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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小狐狸說話本來就慢,現在更是直接不說話了,眼淚汪汪的看著我,弄得我心裡一陣愧疚,彷彿做了什麼天地不容的錯事。雖然小狐狸從來沒有故作風情,但是一顰一笑之間那種柔媚卻是天生的。會讓你覺得,你如果做了一絲一毫傷害它的事,都是萬死難辭其咎。
  不過這時候,為了我的安全,也為了我們這一行人的安全,我必須找出這個內鬼,於是我只能暫時壓下內心的各種情緒,用足了力氣,大喝一聲:
  「內鬼就是你!」喊完之後我立刻觀察他們的表情,要知道,人是有潛意識的,有微表情的,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下,突然被我嚇了一跳,如果心裡有鬼,那是一定會有所反應的。我的眼睛瞪的老大,盯著他們每一個人,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細節,但是……
  他們五個的表情基本一致,像是看著白癡一樣看著我……
  「找出內鬼」PLANA,宣告失敗……
  PLANB我有空再想想……
  老瞎子當下也不再和我糾纏,大概是以為我剛從幻象裡出來,神智有點不清楚,而是問起了薩滿和小狐狸:「你們覺得剛才的幻象,是人在施術,還是我們中了陣法?」
  「這有啥區別?」雖然不是問我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多嘴。
  老瞎子乾脆理都沒理我,自顧自的嘀咕了一句棒槌成精還是棒槌。小狐狸倒是挺有耐心的說:「當、當然不同啦,要、要是陣法,那這裡就是被人,佈局啦,我們,我們就危險啦。」
  薩滿估計是嫌小狐狸說的太慢,緊跟著就說道:「要是我們剛才是受困於一個陣法,那麼這裡的一切都是被人提前設計過了,無論是不是針對我們,我們要想出去都不容易,如果要是個人施法……」薩滿說到這面露難色,樣子像是個糾結的苦瓜。
  「怕錘子!」老瞎子突然說道「若是個人施法,那麼可以知道,剛才經歷的一切明顯就是這針對我們了,沒借助陣法就能做到讓六個人,或者說,六個不是普通人的人中了術,能力的確不同一般了!不過,也不用怕!」
  「我說老林,咱們是來查線索的,現在怎麼搞?」我實在是有些擔心,老瞎子看不見,我和小狐狸童男童女的身體更是不方便,薩滿的兩個徒弟呆頭呆腦,薩滿就更不靠譜了……
  「你,別看別人,就是你,你去四處看看……」老瞎子對著薩滿努努嘴。
  薩滿的苦瓜臉都快滴出苦水了,我也想不通老瞎子是怎麼知道薩滿假裝看別處的,真不知道他是真瞎還是假瞎。薩滿老陳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師啊,我,我查啥啊?我這還身中劇毒呢,行動不便啊!」他說到這我就一陣想笑,你身中劇毒的元兇就坐在你面前,現在還讓你去查原因勒。
  「小陳啊,你別急著推脫啊,你聽我說啊,」老瞎子語重心長,循循善誘,一副慈善的表情,看得我心裡一陣惡寒,這變臉的水平堪稱國家級的,只聽他說道「你這毒啊,有蹊蹺,我算了算,跟你最近一單生意有關,於是我又一算,你這單生意與幫人招生魂有關,你也知道,知道了生魂在哪走失,對找到生魂很重要,於是我再一算,便是這裡了。小陳啊,我連算三卦,這環環相扣,都是為了你這病啊,我這人啊,歲數大了,就是看不得年輕人出事啊……我這又老又瞎的,實在是不方便啊,不然就不用你啦……」老瞎子眼淚都快出來了,薩滿也感激的不斷點頭,艾瑪,你咋不去當演員啊,給中國拿回幾座小金人完全沒問題啊!
