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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節

  我把谷野放在床上,想了想,吩咐那兩名士兵:「去,拿床毛毯過來,谷野先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無法說更多,更不想拿谷野說的那些聳人聽聞的話出來譁眾取寵。相信不相信是我的事,守護他二十四小時的承諾,也只是我自己答應谷野的,跟別人無關。世態炎涼,一旦谷野不能再為納突拉和鐵娜創造財富,幾秒鐘內他們就毫不猶豫地放棄他了。
  第一個跟進來探視的是蘇倫,神色匆匆地問:「風哥哥,金字塔裡的情況怎麼樣?獲取寶石是不是非常困難?」
  以她的身份,是絕不會管谷野死活的,並且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谷野已經被徹徹底底毒死了,屍體應該立刻火化掉,免得造成毒性污染,貽生新的什麼禍患。
  我長歎一聲:「很多蛇,把石台層層包圍了,似乎短時間內很難攫取到寶石。墓室頂上開了個四方洞口,如果有可能,我會再去墓室頂上的那層探索一次,或許能有新的發現。」
  連夜下井的緊急情況下,攝錄設備都沒跟上,所以只能簡單地向蘇倫口述蛇陣的情況。當聽到我衝動之下猛然躍下救人的時候,蘇倫禁不住臉色大變,抬手摀住嘴,花容失色。
  那的確是個常人很難理解的動作,特別是谷野是日本人的這個特殊身份。
  「蘇倫,發掘工作的進展,似乎一點都不樂觀。大家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心力求取『月神之眼』,值得嗎?它的出現,是福還是禍?」輻射功能如此強烈的寶石,若是重見天日,一個不慎,豈不是會造成營地人員的極大傷亡。
  更有甚者,假定它就是日、埃兩國資料裡所提到的「超級武器」,那麼,無論是日本人還是埃及人擁有它之後,都將有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相信詹姆斯永遠都不會停止對「月神之眼」的覬覦窺測——如果地球上只有一個國家對「戰略武器」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那麼,這個國家只能是「美利堅合眾國」。
  他們可以出任意天文數字的價格來購買這種新生的武器力量,並且為了得到它,不惜動用一切非法的、非常規、非正當手段,正如他們為了得到中東的廣闊油田,而不惜以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魔手伸入伊拉克一樣。
  蘇倫也很無奈:「這件事,早就騎虎難下了。風哥哥,還有一個最新的壞消息——開羅城的朋友來過電話,總統府已經全部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做好了隨時與軍方開戰的準備。昨晚,全城宵禁,今晚仍在持續,我預感到營地裡也會發生戰事。風哥哥,你最好隨身攜帶武器,肯定會用得著……」
  埃及國內的政治形勢竟然會風雲突變,真的讓人始料不及,而這一切禍端的源頭,便是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和那部神秘經書的下落。那麼,若是有一天真的進入了蛇陣上方的墓室,會再發生什麼事呢?
  我能看到那洞口裡折射出的金黃色的光芒,會不會也藏著數量巨大的黃金?比中央墓室裡那塊四米見方的超級金錠還要大?
  若是換以納突拉的思維定式來考慮,他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黃金據為己有的。
  我覺得有點累了,索性背靠床頭,坐在地上。
  對面,就是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的籐迦,沒有鐵娜的命令,她也被無奈地羈留於此。現在倒好,又添了個渾身漆黑的谷野,日本方面派出的人馬全軍覆滅,不知道渡邊俊雄長官會做何考慮?對於「月神之眼」和超級武器的覬覦應該可以停止了吧?
