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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節

  太子妹一聽有個三太子上身的,奇道:「還有這事?這可真是奇怪了,我可得見見。」
  「誰說不是呢。」范胖子道:「要說三太子咱是自己人啊,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你就對付那小子,降頭師交給我們哥倆了。」
  「你胳膊都折了,還能打架?」太子妹撇嘴道:「你好好養傷就是了,他倆都交給我了。」
  「妹子……」聽著太子妹關心他的傷勢,范胖子頗為激動。聲音顫抖道:「妹子……妹子你太好了……」
  我心說這死胖子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惦記著他「妹子」呢。范胖子語無倫次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太子妹就當沒聽見,挽了挽袖子,從胳膊上褪下皮筋,一攏頭髮綁了個馬尾辮子。說話間出租車已經到了城北那一片平房跟前。
  要說這片平房可是實在不小,一二百戶人家總是有的。這幾年造城運動如火如荼,南邊愣是把一座山推平了蓋起了住宅小區,城北這一片恐怕是市裡最後的平房了。剛才范胖子嚇走了小可,也沒問清楚那個降頭師具體藏在哪裡,好在那個降頭師一次抓了那麼多鬼回來,也不難找。我回身在包裡拿出羅經,眼盯天池走在前面,范胖子和太子妹緊隨我身後。
  還沒走出幾步,就見道邊高搭一座靈棚,幽幽暗暗有些燈光。我心說奇怪了,現在不是有政策不讓搭靈棚了嗎?回頭看了范胖子和太子妹一眼,我們三個緊走幾步轉到了靈棚的正面。正面一看我也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靈棚中白布罩著一具屍首,迎面掛著一個用紅筆寫的斗大的「冤」字。左挑聯書寫的是「千古奇冤」。右挑聯是「沉冤待血」。一張亡者的大照片,是個女孩,看樣子至多十四五歲。屍首旁一中年女子伏屍而泣,哭得悲悲切切。靈棚裡外男男女女總有六七個人,大多手持棍棒。
  看這陣勢我就更迷糊了,什麼年代了?還有靈堂停屍的?就算這孩子死得冤,找警察破案也就是了,怎麼搞成這樣?這不是叫往生者更為不安嗎?看這靈棚與我們要找的降頭師沒什麼關係,我手托羅經繼續往前走。
  靈棚外一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棒子,緊走兩步迎到我面前道;「小兄弟,留步。」
  我見這男人的容貌其實不見得有四十歲,卻頭髮斑白,鬍子總有幾天沒刮過。忙道:「大哥有事嗎?」
  「我看你拿這東西……」男人指了指我手中的羅經道:「你是陰陽先生?」
  「這個……」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問我,自己想想也心裡也有些難受,白念了四年大學,到頭來就鬧了個「陰陽先生」。我苦笑點頭道:「嘿嘿,就算是吧。」
  「太好了,你們先別走,我有事找你們。」男人回身在靈棚裡拉出幾把椅子,道:「坐、坐,坐下說。」
  范胖子道:「大哥,我們還有事,要不回頭再說?」
  「我就是問問我這事你們能不能弄。」男人道:「耽誤不了你們多長時間。」
  沒奈何我和范胖子就坐了下來,太子妹溜躂到靈堂裡左一眼右一眼的看來看去。
  也沒時間客氣了,我直接問那男人道:「往生的是您什麼人?」
  「唉。」男人打了個唉聲道:「是我閨女。我想問的就是這事。」
  這男人的閨女叫王千惠,第一中學初一的學生。學習成績普普通通,是個老實孩子,平時也不用父母操心。一家人擠在小平房裡,雖然條件艱苦一些,但好歹也算家庭和美。哪成想禍從天降,前幾天王千惠忽然在學校跳樓了。這對王大哥夫婦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現在家家都是獨生子女,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這麼大,一場辛苦到頭來竹籃打水。
  王大哥兩口子就奇怪,這孩子和家裡也沒矛盾,老師也沒因為學習成績的問題找過家長,甚至也沒聽說她有什麼早戀的對象。一切都好好的,怎麼就跳樓了呢?但是眾目睽睽大家都看見了,實在是自己跳樓的。王大哥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去學校收拾王千惠的遺物,在語文書的封皮上發現了孩子寫的「李老師我恨你」。
  這下王大哥可不幹了,難道孩子是班主任李老師逼死的?這老師和孩子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李老師是個三十多歲的已婚男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王大哥找李老師質問,李老師卻矢口否認與孩子跳樓有牽連。後來王大哥去公安局報警,公安局的人說你家孩子就是跳樓,這是明擺著的事,總不能因為課本上幾個字就把人家老師抓起來吧?
