去的地方的時間是在晚上八點鐘，而這個時間也恰恰好是一天之中陰陽相分隔的時間！」
　　對於太爺所說的「太陽落，鬼出窩」的理論，我當時是聽得一知半解，那個時候鐘錶還不是很流行，尤其在我們農村更是少之又少，家家都是按照日出而勞，日落而息的習慣進行生活和勞作著。
　　後來想想，太爺這些東西在那個相對落後的農村來說，他算是最有文化的人了，不懂就懂吧，反正長大了就什麼都知道了！
　　又聊了一會，太爺抬頭看了看天，獨自一個人點了點頭，緩緩的站起身來，朝著眾人招呼道：「大家都準備一下，按照事先說好的分工，誰也不允許出現任何的差錯，遊戲開始！」
　　隨著太爺的一聲號令，大家都慌忙站了起來，進到屋中準備起各自的事情，而我在第一時間撲進屋中，此時忘記了那房梁之上的邪物讓我膽寒的事情！
　　拿過疊得整整齊齊的「新郎服」飛快的穿在身上，儼然是一副小新郎的模樣，太爺輕輕的蹲在我的身邊，將旁邊放著的大紅花取了過來，斜繫在我的肩頭之上！
　　不多時，一切準備妥當，我騎在一匹「高頭大馬」身上，顯得是那麼的神氣，其實這馬並不是真的馬，而是太爺用竹子紮成的紙馬，在馬的脊背中間開了一個洞，兩側有兩個背帶跨在我的雙肩之上，馬並沒有腿，走動的時候當然是用我的雙腿代替馬腿，看上去還真的煞有其事的樣子！
　　在我的前面掛了一個紅色的牌子，牌子並不是很大，是用黃色的符紙做成，裡面有個夾層，據太爺說裡面裝的是李二泉李兒子李大山的頭髮，就算是那個女鬼再出來的話，也不會傷害到我，而是直接將這個牌子取走，這樣可以確保我的萬無一失！
　　另外，我胸前牌子上面寫著李大山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後來才知道太爺所謂的「遊戲鬼新郎」就是讓我假扮李大山，因為在兩家人中，我身上有著女鬼留下的詛咒，而她也能感覺到我的到來，又加上胸前牌子中有李大山的東西，女鬼雖說有著自己的意識，但他們的視力並不好，判斷事物及方位的標準完全是通過感覺來進行！
　　話說回來，我成了女鬼的替身，而此時不知在何處的李大山則變成了我的替身，此事本就因他而起，雖然太爺這樣做有些不道義，但在生死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其它的也考慮不了這麼多了！
　　我騎著「高頭大馬」站在隊伍的中間，四個姐姐每個都穿了一身的大紅衣服，手中抬著一頂紅色的紙做的花轎，一人抬了一角，緊緊的跟在我的身後！
　　父親手中挎著一個竹筐，裡面裝滿了紙錢，並不是現在那些香燭店裡印刷的那本，在那個時候還從來沒見到過，而是用買來祭奠死人用的黃紙，拿出一枚銅錢在整張紙上挨個比劃一下，算是將銅錢印在了上面，我們那裡的人每年清明和立春的時候給先人送的錢都是這樣子的！
　　母親和李二泉的媳婦兩個人手中分別捧著迎娶新娘用的四件禮（蘋果，白面，大米，紅糖），而李二泉則被安排為炮手，專門負責放鞭炮！
　　在迎娶新娘的過程之中放鞭炮是必不可少的環節，衍變到現在鞭炮只是為了襯托出婚禮的喜慶，在我們的鄉下的說法就是袪邪之用！
　　萬其是迎親的隊伍過十字路口和過橋的時候，必須要放上一些鞭炮，因為在這些地方，是那些邪物的聚集地，鞭炮一響，小鬼讓道，在家鄉便有這樣的一種說法，此時我們娶的是「陰妻」，是在夜黑進行，也就是八點以後，鬼出窩的時間，更是不能有任何的大意。
　　現在已經夠倒霉的了，若是再沾上其它的邪物，那後果更是不敢想想！
　　這次「玩」的鬼新郎，也就是娶陰妻，事後太爺才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因為她與楊翠花談判過，結果是不歡而散，而那個女鬼對他是早有防範，因為她此時心中的怨念皆因被李大山拋棄所造成，只有圓了她心中的夢，或許能有一線生機將我給放生，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當時在我看來，這只是一場遊戲，誰能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是沒有想到，我原本平靜的生活，更是因為這件事情而影響到我的一生！
　　太爺手中拿著一隻嗩吶，見全部準備妥當，朝著眾人看了一眼，緊接著發出一聲悠揚的高喝：「娶親嘍，鳴炮出發！」
　　太爺的聲音剛落，就見李二泉伸出顫慄的手將事先準備好的鞭炮點著，不知他是激動的，還是在為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害怕！
　　漆黑的夜晚，鞭炮在點著的瞬間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響在諾大的小山村中迴盪著，引來遠處傳來犬吠的聲音，並半隨著火星四射，在黑夜裡，鞭炮的火光是那麼的顯眼和明亮！
　　就在鞭炮響的同時，太爺手中的嗩吶被吹響了開來，一曲《百鳴朝鳳》是那麼的清脆！
　　太爺在前，我們一行人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在李二泉的帶領之下，一行人向著後山走去，由於山路不是很好走，我們的步程並不是很好，這也與平日裡村民們迎親的步閥差不多！
　　嗩吶在前，黃紙開路，鞭炮齊鳴，一切都在有序的進行著，但總覺得怪怪的，結婚我倒是見過不少的，可誰也沒有像我們這樣的在夜晚進行的，更詭異的是父親跟在太爺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向路邊撒著紙錢，還一邊唸唸有詞的：「謝謝，小兒娶媳婦，借個道，多有不便還請諒解！」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呀？路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這和誰說呢？若是被外人看到，肯定說父親是個神經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