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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節

  「好。」老覺羅爺眼見著該走的都走了,朝周副區長和剩下的拆遷隊員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我鑲黃旗的仇人了!咱們現在就說說你們欠我旗中的這條人命!」
  周副區長朝身前左右看了看,好歹還有二十多人,從人數上看還是佔優勢。想到這裡膽子壯了壯,又打起了官腔道:「我是區政府的代理區長!你們是什麼人!?什麼旗不旗的!?你們舞刀弄槍的要幹什麼!?是要造反嗎!?等警察來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說罷掏出手機一晃道:「我一個電話警察就到!」
  我心說你這話嚇唬城裡老百姓沒問題,人家山溝裡的滿族老覺羅誰理你這官腔?果不其然,那老覺羅爺道:「我們鄉下人不認識什麼區長不區長的,我只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祖宗有條規矩,殺我旗人須抵人命一條,賠黃金六兩、牛羊個二十匹。我也知道現在不講這些老規矩,黃金牛羊我們就不要了,你姓周的現在就去投案自首給我兄弟抵命吧!」
第二十二章 福禍
  「去你媽的!你他媽是個瘋子!?」周副區長腦袋一晃罵道:「那老東西襲警被擊斃與我有他媽什麼關係!?你是跟我唱古裝大戲嗎?還他媽祖宗的規矩!?規你媽矩!告訴你老東西!你身後那幫人跟蹤偷拍!已經犯法了!我現在代表政府依法抓人,你再廢話我連你一起抓!」
  這周副區長平時作威作福慣了,今天被偷拍到和兩個小三的事本就方寸大亂。現在攝像機搶不回來,半路又殺出一群舉著大旗的農村人聲稱要報仇雪恨。一時間是又急又惱語無倫次,一張嘴就是破口大罵。
  那胖老頭伊爾根覺羅聽著周副區長嘴裡「媽、爸」的不乾淨,氣得一晃手中大刀就要上前。舒舒覺羅老爺子一擺手將他止住,開口說道:「我也知道你這種惡人不能輕易認罪,我鑲黃旗的仇還得旗裡的人親手來報!」他邊說邊伸手朝門口正白旗幾人一指道:「我只怕人們說我舒舒覺羅氏報不了大仇被人笑話,今天帶來正白旗的兄弟做個見證!」
  「去你媽的!」那周副區長哪管老爺子說些什麼?他連跺腳帶尥蹶子,雙手齊搖連比帶劃,對身邊的拆遷隊員喊道:「上!別怕!給我往死裡打!一會兒警察就到!他們跑不了!」
  這二十多人掄大棍「嗷」的一聲就往上衝!老覺羅爺大吼一聲:「不是鑲黃旗的不要插手!」喝罷和那伊爾根覺羅帶著四個小伙子,六口明晃晃的大刀舉過頭頂,一團寒光閃爍映人雙目。這幾人真好似虎入羊群,刀起刀落刀影翻滾闖入敵陣。
  我心說刀槍無眼,這幾個滿人說打就打,六口大刀還不得鬧出幾條人命?這可如何是好?我回頭向海叔望去,希望他能拿個主意。這一眼卻看見烏希哈站在院子當中,忽然抬頭引吭高歌。蒼涼的歌聲在空中迴盪,這歌聲彷彿更能激勵戰士效死疆場。
  就這時候眼前的事情卻發生了變化。其實就在鑲黃旗正白旗剛一進院子的時候拆遷隊的人心就已經散了,跑了一半不說,剩下的這一半也沒人真的有心思再打了,就是沒好意思直接跑,勉強留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上次覺羅爺把拆遷隊砍得重傷幾人那事還歷歷在目,眼前又是六口大刀,還打?誰也不傻。拆遷隊和鑲黃旗的這六人一觸即潰,「轟」的一聲大棍扔得滿院都是,抹頭就往門外跑。正白旗那幾人眼睛盯著周副區長,才沒心思管別人。這些流氓小偷跑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間絕塵而去,跑了個乾乾淨淨。
  「啊!」周副區長萬萬沒想到會弄出這麼個結果,眼見著大事不好他也朝大門就跑。
  別人跑行,他可是出不去大門。正白旗的幾個人雙臂一伸,周副區長叫苦連天。舒舒覺羅老爺子掄刀緊追,眼看就要到了周副區長面前。我心說周副區長是惡人不假,坑害百姓也是真,但是他好歹是條性命,真要被一刀砍死,那老覺羅爺不也得去償命?
