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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節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是不是『黑夜天使』的人也會這麼認為?可惜以你的易容術,完全可以裝成另外一個人,比如原先的石島,或者更不起眼的僧人,何必一定要扮成象僧?」這是我最感到困惑的地方。
  鼠疫走到桌前,把手裡的刀和面具放下,也抬了抬雙手,證明自己的誠意。
  「我只是想知道更多楓割寺的高層秘密——很久之前,我就知道藏經閣的某些秘密,神壁大師的、龜鑒川和布門履兩位的、籐迦公主的、谷野神秀的……其實,我的目標是要把這些秘密全部累加起來,然後求得最合理的有機邏輯推論——」
  鼠疫的目光狡黠地閃爍著,不時地停下來摸著自己的鼻尖。
  「你這裡,沒來得及生一盆火嗎?還是自身所練的武功,根本就不能靠近火?」我故意岔開話題。他所要的,不過是把自己的秘密兜售出去,獲得最大的利益,從最早一次在尋福園的交手,我就知道自己會是他的最佳買主。
  「風先生,咱們之間,既沒有交情,也沒有仇恨,而且這裡根本不需要火——我有什麼、我要什麼你也很清楚。夜深了,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怎麼樣?」
  鼠疫的眼珠不停轉動著,像極了一隻被逼上絕路的老鼠。在沒有弄明白他的底牌之前,我對交易沒有什麼興趣,只是覺得他不會輕易交出最後的秘密。
  「你有什麼?」我輕輕搓了搓手。
  「煉獄之書。」他直截了當地回答,毫不遲疑。
  我又感覺到了殺氣,彷彿就來自於桌面上一刀一刺。
  「上一次,你已經說過了,這本奇書,據說『黑夜天使』也在苦苦尋找。或許,你可以交給他們,免除被追殺的厄運,而我只想弄清楚,楓割寺到底有什麼寶藏吸引著你冒死留下來?難道也是各路勢力爭相追逐的『日神之怒』?」
  如果真的這樣,鼠疫就太愚蠢了,明明知道覬覦這寶貝的人多不勝數,根本容不得單槍匹馬的江湖人插手。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目標,我只問風先生,對『煉獄之書』感不感興趣——」
  我倏地探身,右手抓住了他腰帶部位一團鼓鼓囊囊的東西。那是幾張被揉作一團的紙,很可能就是我到達小院之前,他正在看的東西,倉猝之間,揉搓後放進了懷裡。
  「這是什麼?」在他來不及防禦抵抗之前,我又回到了椅子上,把拳頭大的紙團丟在桌面上。毫無疑問,紙張與神壁大師的日記簿上的紙近似,我甚至懷疑,日記簿上的很多地方,就是被鼠疫撕下來了,只留給我無關緊要的殘品。
  鼠疫冷笑起來,搖搖頭,走到門邊,嗤啦一聲,把紙門關上,並沒有試圖逃走的意思。
  我把那團紙攤開,出乎意料之外,竟然是四張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面零星落著十幾個黑白棋子。四張紙拼在一起的時候,恰好組成一張完整的棋局,旁邊則用鉛筆記錄著大概五十餘步下棋的次序招法。
  中、日、韓三國是全球圍棋的推廣中心,歷史悠久,並且三國都把這項高智商的遊戲比賽做為自己的國粹,所以棋局、棋室隨處可見。
  「只是棋局而已,沒什麼好奇怪的。」鼠疫的表情非常平靜。
  我看到紙張四周不規則的地方都被小心地剪掉,就算知道那是日記簿上的某一頁,也根本無法對號還原了。
  「睡不著,想打譜消磨時間,你對這個也感興趣嗎?」他的情緒明顯有幾分得意。
  毫無疑問,這是張剛剛完成佈局的棋譜,下一步輪到黑棋下子。這樣的局面,天地廣闊,黑方可以去任意位置落子,或擴勢、或接戰,選擇非常多。手術刀曾多次告誡過我不可「玩物喪志」,所以,對於圍棋,我也只不過是初段水平,談不上高明。
  「這些紙張,是來自神壁大師的日記吧?」我把紙收起來,放進口袋。
  鼠疫沉默著,毫無表情,但隨即又舊話重提:「風先生,『煉獄之書』裡藏著通向『海底神墓』的線索,如果你不想捷足先登,那就等著後悔好了。歐洲買家,至少能出——」他伸出右手,叉開五指。
  袍袖滑落到手肘上,我又一次看到了那朵粉紅色的蓮花,醒目地紋刻在他手臂上,隨著筋絡的扭動跳躍著。
  「我可以出兩倍於歐洲人的價格,只要它有傳說中的神奇作用,還有,你最後不要亂講話,這種時候,每個人都不會太有耐心,對不對?」蓮花等於水下那兩扇門的鑰匙,鼠疫怎麼會把它紋在自己身上?鼠疫跟大哥有什麼關聯嗎——我想不通這個問題,但卻知道,要想讓他這樣的老傢伙說出真話,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鼠疫得意地笑起來:「中國人做生意就是爽快!不像歐洲人或者老美一樣,連交易金額的利息損失、匯率變更都算得一清二楚。幾千萬的生意都簽了,還在乎這點小錢?」
