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盜墓之王 > 第119節 >

第119節

  我抬頭去看谷野的臉,非但不臉紅,反而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
  「你沒什麼吧?」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向前跨了一步,弄得電梯打橫一晃,狠狠地撞在洞壁上。
  「我……」他張嘴時,牙床、舌頭、上下顎全都變黑了。
  這種情形,只有身中烈性劇毒時才會出現,我反手向腰間的背囊裡去摸那個放著解毒血清和注射器的小包。
  嗖的一聲,谷野的脖子後面彈出一條香腸粗細、四十厘米長短的黑色毒蛇,嘴張得極大,亮著白森森的毒牙,示威一樣對著我,飛快地吞吐著蛇信。真不知道這傢伙是藏在哪裡被帶出來的——
  谷野呻吟著,左手抓住電梯側面的鋼索,臉上的黑氣越來越重。只有半分鐘時間,他的頭頂天靈蓋上的頭髮便無聲無息地脫落下來,飄散到電梯的地板上。
  蛇毒竟然如此凶悍,只進入了谷野血液半分鐘,就把他的體表細胞全部侵蝕殆盡了。
  「我是……永遠……不死的……永遠不死的……」谷野艱難地吐出這麼一句,像是胡話,更像是笑話——第一,沒有人能永遠不死;第二,蛇毒這麼猛烈,如果我不能及時為他注射血清,十幾分種內他就要從地球上除名,是「馬上就死」,而不是「永遠不死」。
  蛇頭高昂著,瞪著綠幽幽的小眼睛望著我,尾巴尖耷拉在谷野的肩頭,不住地抖動著。
  我手裡已經攥住了兩支三寸長的小號注射器,關鍵時候,它們會成為我的致命暗器。
  人、蛇對峙,猶如江湖高手過招,生死只在一瞬間,如果它的彈射速度比我發射暗器的速度快上十分之一秒,那麼接下來,井口操控電梯的士兵們將會看到電梯裡豎著的是兩具渾身漆黑的死屍。
  「永遠不死……永遠……」谷野呻吟著,陡然伸出右手,狠狠卡住了毒蛇的七寸,但他出手的瞬間,毒蛇已經在他脖子、手腕、手背上連咬了三口,攻勢凌厲之極。
  我在谷野得手的同時,手裡的注射器也嗖嗖兩聲彈射出去,穿進了蛇頭。
  蛇死了,不過谷野的命也去了十分之九,滿臉、滿手都被一片恐怖的黑氣籠罩住了,或許幾分鐘後,他就會徹底地失去呼吸的能力。
  我握著他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一連進行了四次靜脈血清注射。他的手一片冰冷,並且在肉眼可見的狀態下,兩隻手腕上的脈搏都在劇烈跳動著,頻率絕對超過每分鐘二百次。
  電梯持續向上提升,營地裡等候消息的人可能永遠都想不到這一刻的人蛇生死搏鬥。
  我無奈地取出了剩餘的六支針筒,大劑量血清注射,無異於飲鴆止渴,就算能勉強保住他的性命,可血清裡帶著的異類活性菌,將給谷野的神經官能系統造成難以估量的毀滅性損傷。
  「風……我是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別……別替我打針了……求你看護我的身體二十……二十四小時……求你……別讓其他人挪動我……我……會……醒來……」他跌坐在電梯的角落裡,雙眼放射出詭異的光芒。
  我暴躁地一腳踢開腳邊的頭盔,大聲吼叫:「谷野先生,清醒些吧!沒人能永遠不死,沒人能永遠不死!」
  除了傳統的愚昧神話裡有人可以永恆不死之外,迄今為止,地球上還沒發現過有什麼人可以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地重複生存下去。只要是「人」,就會有生老病死,就會在生命的某一天停止呼吸,身體的所有器官隨之停止一切工作。
  谷野的嘴角一直在猛烈地抽搐,慢慢翻開右肘,露出腕與肘之間防護服上的一個恐怖的方洞。
  「這個……是那大蛇留下的,你看……看……我肯定沒事……」
  方洞約摸兩厘米見方,已經穿透防護服,並且在洞口邊緣滲出了輕微的黑色液體,那該是傷口流出的毒血。不過,被蛇咬過留下的傷口怎麼可能只有一顆牙印?最起碼毒蛇的門齒也得是並排的兩顆才對啊?
