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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節

  那男人瞪著李芊羽的俏臉半晌,似是沒看出什麼破綻,竟鬆了口氣,道:「也罷!諒你們這副模樣,耍不出什麼花招。」說著,把槍插進褲腰裡。
  我見他剛剛奪槍、上膛、下保險,到現在的收槍,動作都十分標準嫻熟。心下已經有了些計較。
  那男人收了槍,對李芊羽道:「你還有個包,我也收了,省得讓人鬧心!你們倆給我老實點,別到處亂竄想撈點貨走人,不然也拿你們去餵魚!」說罷,便走了出去。
  李飛娜一根手指搭在下巴上,很無辜地瞧著我們道:「你們別怕哦,我爹爹就是這樣的,嘴巴很凶,其實心地很好的呢!你們餓不餓,我去拿東西給你們吃哦?」
  我笑道:「好,正餓得緊呢,多謝你了。對了,你多大了?你爹叫什麼名字呀?」
  李飛娜正要往外走,聽了這話,側臉過來一笑道:「我爹叫朱峻軒。我?我娘就在這裡生我的,我也不知道我多大啦!」
  「那這裡還有誰在呢?你娘呢?」
  李飛娜道:「我娘去世啦,這裡就我和我爹兩個人!」說罷,一陣風地跑出去了。
  李芊羽把我身上的繩子解開。我正要下床,赤腳剛一著地,地溫便灼得我縮了回去。這熱度,只怕和滾燙的洗腳水沒有什麼區別。我馬上想到了之前潛水下海時看到的那些珊瑚礁和刺尾魚,難不成這些熱帶海洋生物存在於此,正是因為這塊地域,有如此之高的地溫?
  這麼說來,康城淪海,多半是地殼劇烈運動所致。大地出現裂縫之後,地底的滾燙岩漿上泛,據此處的地層已不算遠。這裡的大量一氧化二氮氣體,也許就是從岩漿與地表物質的熔融灼燒作用中釋放出來的。這一次地殼運動,也許毀掉了這個擁有兩千多年古文明的康城,但是也為朱峻軒和李飛娜父女倆提供了賴以生存的空氣。人類在大自然的洪荒之力面前,著實渺小得不像話,只有乖乖被玩弄、默默祈禱災難不要發生的份兒。一旦自然之力爆發出來,人類所吹噓的那點兒文明,根本不堪一擊。說到底還是應了那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我摸到鞋子穿上,才敢走下床來。饒是這般,腳還是感覺很熱。在那爛泥潭裡折騰個半死,又被綁了這麼久,全身酸痛得要命。我呲牙咧嘴地走到門口,張眼望去,只見漆黑一片,幾乎什麼也看不見。李芊羽走到我旁邊,我問道:「這頭頂上,是什麼?」
  「我說相公呦,你還關心頭頂上是什麼?還是想想我們怎麼出去吧?這對父女也太奇怪了吧?」
  我看也沒看她,淡淡地道:「相公?誰是你相公?」
  「你剛剛都承認了,現在還要反悔不成?」李芊羽一臉刁蠻樣兒道。
  我不答她,只道:「蕭璐琪是你讓人帶過來的?」
  「是呀!」李芊羽毫不否認,道,「我怕你想她想太久,得了相思病,傷了我相公的身體可不好喲。」
  我恨得牙癢癢,壓低了聲音道:「什麼相公?剛剛你說不配合你演戲,就要出事,我還以為朱峻軒要硬討你當老婆。我怎麼沒看出來他有這個意思?我告訴你,你不要仗著是個女孩子,就恣意妄為!聽你的口氣,是想我加入你們?你覺得你把蕭璐琪弄來,還受了重傷,我有可能加入你們麼?」
  李芊羽笑嘻嘻地道:「就算我不把她帶來,你會加入我們嗎?」
  「你怎麼把她帶來的?」
  「用船咯,你怎麼問這麼笨的問題?如果再這麼問下去,你可沒有資格加入我們了喲!」
  「少貧。是不是王永順說出了我和蕭璐琪的關係、還有我家的位置?」
  李芊羽「噗嗤」一笑,道:「怎麼啦,你還要找順子哥報仇不成?哎呀,這樣團聚在一起多幸福呀!我都羨慕你呢!」
第十三章 黑暗中的問話
  你說我聽了她這話,該不該一個嘴巴子上去?好吧,我不打女人,我忍住了,道:「蕭璐琪不在我家,你們……怎麼找到她的?」
  「我怎麼知道,我們這裡又不都是傻瓜,想查一件事,還不是很容易的嘛?」李芊羽嘟著嘴,賣起了關子賣起了萌。
  確實,她身上帶著的,是竊聽器,只能單向聯繫,那邊發生的情況,她應該不知道。
  「唉,我自己嘴賤,」我歎了口氣,自怨自艾道,「明知你身份可疑,竟然還告訴你,蕭璐琪是唯一能讓我六神無主的人。」
  李芊羽微微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呢,其實呢,你知道的事情太多啦,總要惹禍上身的呢。不過呢,你要感謝這位美女給你擋了災喲!我們派人調查你,把你的學校啦、老家啦、父母住在哪裡啦,查個一清二楚,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嘛?就算帶不來蕭璐琪,也可以把你父母……」
  我忍無可忍,「啪」的一聲,甩了她一個耳光:竟然要把我的父母牽扯進來,如果他們二老有一位出現在這荒島上,我信我那天指著李芊羽的手槍,扣著扳機的那根食指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扣下去,不管後果是什麼。
  緊接著,又是「啪」的一聲,這次不是耳光,而是一條肥魚掉在地上。
  我抬眼望去,竟是李飛娜,拿著兩條魚,正在望我們這裡走。卻恰巧看到我甩李芊羽耳光的一幕。她手裡還握著一條魚的尾鰭,另一手指著我道:「你……你竟然打自己娘子!你不是好人!爹爹說了,打自己娘子的男人,都是臭男人!」
  聽她此說,我當真不知如何是好。女人對這種事情,有種天生的敏感和反感,這等誤會,根本沒法解釋。