  想罷我急忙緊追幾步想把老覺羅爺攔下來,哪成想就在這時候又出了變化,那小覺羅蔣林五官移位兩眼通紅,猛的向前一躥,竟然從同伴手中奪下一口刀來!他口中喊了一句我聽不懂的滿語,掄掃刀朝周副區長劈頭就砍!
  「別砍!」這一刀要是砍上蔣林這孩子這輩子不完了嗎!?可是此時我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蔣林搶刀的時候閆德彰和海叔就衝上來了,蔣林和周副區長之間還有不到三米,兩個老頭一左一右凌空而起將蔣林撲倒在地!
  哪成想蔣林是被撲倒了,從蔣林身上衝出一個灰撲撲的影子,這影子頂盔冠甲罩袍束帶,手持掃刀保持著劈砍的姿勢,就好像沒受一點兒阻攔,逕直朝周副區長砍去!
  覺羅爺!!這影子是抗強拆犧牲的覺羅爺!
  這覺羅爺一刀斜肩鏟背結結實實劈在周副區長身上,就在周副區長中刀的一瞬間,覺羅爺的影子便突兀的消散,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周副區長眼睛瞪得老大,身上沒刀傷也沒出血,猛然間雙眼一翻倒地氣絕身亡!滿院子的人還沒回過神來,遠處傳來警笛轟鳴。
  要說宋華健這娘娘腔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後續的事情之所以有了戲劇性發展,實在是多虧了他。
  我們在外面打得熱火朝天,宋華健藏在屋裡用攝像機都錄下來了。這小子留了個心眼,在警察來之前把錄像拷貝了一份存在了移動硬盤裡。
  警察來了當然是第一時間抓人,我們都算是周副區長死亡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大家自然都不服,說那周副區長帶人來搶攝像機,還要強拆房子,他自己被覺羅爺的鬼魂報仇弄死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警察當然不信,什麼鬼?扯淡呢不嘛?當然,他們看了宋華健的攝影機以後就不再這麼說了。
  周副區長的屍檢結果是突發心肌梗死。不知道政府和公安局是怎麼研究的,總之後來就把我們所有人都放了。宋華健拿回攝像機,發現和意料之中一樣,所有的錄像已經被刪除了。
  不知道海叔和閆德彰還有我爸說了些什麼,總之閆德彰拿了那本《枕頭書》是絕對不還的。我爸也沒怪我,居然也沒說不許我跟著海叔抓鬼賺錢了。只告訴我這些事千萬別告訴我媽。
  死了代理區長這事政府遲遲沒說明情況,宋華健再也忍耐不住那顆想當大V的心,把錄像發到微博了。鬼這事太駭人聽聞,他只發的兩個小三和周副區長打架那段。結果是錄像火了,他的大V夢卻沒有實現。
  市政府被逼無奈公佈了調查結果,說是周副區長道德敗壞,和多名女性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又說他收了開發商的錢,帶隊去強拆的過程中突發心肌梗死身亡。當然,這個「開發商」只是開發公司的幾個高層,絕對不是市委書記的小舅子。
  要說也實在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這節骨眼,又傳來了一個消息。上次我們在車站遇見的那個槍殺覺羅爺的警察臥軌了,在黑龍江某地臥的軌。那警察整個身子都被火車碾碎了,據說五臟六腑哩哩啦啦好幾里地。「釘子戶冤鬼復仇要了兩條命。」這個新聞在我市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各家各戶茶餘飯後的談資。
  代區長身亡、開發商被調查,我們那片房子的拆遷工程徹底爛尾。我送老覺羅爺他們坐火車回黑龍江,從始至終烏希哈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站在站台上望著遠去的火車頗感茫然,總覺得自己丟了些什麼。
  三個月以後接到了王老闆的電話,神秘兮兮的找海叔還有我和范胖子去北都喝酒。我們爺仨到了北都也嚇了一跳,整間酒店披紅掛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我就樂了,和海叔說,說這王老闆太客氣了,請咱們爺仨吃飯還弄出這麼大排場?范胖子一撇嘴,說你可拉到吧,咱們配嗎?我看一準是王老闆什麼買賣發了大財,這是要大操大辦慶祝慶祝。
  海叔點點頭說差不多,看樣子王老闆是攤上好事了。也行啊,他王胖子發財咱也跟著沾沾光。
  北都大酒店裡賓客雲集高朋滿座,幾百人開了幾十桌,好酒好菜喝的昏天黑地。我吐吐舌頭,說看樣子這王老闆是發大發了,要不然就這個吃法,不得吃垮了?