  這麼一來二去的,公安局被王大哥找煩了,答應給調查。王大哥也看出公安局是搪塞他,自然信不過,想來想去孩子不能冤死,就搭起了靈棚停屍喊冤。好在是冬天,東三省苦寒之地,屍首倒也停得住。只是白天公安局來人了,不讓搭靈棚鬧事,話裡話外要來搶屍。沒辦法,王大哥動員親戚朋友三班倒,手持棍棒看護屍首。
  「孩子死的冤啊!」王大哥拍著大腿道:「我不知道你們這行都是什麼規矩,但是我想你們能不能把孩子的鬼魂引來,把事情的經過一清二楚的給我們兩口子說明白?我們當父母的也好替她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我低頭看了看羅經的天池內頂針不動,王千惠應該不在左近。忙道:「大哥你別著急,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但我看你閨女的魂魄不在跟前,可能還得費些手腳。我們現在還有點兒事著急去處理,我給你留下電話、地址,你有空兒就去找我們好不好?」
  「好好好!這事就拜託你們幾位了!」王大哥一聽能見到女兒的鬼魂,顯得格外激動,顫抖著雙手拿出手機記下了我的電話號。
  說話間,遠處三、四輛警車飛馳而來,從車上衝下十多個警察如狼似虎直奔靈棚。
第六章 搶屍
  王大哥眼見大事不好,振臂一聲呼嘯,眾親朋好友手持棍棒擺開陣勢護住靈棚。這十多個警察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膠皮警棍掄圓就打。這些護靈的都是平頭百姓,雖說手持棍棒,但哪敢真下手打警察?一時間叫罵聲不絕於耳,被打得人仰馬翻潰不成軍。王大嫂一聲尖叫撕心裂肺,率兩名婦女從靈棚中衝了出來,迎面抱住一個警察張嘴就咬。
  警察被咬得「媽呀」一聲慘叫,「砰」的一警棍正砸中王大嫂的腦袋,王大嫂倒退兩步一屁股摔坐在地。
  「住手!」范胖子搶前一步護住王大嫂,朝那警察怒道:「咋的了說打就打!?你們他媽就這德行還是警察!?」
  「去你媽的!」那警察哪能聽他的?一聲怒罵抬腿正踢中范胖子大腿根兒,還不等范胖子反應過來,警察掄警棍又朝他腦袋上打去。
  太子妹氣得咬牙切齒,頭上青筋暴起。只見她雙眼一立,抬手就要結印。我趕忙一把將她拉住,低聲道:「鬧市襲警可不是開玩笑的!」太子妹急得一跺腳道:「那咋辦!?」眼見「護靈隊」節節敗退,我們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我腦門見汗,左右為難。
  范胖子單臂帶傷掛在胸前,被警察踹了一腳也只能轉身就跑。那警察也不追他,掄棍又向別人打去。他跑開幾步算是退出了戰團,朝我一瞪眼睛道:「算了算了,這閒事咱不管了!這幫王八蛋太他媽不是東西了!也不讓人說話啊!」
  說話間四個警察掄警棍開道,配合默契指東打西就放倒了幾名「護靈隊」,已經衝到靈棚當中。兩個警察一把抱起屍首,另外兩個警察持警棍護衛於左右,返身往靈棚外殺來。
  「他媽的!」范胖子罵道:「配合的還真好,幹這缺德的活兒還這麼訓練有素!?抓賊可不見他們這麼來勁兒!」
  王大哥王大嫂見閨女屍首被搶,一下都紅了眼。怒吼聲中雙雙撲向這四個警察,還沒等衝到近前,被趕上來的警察兩警棍打翻在地,這些警察得勢不饒人,警棍上下翻飛打得王大嫂滿地翻滾哀嚎不止。王大哥在地上緊爬幾步,想要用身子護住王大嫂,卻被一個警察兩腳踹在臉上,鼻口噴血仰面摔倒。