  他走向房間的西北角,由牆角的最下端開始伸手丈量,向上升高了四十厘米,然後水平向東量了三十厘米,接著折向牆角的原點,構成了一個邊長比例分別為四、三、五的直角三角形。他把右手中指頂在這個三角形的中心平衡點上,用力一按,「卡」的一聲,頭頂橫樑上彈開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暗格。
  「『煉獄之書』就在上面,支票什麼時候可以給我?」他仰頭向上,焦灼和甜蜜在臉上交替閃現著。
  屋頂黑乎乎的,暗格又恰好處在燈光反射不到的地方,只能大概看到它的樣子和尺寸。
  「你把它取下來,驗貨再談。」我不會陷害別人,卻也不會輕易被人陷害。
  黑夜天使組織至少發明了兩百種以上的迷藥,可以在十五個顆粒的微量範圍內,讓人死或者是讓人生不如死。
  「你太小心了,行走江湖,不大膽怎麼能發橫財?」鼠疫訕笑著。
  門突然被拉開,一個人裹著一身寒氣飄了進來,單手持槍,指向鼠疫,回手又把門關上。
  我楞了一下,因為進來的是蕭可冷,我明明吩咐過她,要在外面古樹上擔任外圍警戒的,擅離職守的話,我們等於完全把四面環境開放給了可能出現的敵人,殊為不智。
  「九四四九四九五五,甲坑正戶行神英四。」蕭可冷吐出了一串毫無實際意義的漢字,向前跨了三步,槍口狠狠地戳在鼠疫太陽穴上。
  鼠疫突然沉默下來,眼神變得空洞迷茫,呆滯地向前望著。
  「你這個叛徒、懦夫——當年我大哥那麼看重你、栽培你,還要保薦你做安全局的頭號要員,但他有了事,你不但一走了之,還在二哥聯絡你洗劫醫院救大哥出來的時候,裝聾作啞,害得我們兄妹只能逃亡江湖。現在,你還有臉使用這個藏寶的極端方法?」
  蕭可冷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抖動著,食指不斷地在扳機上輕輕顫抖,隨時都會無法控制地開槍射擊。
  突然的變化讓我一下子成了「坐山觀虎鬥」的局外人,之前,蕭可冷也見過鼠疫,但卻從沒這麼激動過,而且也沒說過開始兩句的古怪暗語。
  空氣一下子緊張地幾乎凝固起來,足足有三分鐘,三個人保持著一動不動的靜默姿勢,只有蕭可冷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地滴落在方磚地上,發出單調的「啪嗒」聲。
  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無處不在的殺氣,應該是來自於蕭可冷的。每次提到有關金純熙的往事,她都會異常激動,無法避免。如果鼠疫從前真的做過對不起金純熙的事,誰也保不準她會不會開槍射殺他。
  「對,我是個懦夫,小妹,你開槍吧。」鼠疫終於開口,聲音與表情同樣沉重。生與死的轉換,只需要扳機超過一厘米的自由行程。
  「我的確沒臉再用老大發明的『勾股弦藏匿方法』,他只教會了我一個人,待我比親兄弟還貼心。在他出事之前,派我進入『黑夜天使』臥底,還說過只要完成這次任務,除了代我向主席請功申領一級國家勳章外,還為提升我為安全局總管。小妹,你以為我不想殺回平壤,救老大出來?那種方式太危險了,如果跟二弟一樣衝動,只會把老大散落埋伏在民間的親信全部葬送掉。主席的智囊團向來主張『斬草務必除根,懲惡絕對殺盡』,老大被送進療養院的事,本身就是一個誘餌。或許在江湖上,你跟二弟的名氣都遠高於我,但論到政治鬥爭、勾心鬥角地傾軋,你們始終都顯得太純潔了。」
  鼠疫在自己臉上用力揉搓著,幾秒鐘之內,他的膚色變得蒼白、五官也轉換得端端正正,甚至眼睛的形狀、眼球的顏色都變了,從任何角度看,都是一個標準的韓國熱血軍人形像。我脫口叫出來:「你是——『黑星』,朝鮮人的『金牌臥底』?」
  這是一個久違了的名字,當年叱吒東亞諜報戰時,曾上過美國人的「國家公敵暗殺榜」,如今卻只能偶爾見於歷史軼聞裡了。
  鼠疫苦笑起來:「忘了『黑星』的名字吧,當朝鮮國旗上的紅星蒙上了弓藏狗烹的蔭翳,我寧願放棄過去的所有信仰。我現在的名字叫『鼠疫』,一種無處不在的疾病,不會為任何國家出力,而只會給別人帶來災難。」
  他的光輝形像,的確是隨金純熙的倒台而瞬間宣告消失的。
  蕭可冷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憑心而論,金純熙的衰敗,不過是宮廷鬥志的歷史重演,只有當事人感覺最為創痛尖銳,對於其他看戲的人而言,早就麻木。
  我仰面看著屋樑,以我的輕功,一躍而起,就能拿到傳說中的「煉獄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