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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節

  劉欣後來聽說了,那天夜間漢豪大廈又發生了一起跳樓自殺案,這是八年來的第八起。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嚇了一跳,甚至莫名其妙的想流淚,後來知道這個自殺者不是風君子,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她又感到害怕了,因為當天夜裡她看到風君子上了樓頂,卻有另一個人跳樓了!這是怎麼回事?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甚至想到了風君子可能是兇手!最後又覺得自己這個念頭有點荒唐,她雖然不喜歡風君子,但也覺得怎麼看風哥也不像個壞人。
  這件事情也沒有上報紙和電視,只有少數知情人之間的議論。有人說漢豪這個地方奇怪,每年必須要有一個跳樓的去完成「名額」,就像濱海某處的渡假海灘,每年夏天都要有兩名遊客溺水一樣。還有人居然慶幸今年的名額總算完成了,可以再有一年平安。
  就在這胡思亂想間,劉欣走到了家門前。她掏出鑰匙對了半天才對準了鑰匙孔,開門的時候方向擰反了,轉了半天才打開了門鎖。伸手推開門,鐵皮防盜門的門軸發出了生澀的磨擦聲。現在只有劉欣一個人住,趙雪前幾天已經搬走了,廳裡沒有開燈,仍然是一片黑暗。劉欣一隻腳跨進門內,手本能的去摸牆上的電燈開關,這時她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恐懼感,沒來由的覺得屋裡危險,幾乎想立刻轉身逃出去。
  然後她並沒有轉身,或者說她根本就沒來得及轉身。黑暗中突然伸出一支手,如鐵鉗一般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摀住了她的嘴,她還沒有來得及發出尖叫。劉欣想掙扎,身體卻軟軟的沒有力氣,黑暗中的那人伸腳推門,門卻沒有發出關上的聲音,而是聽見了另一個人低聲的痛呼。
  又有一條人影不知從哪裡閃了出來,看著劉欣被人一把拉進屋去,也搶步上前竄進門。屋裡的黑影正好以腳關門,那人的額頭撞在了門的邊緣。剛剛進門的這條黑影動作有點笨,反應可不慢,頭在門上撞了一下並沒有停留,而是欺身擠了進來。一見那人抓住劉欣,這黑影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雖然在黑暗中,抓的也是又快又準。劉欣在暗影中看見後來人的身形——依稀居然是風君子!
  屋裡那人手腕被抓,那隻手就鬆開了劉欣,向後一揮。劉欣雖然不知道這一揮的威力,也能感覺到力量奇大。因為風君子像一條毛巾一樣被他在空中輪了一圈,落到了屋裡的地上。然而風君子卻沒有飛出去,仍然緊緊的扣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一揮手沒有甩脫風君子,另一隻手也放開了劉欣,在原地轉了一圈,似乎想把風君子掄出去。風君子這次沒像毛巾一樣被揮起來,而是腳下一滑,就像溜冰一樣圍著那人轉了一圈,仍然沒有鬆手。這兩個人舉止怪異已極!黑暗中糾纏,然而卻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那人鬆開劉欣的時候,劉欣軟軟的倒在地上。她張口想喊,卻發現胸口亂跳喊不出聲來,她想逃到門外,卻覺得兩腿發軟站不起來——這是人猝然受驚嚇後常有的反應。
  劉欣說不出話,風君子說話了。只聽他小聲喝道:「你還不出手!」
  風君子話一出口,劉欣就覺得屋內又閃過一陣風,眼前一花,風君子已經和那人分開了,另外兩條人影糾纏到一起。屋裡不知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人來!劉欣租的房子前廳不算太大,而這兩人在黑暗中似乎是格鬥,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碰到屋內任何東西。這兩條人影就在屋子中間穿插,動作快,光線又暗,劉欣甚至看不清誰是誰,只是覺得黑暗的空氣中不斷有一波波無聲的力量爆裂開來……
  劉欣正在發愣,風君子已經貓腰走了過來,伸出左手一把把她拉了起來,小聲說道:「劉欣,你沒事吧,快跟我走!」
  劉欣不知哪來的力氣,站起身來,迷迷糊糊的就跟著風君子跑下了樓。跑出樓道,剛剛沒走幾步來到這棟樓的拐角,黑暗中閃出幾條黑影,手裡還拿著東西冒著寒光,衝他們就包抄過來。這分明是持刀的歹徒,原來除了樓上屋裡有人之外,樓下還有人在埋伏!
  面前是小區的綠地,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來修剪了,草坪上的草都長的很高。風君子和劉欣要想逃,最快的路就是穿過草坪跑向居民區的出口。劉欣下意識的就想向草坪走,然而風君子卻一把拉住了她,繞著草坪跑開了。這是什麼人?到這種時候還不忘記保護綠地?