  「你確信那是條大蛇嗎?」我追問著。
  谷野並不確定地搖頭:「不一定,不一定,因為它的腹部並沒有……金點……金線蝮蛇根本不可能與其它蛇類群居在一起……我覺得,它的特徵與……『懲戒之神』……眼鏡蛇更吻合一些……」
  此刻,我們的臉只隔了一尺遠,他嘴裡呼出的熱氣都帶著一股異樣的甜腥味。
  「眼鏡蛇?」我啞然失笑,顧不得谷野是個快死的人,忍不住笑著大聲叫起來:「你在開什麼玩笑?身長十米多的獨牙眼鏡蛇——簡直是天方夜譚!荒謬、荒謬、荒謬……」
  十米長的眼鏡蛇出現在地球上的機率,大概不會比出門撞上飛碟的機率更高。這種蛇類中的劇毒異類,曾經在某些年代,是地球人生命的最強大威脅,非但毒性兇猛、極富攻擊性,而且它本身對抗惡劣環境的能力,是普通地球人的十幾倍,經常可以隱藏在巖壁洞穴裡,不活動也不進食,長達一個月之久。
  中國民間傳說中的「草上飛、青竹須、五步倒、七步斷腸」等等令人談虎色變的蛇類,見了眼鏡蛇,只會灰溜溜地逃走,根本不敢跟這種毒物叫陣。
  造物主總是公平的,所以從來就沒有賦予這種劇毒生物太龐大的體型,否則,極端生物學家預言的「五百年內地球將是眼鏡蛇出沒的樂園」這種謬論,將會成為鐵定的現實。
  「你不……信?」谷野吃力地喘息著,掙扎著要脫掉防護服。
  「當然不信,我寧願那是條金線蝮蛇的蛇王,也不可能承認地球上有長達十米的眼鏡蛇!」在我幫助下,他終於費力地脫掉了防護服,兩隻手掌像是塗了黑漆一般,黑中透亮,右臂已經腫大了兩倍多,像是打了數層厚厚的石膏。
  「風,拜託你,守護我的身體二十四小時。我會活過來……我會給你很多錢……告訴你很多地球未來即將應驗的秘密……」
  日本,這個師從中國但卻永遠學不會中國人「博大寬容、睿智淳樸」的彈丸小國,似乎所有的臣民已經只認得「錢」,只懂得「交易」和「等價交換」。
  或許谷野以為這些許諾能打動我,心甘情願地保護他的遺體,伺候他醒過來——就像他在籐迦失蹤時,以為憑借「借閱《碧落黃泉經》」的優厚承諾就能任意奴役驅使我一樣。
  我搖搖頭,盡量把剛剛湧上來的對所謂「大和民族」的極度厭惡感強壓下去:「我不會要你的錢,不過我答應你,二十四小時內守在你身邊。不過,二十四小時後呢?要不要請鐵娜將軍把你跟籐迦一起送回日本去?」
  谷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不必……我會自己回去,不必人送。風,你發誓……你會守護我……」他挺起腰板,雙手扣在我的右腕上。
  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在有意拖延時間,好把自己中的劇毒通過呼吸傳到我身上來?因為此刻他的手太冷了,像是冰庫裡儲存的某些動物的指爪,溫度絕對已經下降到冰點以下。
  幸好我知道,蛇類的毒液傳播,主要是靠血液的融合完成——
  「答應我,你發誓……你發誓答應……」
  我厭惡地用力甩手,猛的站起來:「好了,我發誓!我會守護谷野先生的身體二十四小時,不讓別人肢解或者火化他,行了吧?」
  此刻,電梯距離井口已經不到五米,我能聽到井口守候的士兵驚喜萬分的歡呼聲。
  「好了,謝謝……你……」
  電梯停在井口,谷野也恰好歪著頭,停止了最後的呼吸。
  再過了幾分鐘,他的眼珠上的眼白部分,也被毒氣所侵,雙眼變成了兩顆漆黑的玻璃珠。
  把守井架的四名士兵發現渾身漆黑的谷野之後,都不由自主地向後猛然倒退,根本沒人敢靠上來。納突拉、鐵娜站得更遠,幾乎就在谷野的大帳篷門口遠遠地看著,連腳都沒有挪動過。
  沒人開口,對於谷野的死,沒人感到可惜,更沒人出聲安慰,任由我抱著他的屍體向停放籐迦的帳篷走過去。
  這一刻,我不再當谷野是異族人,特別是沒當他是可惡的日本人,只覺得他是自己的同伴,曾經共同浴血奮戰過。現在他死了,我就算費再大力氣,也要做到他臨終囑托的事。守護他二十四小時,不是太困難的事,但對於他說自己會醒來的那些話,根本就當是中毒後的昏話好了。
  籐迦依舊在昏睡的植物人狀態,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兩名士兵抬了張光板的行軍床進來,貼帳篷的另一面放好,跟籐迦的床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