  這時王千惠的屍首已經被塞進了警車,一個警察朝王大哥腦袋上又補了幾棍,另幾名警察架起王大哥夫婦也扔進了警車。一眾「護靈隊」哪見過這陣勢?眼見著一家三口全數被帶走,警笛轟鳴,幾輛警車絕塵而去。
  這麼一鬧,整個靈堂已經七零八落。兩個婦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男「護靈隊員」紛紛拍去身上的塵土、擦拭嘴角的血跡,一邊收拾被打翻的桌椅一邊高聲咒罵。有兩個人提議馬上追去派出所理論,但說了幾次也沒人出聲附和。
  我看了看范胖子和太子妹,三個人都感覺老大的沒趣。本來是要找降頭師救李紫怡,被王大哥喊住問幾句話,誰成想就遇見了這事兒?跟王大哥夫婦就是萍水相逢,實在沒必要幫他「襲警」,但眼見這些警察欺壓百姓如狼似虎,心裡說不出的不是滋味。沒啥可說的了,我手托羅經轉身就走,范胖子打了個唉聲,拉著太子妹跟在身後。
  「難道這裡面真有什麼內情?」范胖子邊走邊嘀咕道:「看樣子這孩子的死還真有李老師的事?一個老師能有多大的勢力?能調遣這麼多警察來搶屍?」
  「唉。」我眼睛不離羅經的天池,說道:「這哪是什麼李老師的勢力?這叫消滅興奮源。這還不懂?」
  「興奮源?」太子妹奇道:「什麼興奮源?」
  我道:「就是屍體啊,老百姓出了什麼事,只要有屍體,屍體就叫興奮源。有屍體在,家屬就可以抬屍鬧事,搶走了屍體火化掉,興奮源就沒了,再鬧也鬧不大了。這消滅興奮源可是維穩的標準程序,與什麼老師無關。」
  「他媽的!」范胖子罵了一句,只是覺得這事不對,可到底不對在哪裡卻說不明白,嘟嘟囔囔也聽不清說著些什麼。
  「興奮源、興奮源……」太子妹嘴裡來回念道著這三個字。
  「媽的!活著是人命,死了是屍首,去他媽的興奮源!老百姓的屍首就不是屍首了?在他們嘴裡就變興奮源了?源他奶奶!」范胖子好像一下子想通了,罵罵咧咧跟在後面。
  平房之間的小路曲折坑窪,這時已經是後半夜兩三點鐘,我們三個深一腳淺一腳繼續尋找。猛然見一間平房的小院子裡隱約升起縷縷青煙,我低頭再看天池內頂針不穩,四下亂轉,看來就是這兒了。我一擺手叫范胖子和太子妹停下,伸食指在嘴唇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范胖子躡手躡腳走上前來瞧了一眼羅經,也點了點頭。太子妹看不懂羅經上什麼天池什麼頂針,貓腰拔門縫往院子裡瞧。我收起羅經,插了個空也從門縫向裡觀望。沒錯了!看背影也看得出來,這回算找著了。只見那降頭師背對著大門盤腿席地而坐,斜對面隱約是一個罈子,旁邊燃起一些不知名的枯草,口中嘟嘟囔囔唸唸有詞。我往左右又仔細望了望,卻不見那個會神打的年輕人。
  站直身子仔細想想眼前的事,估摸著罈子裡面就是他在醫院抓來的鬼了,李紫怡應該也在裡面。奪下罈子自然就是救了李紫怡,但我們和這降頭師的過節還是解不開。往多說胖揍他一頓,算是報范胖子斷臂的仇,那又能怎樣呢?不解他法術、不還他養的鬼,到頭來他不還是破褲子纏腿的糾纏?
  還沒等我想明白,太子妹猛地飛起一腳「卡嚓」一聲踢開了木門,飛身就進了院子,范胖子緊隨其後也闖了進去。我心說這丫頭脾氣太急,和范胖子一樣,一個比一個草包。現在也不容我謀定而後動了,沒辦法,走一步說一步吧。我三步兩步踏進院子來到太子妹近前,耳聽破門之聲那降頭師也是一驚,「刷拉」站起身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