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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節

  「嗯?」蕭可冷與小燕同時回應了一聲,並且一起向前邁出了半步。
  谷野眼裡的光芒驀地熾熱起來,帶著無窮無盡的誘惑力,但我看到的,只是一股漸漸凝結成形的殺機。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臨死一擊,石破天驚」——《萬川歸海》上闡述過忍者瀕死前的情景,這個獨特的群落之所以用「忍」字命名,就在於他們可以把畢生的憤怒、不悅、仇恨、怨毒全部壓制在心底,猶如蛇蠍潛伏在黑暗中的石隙裡,死亡前的剎那,也就是劇毒爆發的時刻。
  蕭可冷與小燕受他誘惑,每前進一步,便趨近死亡一分。
  「救救我……」谷野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嗥叫,跌跌撞撞地向前邁步。
  我雙臂一振,陡然發出劈空掌力,擊中了谷野腰間的刀口。他的上半身倏地平移了出去,像是一株被快刀攔腰截成兩段的翠竹,切斷處平平整整。
  他還沒有成神、成鬼、成仙、成魔,仍舊是一個凡人,所以身子斷成兩截之後,唯一的結局就是死亡。不過對於這種人來說,他的死絕對是日本人民之幸,否則不知將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被他牽累而亡。
  那個巨人的影子緩緩退回到牆上,繼續佝僂腰身,蜷伏起來,最終消失不見。
  「等等,等一等——」小燕大聲叫著撲到石壁前,伸手撫摸著那團漸漸模糊的影子。但影子就是影子,當光線消失的時候,影子也跟著消失,石壁又恢復了原狀,彷彿鑽入女忍者身體、拔刀斬殺谷野神秀的事從來就沒出現過。
  「真是……太神奇了……」小燕的身子緊貼在石壁上,側著耳朵諦聽,臉上露出羨慕、神往、困惑交織在一起的古怪神情。
  蕭可冷緊皺著眉:「風先生,那個影子到底是什麼人?」
  以她絕頂聰明的思考能力,大概也無法理解「靈魂囚禁」這種現象。
  「我懷疑,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鑒真大師的靈魂,不轉生、不朽滅地停留在這裡,只為化解千年後的一場危機而存在,就像一步以時間流轉來控制的電腦程式一樣。當時間運行到剛才那一刻,他會自動出現,完成『拔刀斬殺』那個動作,然後自動消失。」
  我的解釋不夠完美,從小燕急速眨動眼睛的動作裡,明顯地表露出半信半疑的心態。
  蕭可冷凝視著血泊中的谷野神秀,仍舊心有餘悸:「日本忍者的心機之深,簡直無法探測,楓割寺這邊一系列峰迴路轉的突變,竟然都是他一個人佈置的連環假象。風先生,如果沒有鑒真大師,我們也許要永久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忽然之間,我也被她感染,覺得有陽光、有風、有晝夜更替、寒暑交換的世界,才是最完美無缺的。
  小燕毫不客氣地攫取了那柄褐色的寶刀,用力抱在懷裡:「它已經屬於我了,你們兩個要找紀念品的話,隨便挑別的,千萬不能跟我搶這柄刀。」
  沒人跟他搶東西,我回到水晶窗前,感受著從那腳手架下面漫射出來的濃重紅光。
  「大哥,你在裡面嗎?我發誓,一定能夠找到你,集合兩兄弟的力量,掃蕩一切邪魔鬼祟。」我知道,那發出紅光的寶石,就在腳手架中間的深洞裡,而此刻,俯身斜向上看,紅光正從天窗的位置直射出去,想必又在重演我跟關寶鈴在玻璃盒子裡看到的那一幕。
  這個神秘的水下建築,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呢?
  當我又一次伏在那個水晶窗前,凝視著那座高聳的腳手架,渴望一步跨進眼前這個詭異的海底建築裡。
  大哥究竟去了哪裡?他會在裡面嗎?他到底在追尋什麼、堅持什麼?
  其實,走得越遠,瞭解得越多,我反而越被重重疑團纏繞困惑著。
  兩扇門重新被關閉起來,拔下那柄青色蓮花鑰匙之後,小燕突然問:「風,這個秘密,是不是只歸我們三個共享?」
  我跟蕭可冷同時點頭,小燕發出一聲愉快之極的歡呼:「太棒了——擁有這艘潛艇,我就擁有了整個海底世界,把楓割寺當作自己的私人樂園……」
  雖然是名滿天下的第一黑客,他仍不過是個孩子,哪裡知道擁有寶藏後被別人覬覦的危險?