  薩滿這回也沒有理由推脫了,更何況用老瞎子的說法這是為他陳凡自己的事,於是他咬著牙離開了我們這桌。其實我能明白他的糾結,剛才的幻術顯然也給他留下了不小的恐懼,這時候讓他一個人去探尋,換誰也有點害怕。
  「這位客人,您找誰?」一個扮成藝妓的服務生攔住了他,估計是薩滿自己本來有點害怕,四處亂轉的時候樣子猥瑣的一塌糊塗,沒被直接轟出去就不錯了。
  「咳咳,衛生局的,檢查衛生。」薩滿理科換上一張十分正義的面孔,看起來還真有點做派呢!
  「昨天才來查過的啊?」那服務生還挺天真。
  「昨天那是公開查,你們都知道要來,肯定做好準備了,我今天這是私訪,搞突擊檢查的,你們的衛生最好過關,不然很麻煩的。」薩滿的胡話順嘴就來。
  「哦,這樣啊……真是麻煩啊……」那服務生愣愣的樣子,估計是沒什麼社會經驗的人,「跟我來哦,我帶你看看」
  薩滿就這樣跟走了,邊走還邊說,「給我吃的那桌免單啊,那幾個都是我同事,他們吃的開心了,回去的報告寫的好點,你們以後也方便。」
  我們剩下的五個人就只能在這等,不知道每個人剛才在幻境裡的遭遇是否相同,此刻倒是誰不低頭吃東西了,我依舊記得幻境裡他們都瘋了一樣把吃的往嘴裡塞,都快吐了也不停下來,邊吃還邊對著我笑,邊笑吃的邊往嘴外面冒……
  薩滿那邊似乎和什麼人吵起來了,爭執的聲音很大,我估計是穿幫被抓了,他的兩個徒弟沉不住氣,於是也走過去了。
  接著就傳來一陣霹靂乓啷的聲音,像是打起來了,小狐狸有點擔心,步履輕盈的過去查看情況。一桌人只剩我和老瞎子了。
  打鬥聲越發的激烈了,隱隱還有些莫名的光芒的流動,在這鬧市區的飯店裡如此的不可思議,這樣的光影,應該出現在科幻電影裡的才解釋的痛。
  「啥子人這麼凶,竟是要強行拘禁那小狐狸的魂?」老瞎子非常震驚,也顧不上我,拿起他那個木頭的盲杖,非常快速的點著地面,朝著聲音的方向飛快的走過去。
  臥槽?又剩我自己了?這節奏不對啊!不要讓我一個人啊!我不願讓我一個人啊!我覺得留在原地不是個事,正決定也過去看看。可是打鬥聲,爭吵聲,還要那些奇怪的光芒都沒了。屋子裡只剩下我和一群陌生人了。坐著終究不是辦法,還是去找他們吧。
  「小姐,你有什麼需要嗎?」一個藝妓客氣的對我說。
  「哦,剛才和我一桌的那幾個人去哪了?」
  「您是自己來的啊!您那桌只有你自己啊!」
  「啥?」我回頭一看,我那桌果然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只有我的那副碗筷是動過的,其他的碗筷都沒拆封,完全沒人呆過的樣子。
  又來了?這次是幾個意思啊!我也沒和這服務員多爭辯,打算再想辦法處理這件事。我一抬頭,發現面前是很大一面落地鏡。這時候我也沒心情照鏡子,正準備離開,卻又突然發現了什麼。
  之間我照鏡子,看到的都是我被老瞎子畫皮之後的中年美女形象,但是剛才我照鏡子,看到的卻是我自己,阿吉的形象,以至於我半天才發現了不對。關鍵是不在於我看到了自己,而是鏡子裡的阿吉的身後,他的身後所映射的,是我原本所在的那桌,剛才服務員告訴我,我那桌沒有人,我看到的情況也的確是那樣,可是鏡子裡卻完全不同!鏡子裡的那桌人剛好坐了六個人,正對著我的是小狐狸,正笑盈盈的看著身邊的人,很好奇的樣子。小狐狸的旁邊是薩滿和老瞎子,他們兩個人不知道在聊啥,兩人爭執的臉紅脖子粗,一副非要說服對方的樣子,他們倆的邊上分別坐著薩滿的兩個徒弟,悶頭吃東西也不說話。而背對著我的那個人,我看不清,卻絕對有點眼熟。
  我回頭看了看我自己身後,還是空空如也,揉了揉眼睛在看看鏡子裡,鏡子裡的我剛揉完了眼睛的樣子,也是一臉探尋。但是我無意多看自己一眼,只顧著看他身後那桌人,還是有說有笑其樂融融的樣子。我記得大聲喊叫,鏡子裡的我也是這樣的動作,但是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的舉動引起了服務員的注意,那個藝妓又跑過來看我情況,我懶得理她,還是大聲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身後那桌人喊。服務員沒辦法,喊來了保安,要強行拉我走,我的身體是紙糊的,不敢用太大動作反抗。正當這尷尬的時候,鏡子那個一直背對著我的身影回頭了。
  正是老瞎子畫出來的我啊!那張中年美女的臉我怎麼會認不出呢,我現在就掛在臉上的啊!正是我不熟悉這個人的背影,導致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這鏡子裡的動作是回頭撐著椅背,她注視著我,然後突然笑了笑!