  後面跟著的四、五個人顯然沒有這種環保意識,抄近路就直接踏進綠地追了過來。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這幾個人踏上草地之後,接二連三的摔倒,有兩個人手裡的刀都飛了出去,有一個傢伙倒地的時候手沒拿好,刀還劃傷了自己的肩膀。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此時天是亮的,你在草叢中仔細看,會發現有人把相鄰的兩叢長草頂端繫在了一起,整個草地裡密密麻麻打的都是這種絆腳結。人踏上去走不了幾步,就很容易被絆倒。絆倒的傢伙有一個沒爬起來,剩下的幾個手腳並用出了草地,又追了上去。
  就這麼一耽誤,風君子和劉欣與後面的人甩開了一段距離。劉欣想往大路走,風君子卻拉著她鑽進了一條胡同。後面的人有四個爬起來又追上了他們,緊接著有一個人發出一聲呼叫突然就消失了,原來他掉進了胡同口的馬葫蘆裡。胡同口的馬葫蘆井蓋不知道被誰搬走了。後面追過來的人再仔細一看,這個地方下水井口比較多,零零碎碎有好幾個,都黑沉沉的張著口,蓋子都讓人搬走了。
  後面還追著三個人,腳步聲已經很近了。風君子拉著劉欣剛剛跑出胡同口,就在此時胡同裡卻發出了轟隆一聲,有什麼東西塌了下來,從天而降正好罩在那三人頭上,接著辟里啪啦有東西滿地亂滾的聲音。這聲音在黑暗中非常吵人,兩側樓房中立刻就有燈亮了,二樓還有一個女人推開窗戶大喊:「什麼人那!動我家的防雨棚!」
27、再回首時已惘然
  劉欣住的這個地方不算很高檔,人很雜,建築也很雜。在出胡同口的地方,有一戶人家把牆打開,開了個門面,不知道做的是什麼生意。門前架了個防雨棚,用兩根鋼管斜撐著,防雨棚上還掛著零零碎碎不少東西。風君子從胡同口走過的時候,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肩膀正撞在一根鋼管上。這根鋼管的插地的地方好像被人動了手腳,不是很牢,風君子一下就把鋼管撞開了,隨後這個防雨棚就帶著一片零碎塌了下來。
  這一阻擋,就把那三人甩在了身後。出了胡同口,拐個彎,來到馬路邊,有一輛越野車停在那裡,沒有熄火,後門也是開的。風君子也不說話,拉著劉欣就上了車,關上車門,車隨即啟動了。車裡沒有開燈,藉著遠處照來的路燈光,劉欣看見了司機的面孔——居然是好久不見的常武!
  劉欣從回家遇襲,到風君子突然出現,再到現在拉著她上了這輛車。一切的事情發生的太快也太亂,她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冷不丁看見了常武,心裡突然有了溫暖的感覺,似乎麻木的神經開始一點點融化開來。她也想清楚了,是有人要暗害她,風君子、常武還有自己家中後來出現的那個人,則是來救她的。
  風君子就坐在她身邊,而她的眼神卻看著常武的後腦勺,不知道說什麼話才好。常武卻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聽見關車門的聲音,立刻就啟動了汽車。汽車並沒有駛遠,而是快速的繞著這一片居民區轉了個大圈,在居民區另一側的一個胡同口停了下來。車剛剛停下沒多久,就有一條人影從胡同裡竄出來,一閃身就來到了車旁,打開車門就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搞定了?高手就是高手!」坐在後排的風君子說話了。劉欣在看前面那人,認出來了,就是幾天前和風君子一起去漢豪的那名男子。
  那人正是蕭正容。蕭正容一上車,常武就發動汽車離開了這個地方。蕭正容說道:「那個武膽身手確實不錯,如果不是我佔了先機恐怕不那麼容易打發。我印了他一掌,他應該傷的不輕,沒有一年半載是不可能再出手了……風君子,你怎麼受傷了?」
  劉欣這時才注意到身邊的風君子,只見風君子的右眉撞破了,鮮血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將衣領都染紅了。
  「風哥,你,你流血了!」這是劉欣到現在為止所說的第一句話。
  「媽的!出門沒看黃歷,腦袋撞門上了!」說著話風君子伸左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他臉上本來就有血跡,這一抹不要緊,白臉成了紅花臉。
  「風君子,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找個診所處理一下?」
  風君子:「腦門倒是不要緊,可是我的右手腕……好像脫臼了。」
  蕭正容:「給我看看……確實受傷了,你小子剛才一扣腕一滑步有模有樣的,我差點以為你也是個會家子,原來中看不中用。……」
