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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節

  他站起身,感覺全身乏力,走出辦公室,到醫生專用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的時候,屋裡已經多了一位同事,見他在這裡,隨口說道:「那傢伙又來鬧事了,你去看看吧。」
  那傢伙指的是韓千尋前幾日開錯藥的一位患者。該患者叫王貴,大約45歲,本市人,住在郊區,是一名菜攤小販。
  韓千尋從鼻孔噴出一股熱氣,快步直奔大廳。王貴兩隻粗短胳膊正舉著一張寫著黑字紙牌子,叫嚷著申冤,引起許多人圍觀。
  「喂,請你出去,不要胡鬧好不好?會妨礙我們救人的!」工作人員耐心勸導。
  「你們哪是救人,是殺人!他們醫生給開錯藥,會吃死人的。」王貴喊叫道。
  韓千尋站在走廊與大廳的接口處,用冷冷的目光看著王貴在大廳裡瞎鬧,內心長期的不忿從深處升騰上來。醫院領導建議他迴避,不要與王貴發生衝突,他也接受了。醫院賠了錢,也道了歉,原本以為事情已經處理掉了,沒有想到今天,王貴來鬧事。
  此刻,他終於忍不住衝上前去,「你有完沒完?」
  「你這王八蛋!還理直氣壯!」王貴看到韓千尋更加憤怒,丟下牌子衝到他面前,揮起拳頭掄過去。
  「誰怕誰!無賴!」韓千尋推了王貴一把。
  「庸醫!沒有王法!他媽的!老子跟你拼了!」被徹底激怒的王貴再次衝上來。
  眾人拉住王貴,推開韓千尋,場面有點混亂。王貴粗胳膊粗腿,像頭掙扎的豬一樣被三四個人拉著。
  「Fuck!」韓千尋罵了一句,被同事從大廳給推回走廊。
  一直拉到辦公室門口他的氣才稍減,咬牙切齒道:「從來沒有見過這等流氓!」
  王貴仍在醫院大廳狂吼,引發了許多排隊掛號的患者的圍觀。直到派出所的民警出現,對王貴進行耐心勸導,王貴這才從醫院憤憤然地離去。
  在午後2點鐘的太陽炙烤下,暖烘烘的熱量留在地面,到了下午5點鐘,這股熱量從地面往上蒸騰。
  汗水從王貴的額頭滑落下來,他喉結上下浮動,嚥下口水,沿著通濟河河邊的公路往東郊走去。他家住在東郊。
  「太他媽熱了!」王貴不時用手拎拎胸前的衣服,臉上憤怒的氣息還未退卻。途中,他閃進一家常來的小飯店。飯店只有二十來平方米,只有三四張破舊的桌子。牆角堆著兩箱啤酒,啤酒旁邊是冰箱。
  屋內無人,他走過去,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啤酒,找最近的桌子坐下,放開嗓門喊道:「老闆,一瓶啤酒,一碟花生米。」
  一位四十多歲、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瘦男人從後屋走出來,掃了一眼王貴,轉身回到後屋。不一會,端出一碟花生米,放在王貴面前。
  王貴正用紙巾擦汗,發現自己的胳膊上有多處抓痕,破皮處流入汗液有些辣辣的。
  老闆瞅了眼,說道:「幹上了?」
  「哼!他媽的還理直氣壯,比咱還流氓!」
  「嗨!……你那事到底整得怎麼樣?」
  「就給了8000!你說我能那麼便宜他們嗎?」王貴猛飲一杯啤酒。
  「那你要多少?」
  「沒10萬,我不後退。」
  10萬?老闆不由一笑,臉上的刀疤扭曲成圓弧狀,令面目顯得有些猙獰:「10萬太誇張,我勸你,見好就收得了。你要知道花二三萬就能找人打斷你的腿,10萬足夠要人命。」
  王貴只顧低著頭,不斷地夾花生米往嘴裡送,咀嚼半天才說:「我不怕,他們也不敢。我要是消失,事情肯定鬧大。」
  「不見得。前幾天,一餐館廁所裡死了一個人,案子現在都沒有偵破。聽說前天通濟公園又死了一個人,也很離奇。幸好我早就不混,要不然不知怎麼死的。」
  王貴沉默不語,喝下大半瓶啤酒,嘴裡嚼著花生米,唇邊不時往外濺口水沫。突然,手機鈴聲響起了。
  「喂!」他掏出來瞅了眼,接道。
  「王貴吧?醫療糾紛的事,我們想跟你私下談談。」手機那頭說道。
  「你是誰?」王貴問道。
  「醫院的人,一會兒,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好吧。」
  王貴掛掉電話,心想也許是醫院的主任或者副院長,也可能是那混蛋醫生委託什麼人來談判。
  「你看,他們還是熬不住。」王貴把手機塞進褲袋,轉頭對老闆得意地說道。
  王貴站起身,拿起酒瓶喝下剩餘的啤酒,把盤裡的花生米統統倒進嘴裡,邊嚼著,邊從褲袋掏出3塊錢,扔在桌上。
  2
  「兇手就是他無疑!」宮政再次堅定地重申自己的判斷。
  他指的兇手是田菊的丈夫潘永利。從他隱瞞了與張天寶的見面這一點上看,他的確做賊心虛。
  此刻,宮政和聶成德正前往潘永利家中,有種提審犯人的架勢。只要對方心理防線被攻破,供認不諱,便可立刻將其逮捕。
  「但是……」聶成德依然猶豫不決,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
  「但是什麼!」宮政把聶成德的話攔截下,宣佈自己的推斷原由,「殺人案無非就兩點:殺人動機與殺人手段。」
  聶成德將雙手抱在胸前,聽宮政接下去的大論。不過,他希望在宮政講這番大論的同時,注意行車安全。他經常在宮政滔滔不絕地大談之際,感覺到猛烈的撞擊,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宮政似乎常常忘記自己在開車。
  「潘永利的殺人動機很明顯。他在高中時期遭受被害人張天寶的欺壓,早已埋下仇恨的種子。直到現在,他仍然與張天寶有某種不明交易,交易中是他給張天寶金錢,這還是欺壓。從高中到現在,17年的壓迫,任何人都會起來反抗。」
  「第二名被害人孫建是他曾經的情敵,兩個人的過節必然很深,為追求心上人一定是鬥得你死我活。看似是陳年舊賬,潘永利也得到田菊,但是,仇恨難以化解。」
  「這些仇恨就是一整桶的炸藥,壓抑在潘永利內心,缺少一根隨時引爆的導火線。現在,導火線出現,他深愛的妻子田菊與舊情人韓千尋相會,深深地擊潰他。妻子出軌點燃他的怒火,卻不忍心發洩在妻子身上,於是,出外看到自己仇恨之人,將其殺害。」
  「可是,他為什麼不把韓千尋給殺掉,按理,韓千尋才是他最痛恨的人啊。」聶成德認真地看著宮政,反問道。
  「小聶,這還不明顯。他殺掉韓千尋,真兇必定是他。丈夫殺死妻子的舊情人,太明顯。潘永利不是傻子,他是知識分子,這點理智頭腦總有的。他沒有對妻子發洩,說明他還是希望和妻子一起繼續生活下去,故而他也不會幹出太明顯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