  又是那樣陰險的笑容!
第二十三章 鏡碎
  我也顧不上她笑了,只能先好說歹說把周圍的保安和服務生打發了。現在的情況有點亂,我揉了揉太陽穴:
  首先鏡子兩邊終歸有一邊是有問題的,我要確定的是,鏡子裡外哪邊是真哪邊是假。假設鏡子那邊是真的,那麼應該是有個人假冒了我,但是我認為憑借老瞎子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發現。即使老瞎子不能發現,也說不通為什麼要假冒我。如果現在的一切是當時想害我的人做的,那麼我已經在鏡子的這邊了,沒必要再假冒一個我,我是唯一不該被假冒的人。那麼假設鏡子這邊是真的,我的周圍一切才是真的,那麼為什麼老瞎子他們都不在了?這也解釋不通。
  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鏡子本身的形狀,這鏡子是三角形的。正常來說,鏡子一般都是圓形或者矩形,做成三角形的鏡子,我好像只在哪裡見過,對了,是初中物理課講光學的時候,老師拿著三角形的小鏡子組成的稜鏡給我們講光的折射。
  稜鏡?為什麼是稜鏡?仔細思索了一下,我有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其實他們五個人,都在我的身邊,但是通過鏡子精確的折射,把許多不同的部分拼湊成這樣個世界,我才看到我身邊這樣一個情況。我看到的情況,很可能是我們六個人,每個人的一部分真實情況的投影組成的,而且是投影的一個中心。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我爸爸老實念叨的一句佛經。
  這句話告訴我們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蒙蔽,有了正確的觀法,一切虛幻都將破碎,也都將過去。但是,我該怎麼辦?我開始努力的回憶平時老爹的一些口頭禪,這個時候,我本能的就覺得這些東西是有用的。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這也是老爹平時唸經的時候老念叨的一句,一切我們能看到的像,都是虛假的,如果當你看到那些表象不是表象的時候,那麼你就看到了事物的本質了。
  可是我根本達不到這種直接看本質的高度啊!我冷靜下來,把這句佛經當成說明書,一步一步按圖索驥的來使用,「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句我在現在的狀態下能理解,也能做到抱著這樣的心情看待週遭的一切事物,我不會恐懼或者迷惑,因為這一切都是幻境。「若見諸相非相」,這個,是我達不到的關鍵,我還做不到透過表象看本質,我看到的一切,我知道是假的,但是無論是真相還是假相,我看到的終究是「相」。那麼我就更做不到「即見如來」。
  於是我試著換個角度去理解,「若見諸相非相」,如果我理解為,「看到的東西不再是它本身」,那一切的可操作性就強很多了。怎麼讓看到的東西不再是它本身呢?毀了它!暴力拆除。沒錯,我越想越對,如果我身邊的世界是個真相和假相交織而成的世界,我將所有的假相全都打破,那麼剩下的自然就只是真相了,就可以還原真實。
  那麼現在該做的就是打破鏡像了,可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呢?如果我打破了一個真實的投影,會不會對他們其他人造成傷害?想到這我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