  我也懶得多解釋什麼,走下台階,撿起地上那條魚拍了拍,道:「嗯,好香。怎麼烤得這麼快?」
  那邊的李芊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倒真像是一個受了老公家庭暴力的小媳婦,委屈無處訴說似的,哭得情真意切、淋漓盡致。我在一旁只能呆站著,無比蛋疼。
  我都沒看清李飛娜的動作,手上的魚便已經回到了她手裡,這速度實在快得讓人匪夷所思————這也難怪,她能在海水的壓力和阻力下那般健步如飛、如履平地,在空氣中,速度快是正常的,就相當於負重練習的效果一樣。卻見她瞪著眼睛道:「你打女人,你是臭男人!不給你吃!」說著,走到李芊羽面前,把另一條魚遞給她,道:「走,進屋去!不要理這個臭男人!」剛說完,便拉著李芊羽進了屋,「彭」的一下把門摔上。
  屋門一關,從那門裡透出來的一點微弱的火光也沒有了。四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慢慢地趟著地面,憑著剛才對環境的一點記憶,小心翼翼地向那房間的方向摸去。這種感覺,讓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第二次去那個陰森恐怖的太平間時的情景。
  看得出,李飛娜是一塊潔淨無瑕的白布,也許自小就在這荒島枯洞裡長大,對外面世界的險惡一無所知。而李芊羽,則是一個心機深重、幾乎是不擇手段的雙料間諜。如果讓李飛娜對她起了同情心,被她灌輸了思想、洗了腦,那真是一塊白布掉進髒水杯裡,韓寒又可以寫一篇《杯中窺人》了。這樣的情況,我絕不能接受,必須阻止李芊羽才行。
  忽然左前方腳步聲響起,直衝著我過來。那中年男人朱峻軒走到我面前,喝了一聲:「小子,不是讓你不要亂動嗎?」話音未落,我的衣領便被他提起。朱峻軒大步流星地朝黑暗更深處走去,他的力氣極大,我這樣被拎著,兩條腿只能隨著他的步伐加速倒騰,也不知道會被他帶到哪裡。
  看來,在這黑暗的環境裡時間久了,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能夠暗中視物,或者是對這個地方太過熟悉,根本不用光線照著,也知道該往什麼地方走。
  走了許久,我已經聽見了潺潺的水聲從頭頂傳來。在這個深坳的地底,朱峻軒竟然掘到了一條地下河?不對!這個地方的水聲……難道是……
  我依稀想通了一些事,卻又不敢開口說起,生怕朱峻軒誤以為我對他有多少瞭解,立時把我就地滅口。
  再走了兩步,地面的溫度竟然降了許多,已經不再那麼燙腳了。朱峻軒拎著我拐了個彎,把我丟在地上,道:「小子,你到底是什麼人?當著娜兒,我不想多問。現在你得把實情都說出來,不然今兒就宰了你!」
  在這烏漆墨黑的環境裡,我本就已經膽戰心驚,他身上有槍,對這地方又熟悉,說不定還能看得到我。我根本沒處可逃。若是拿謊話敷衍他,如果臨時編不圓,只怕當場就要人頭落地。是啊,在這個暗無天日,可以說是無法無天的地方,他真要幹掉我,法律和一切國家機器,根本不會知道。
  這個地方,唯一說得上話的,只有暴力。但是從他玩槍的熟練度上來看,很明顯他當過兵,我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對他,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我把心一橫,道:「大叔,我可以保證我和你素不相識,落到這裡純屬意外,和你一丁點關係都沒有。至於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根本不知道,我也根本不想知道。你……」
  「你少廢話!讓你說,你就說!你就算發死誓,又有誰信!」朱峻軒不依不饒地喝道。
  「大叔,我也不和你繞彎子,敞開天窗說亮話。你要幹掉我,真是容易得很,落你手裡,我認栽了。你之所以沒有現在就滅我的口,不過是因為你還不確定我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說白了,就是外面還有沒有其他人守著。如果我告訴你我和你有關,你保不準還拿我當人質,留我一條命;如果我把話說完,你發現和你無關,要我的命豈不是易如反掌麼?我已經告訴你,我和你沒關係,我說這話,就已經把命豁出去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朱峻軒聽了這話,不怒反笑,而且是哈哈大笑道:「小子,看你那小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就知道你不是個笨蛋。既然如此,你便說說。說了實話,我也不殺你!」
  我心說TMD反正左右橫豎小命都在他手上,說就說唄。本想把我們這次行動,說成是個探險愛好者,聽說大金山島荒無人跡,便想來冒險一番,卻發現沒法解釋為什麼探險還帶著個植物人。於是心一橫,嘰哩哇啦一大堆,把事情的經過,甚至連帶著蕭璐琪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全都說了出來。
  朱峻軒一句話不說,直到我說完,還是沉默著。我說「我的話說完了」的時候,肚子上一陣隱隱作痛,完全是精神觀想所致。總擔心他聽完我的話,一把刀便會捅在我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