  王老闆一見我們爺仨是哈哈大笑,胖臉上居然也笑出了褶子。我們被他領著就到了一間豪華得不得了的大包房。范胖子連挑大拇指,說王叔你可真夠意思,我們爺仨和樓下那些人待遇還不一樣。
  山珍海味擺了一桌子,王老闆卻賣關子遲遲不說正經事。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王叔你倒是和我們說說啊,到底您這是做什麼大買賣發財了?發了多少你就擺這麼大的排場?
  王老闆並不答話,從皮包裡拿出幾張紙往桌子上一扔,笑道:「你們小哥倆看看,現在就把它簽了吧!」
  簽啥啊?我拿過這幾張紙一看可是大吃一驚!這是蓋著區政府大印的房屋徵收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我們那小平房給置換成城南高檔住宅小區114平方米的兩室兩廳樓房兩戶!我揉揉眼睛,沒看錯啊!給我們兩戶114平方米的房子!?
  「王叔。」我連忙把合同推回王老闆面前道:「咱爺們就算再有交情,我們哥倆也不能拿你這兩套房子啊。王叔你這得花多少錢?事是求的誰給辦的?你就算發財了也不能這麼搞啊。」
  王老闆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可知道個啥!?那開發公司捅了天大的簍子,現在頂不住了!市裡面求著你王叔接手,這公司現在是姓王了!是咱爺們家的買賣了!!」
  我和范胖子都聽傻了,開發公司成了王老闆的了?我忙問道:「那市委書記的小舅子不幹了?這麼賺錢的買賣平白無故就給您了?」
  「他不幹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是幕後的一個股東罷了。」王老闆一拍胸脯道:「你王叔現在是法人代表!我說了算!」
  我又問道:「那我們那些釘子戶王叔你打算咋辦?」
  「那還咋辦啥?」王老闆笑道:「你王叔能和他們一樣幹那斷子絕孫的事嗎?一家兩戶六十六米的房子!叫他們都來簽合同等回遷!」
  我和范胖子拿著合同的手都微微顫抖,我們知道這合同有多大份量,這兩套房子幾乎等於我們後半輩子的人生。
  不知道為什麼,我耳邊忽然響起黃老太爺蒼老的唱詞之聲:「到底是福還是禍?自古福禍總相依……」
  本卷終
  鎮海遺命,終極一戰。山河破敗,何處桃源?幾篇番外之後請大家繼續支持《關東詭事》大結局最後一卷《陰陽》。
番外 1931
  1931年9月18日傍晚,日本關東軍虎石台獨立守備隊第2營第3連離開原駐地虎石台兵營,沿南滿鐵路向南行進。是夜22時20分左右日軍自行爆破滿鐵,並將中國人的屍體放在現場,作為東北軍破壞鐵路的證據,誣稱中國軍隊破壞鐵路並襲擊日守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