  常武:「我認識一個在家裡開診所的朋友,應該沒有問題,我帶你去找他。」
  蕭正容:「這種筋骨傷找我爺爺最好,不如去我家吧!」
  風君子叫道:「你可拉倒吧,大半夜我可不敢去打擾老爺子,再說你妹妹還在家呢!」
  蕭正容看了風君子身邊的劉欣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常武開車帶風君子去診所。夜裡路上沒什麼人,常武的車開的很快,時間不大就到了地方,是路邊的一家外科診所。常武下車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診所的燈亮了,有人披著衣服開了門。常武向車內的風君子招手,風君子端著右臂下了車,向診所走去。
  診所門口正對著一盞明亮的路燈,風君子下車的時候劉欣看見了他的臉——他的臉上滿是血跡看不清五官面目。下車站住的時候劉欣才注意到他的樣子,風君子的樣子比較慘,衣服上落了不少灰塵還有其它亂七八糟的髒東西,外套也破了,有幾片布角掛在外面。如果換一個人,這個樣子一定會顯得狼狽不堪,但風君子不一樣。
  風君子走向診所的時候,劉欣注意到他的背影,突然覺得眼前一亮。這個人,撞破了腦門又傷了手腕,滿臉血跡全身污漬,但是看他的走路姿勢卻一點都不猥瑣,一點都不低卑!他的背影很從容,從容中甚至有著幾分優雅,優雅的就像一個去參加酒會的貴族!
  恍然乎劉欣就覺得時光倒流,自己彷彿回到了四年前在濱海公園門口的那個夜晚。正是那天晚上,她決意一死以求解脫,卻無意中幫助了一個落難的人。是這個人的言行點醒了她,使她決定繼續去面對生活,那也是她「小姐」生涯的開始。這一刻,劉欣終於認出了風君子——這個風哥,就是四年前自己遇到的那個人!
  一時之間千頭萬緒都湧上心頭,劉欣覺得胸口似乎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想開口卻說不出話來。人們在平時,喜怒哀樂等種種感覺,都是有意而為之,有感而發之,覺得自己應該如此。但是當情感無意而為無意而發的時候,卻不知道心裡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此時的劉欣就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感。而風君子已經邁步走進了診所的大門。
  ……
  「劉欣,我們送你去哪兒?」
  再見風君子的時候,風君子的臉已經擦乾淨了,眉毛上貼著一塊創可貼,右手前臂纏著厚厚的繃帶。常武和風君子已經從診所回到車裡,風君子問了劉欣這句話。
  「我去哪兒?」劉欣的回答就像在反問自己,是的,這個深夜裡讓她去哪兒?劉欣還不完全清楚自己家出了什麼事,伏擊她的歹徒都是什麼人?面前的幾個人一定知道什麼,可是他們都沒說。她想了想又說道:「我可以去我妹妹那兒。」
  常武搖了搖頭:「不行,你不能去你妹妹那兒,除非你想連累她!」
  劉欣默然了,彷彿自己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常武和蕭正容都把眼光看向了風君子,那意思是讓風君子拿個主意。風君子看了劉欣一眼,歎息著對常武說:「常武,你開車送我回家吧,我帶她到我家暫時住一晚上,明天再安排。」
  ……
  劉欣的腦筋已經有點不太會拐彎了,無論是誰像她這樣遇見了今晚這麼多事,恐怕也會發木。自從她認出風君子之後,風君子說什麼話她就當天書一樣聽著,風君子帶她回家,她想都沒想就跟著風君子去了他家。
  夜已經很深了,風君子家裡住的那夥人居然還沒睡,在客廳裡圍成一圈打麻將。香煙屁股把兩個煙灰缸都裝滿了,地板上還放了不少啤酒瓶子。劉欣沒有想到一開門,風君子家裡會是這樣一幅亂糟糟樣子。
  梁鶯鶯家的幾位親朋見風君子大半夜領了一位妙齡女郎回來,都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笑容中有著曖昧的意思。劉欣還發現,這幾個人看向自己的眼光,和平時洗浴中心遇見的男人沒什麼不同,總在自己的臉蛋和胸脯上打轉。劉欣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再看一眼風君子,發現他眉頭皺的更深。
  「你不喜歡外面那些人是不是?……那你幫我個忙好不好?」這是在風君子的書房裡,關上門之後,他對劉欣說的話。
  「什麼忙?」
  「我要做件事情,我保證做了這件事情之後,這些人會立刻消失的。……他們走了以後,你幫我把房間打掃乾淨,我的手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