  當潛艇向著「通靈之井」那四方形的通道裡鑽回去的時候,我跟蕭可冷又同時搖搖頭,相對無言,各自發出會心的一笑。
第4卷 神陷阿房 第19部 邊陲秘境
第233章 蘇倫失蹤
  「在這片深山老林裡,龍格女巫就是唯一的主宰者,誰都不敢出言冒犯她。十一年前的冬天,一群凶悍的趕山客從這裡路過,晚上圍著火爐喝酒吹牛,不知怎麼就提到了龍格女巫的相貌。大家都是刀尖上討生活的江湖人,說起話來當然是順嘴胡謅、葷素夾雜,其中一個色膽包天,竟然說要娶龍格女巫做小妾,夜夜春宵。當時,他正端著酒碗,揚揚得意地捋著鬍子,突然之間,一口血噴出來,直射到火爐上——」
  蔣光也在喝酒,端著的也是當地土家燒製的灰色陶碗,說幾句喝一大口,興致盎然。
  「那血竟然是碧色的,一噴到炭火上,立刻滋啦一聲騰起一股綠色的煙霧,把四周九個人的臉都映綠了。每個人都開始吐血,一口接一口,直到最後炭火也被血水湮滅,他們借住的茅屋一片漆黑。」
  屋子中間也燃著一盆炭火,春寒料峭,正是一年中最難熬的乍暖還寒時候。
  在座的只有四個人,我、蔣家兄弟、李康的父親李尊耳。除我之外,其餘三人都被山裡土家人釀造的燒酒浸紅了臉。
  蔣明接著向下,與哥哥一唱一和著:「天亮之後,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連滾帶爬地退回來。他是當晚唯一一個沒有開口說話的人,連續幾天的發燒失聲救了他,等到半個月後他開口叫出的第一句話就是『龍格女巫不是人,那是一條殺人的影子』。嘿嘿,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大山深處埋著寶藏,像蚊子見了血一樣,冒死也得千里迢迢跑來叮上兩口,結果,大部分都死在龍格女巫手上,變成了溝谷山澗裡的無名野鬼,這一次,希望蘇倫小姐——」
  兩鬢斑白的李尊耳及時伸手在蔣明膝蓋上拍了一把:「老二,喝酒喝酒,別胡扯到其他事上去。」
  蔣光附和著:「對對,喝酒,這種天氣,燒酒驅寒是正理,喝得暈暈乎乎回屋一躺,比神仙都舒坦。」
  這是一群有酒有肉就能隨遇而安的江湖人,我坐在他們中間很明顯格格不入。
  李尊耳歎息著:「這麼多年,沒有人看清楚龍格女巫的模樣,最有譜的一次,是去年一群採藥的東北人傳話回來,那好像是一個臉上戴著黃金面具的女人。唉,誰知道呢?大山裡的事,誰也說不清,就連號稱『腳踏三山七澗、老子西南獨尊』的馬幫,都不敢出頭管這些閒事。所以,進山的人都明白,龍格女巫和西南馬幫都是不能得罪的……」
  同樣的論調,我聽過不下幾十次了,談及「西南馬幫」四個字,我得到的資料要比眼前這兩位鄉下老農知道的多幾百倍。
  我失去了聽下去的耐心,慢慢起身,向他們兩兄弟客氣地點點頭:「有些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拉開吱呀怪響的木門,一股春風挾帶著刺骨的寒意迎面撲來,滿臉的燥熱被一掃而空,頭腦立即變得清醒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肩上正壓著一副沉重的擔子:蘇倫失蹤、席勒昏迷,這隊尋找「第二座阿房宮」的人馬已經遭遇到了意想不到的詭異事件。
  北緯三十度線,是橫貫地球的一條最神秘的生命線。這裡既有地球上最高的大山珠穆朗瑪峰,又有最深的大海馬裡亞納海溝。世界上的幾大著名河流,埃及的尼羅河、伊拉克的幼發拉底河、中國的長江、美國的密西西比河,都是在這一緯度線入海。
  三十度線,更是世界上許多著名的自然文明之謎的所在地:古埃及金字塔群、獅身人面像、北非撒哈拉沙漠的「火神火種」壁畫、死海、巴比倫的「空中花園」、令人驚恐萬狀的「百慕大三角」、遠古瑪雅文明遺址……當然,還有不能不提到的一萬兩千年前於一晝夜間沉沒汪洋中的亞特蘭蒂斯。
  現在,我就站在這條神秘的北緯三十度線上,不過位置卻是在中國大陸川藏邊界的深山野林裡,一個叫做妃子殿的小村子。
  「蘇倫失蹤,席勒昏迷,請風先生速來。」這三句簡短的話,已經在我腦海裡迴響了幾千遍,至少從北海道一路飛抵西安,再輾轉到達席勒躺著的土炕前,它一直都在響著,並且聲音越來越大,震得我一陣陣頭昏腦漲。
  我一直都不明白蘇倫為什麼要執著地相信「第二座阿房宮」的存在,並且帶著探險隊深入到這片人跡罕至的神秘大山裡。剛才,我已經見過了曾有一面之緣的美國生物學家席勒,他一直平躺在土炕上,無聲無息地昏迷著,臉上毫無表情,雙眼緊閉,嘴半張著,一副標準的植物人樣子。
  越過嶙峋凹凸的石牆,視線裡出現了各種各樣正醞釀著春來返青的古樹怪籐,再遠處,是一片又一片貧瘠的山地,那些地方,連最堅韌頑強的野草都無法茁壯生長,只留下稀疏的草根,根本沒能連成片,將黃土和碎石遮蓋起來。
  我的心情沉鬱到了極點,就像今天下午的天氣,晦暗寒冷,毫無希望。
  「灰——灰……」屋後的牲口棚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叫聲,十幾頭土生土長的本地騾子發出焦躁不安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