  被龍和耶蘭推崇的「還魂沙」根本沒有任何功效,我猜它們絕對只是沙漠裡最普通的黃沙,除了被人為賦予的神秘色彩之外,沒有任何魔力。
  蘇倫站在行軍床前,對谷野的傷口檢查再三,最終遺憾之極地搖了搖頭。
  任何人看到谷野目前的狀況,都百分之百會確信他已經徹底死了。特別是裸露在衣服之外的手掌、手腕、脖頸、臉、腳踝……都變成了黑中透亮的浮腫,至於右臂上最後出現的那個恐怖的方形傷口,已經被流出的黑色液體遮蓋住。
  「風哥哥,他真的說過『死而復生』的話嗎?」蘇倫滿臉都是不解。
  我重重地點頭,相信蘇倫並不會像別人一樣輕易笑話我,即使這句話聽起來如天方夜譚般荒謬。
  蘇倫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牙籤撥動著谷野的眼瞼、鼻翼、嘴唇,又觀察了超過五分鐘時間,無言地徹底放棄。
  谷野會不會復活——這個問題對發掘工作的進行並沒有太大影響。他跟籐迦都死了,不過是減少了爭奪「月神之眼」的一方勢力,無形中為鐵娜減輕了壓力而已。
  與其讓谷野復活,都不如讓籐迦甦醒過來更令人開心。
  「死而復活……這個詞彙……風哥哥,你會由此聯想到什麼?」蘇倫似乎是在喃喃自問。
  我什麼都聯想不到,過度的精神與身體的雙重疲敝,讓我的腦組織只想盡快休眠一下,已經失去了任何活躍聯想的能力。
  「你累了……」
  這是我聽到的蘇倫最後一句話,滿含關切和心疼,接著便頭一歪,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我不停地做著短暫而詭異恐怖的夢——到處都是蛇,黑色的、金黃色的、彩色的大大小小的蛇。它們都有類似於發怒的眼鏡蛇那樣的扁平的脖頸,吐著蛇信,在我眼前不停地發出「絲絲絲絲」的怪聲。
  我又看到了一條超級巨蛇,眼鏡蛇的頸、金線蝮蛇的身體、古怪的美人魚一樣分叉的尾巴……
  它在蛇海裡游來游去,一直迴旋盤繞在「月神之眼」的周圍。
  寶石那麼亮,像是從太陽上取下的小小的一角,即使只是一角,也足夠讓人雙眼刺痛、不敢直視了。
  不知怎的,大蛇變成了渾身漆黑的谷野,嘎嘎獰笑著,不停地唸咒一樣重複著同樣的話:「永遠不死、永遠不死、永遠不死、永遠不死……」
  渾身打了個激靈,我立刻便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陡然跳起來去看谷野的臉。
  他死了,確確實實死了,這是絲毫不必爭辯的事實。
  我對自己答應他的話,感到好笑:「日本人總是愛異想天開的,就像幾十年前,他們像蜉蝣撼樹般地妄想稱霸亞洲、把中國變成他們的食品加工車間一樣。死人怎麼會復生?總不能從閻羅王手裡把自己的靈魂再拿回來?」
  谷野的話,像龍的「還魂沙」一般可笑。
  這時我才發現,肩頭披著的一件外套,已經滑落在地。那是蘇倫的外套,拾起來抱在懷裡,一股淡淡的女孩子的體香柔柔地飄過我的鼻尖。
  蘇倫不在,帳篷外,夜風又起,我聽到哨兵們走來走去時戰靴踩得沙地簌簌亂響的動靜,也聽到他們手裡的長短槍械不小心碰撞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聲,一片死寂。
  夜闖金字塔,絕對是個莽莽撞撞的錯誤,真後悔不該助長谷野的迫切心情。若是到了第二天,所有工具、人員、攝像機準備整齊,步步為營地來推進這件工程,也許結果會遠勝於此。那樣,我也不至於用接近自殺的大無畏態度,跳下池子去救谷野……
  身體真的好累,在極度的震撼驚駭下,我渾身都在害冷,只能站起來,活動著就要麻木的雙臂和雙腿。
  我走出了帳篷,下半夜的營地裡,只有不眠不休的探照燈的光柱,重複著掃過所有帳篷的尖頂。一陣猛烈的北方吹過來,被冷汗濕透的內衣變得像層薄冰貼在我的後背上,更是冷得難受。
  我用力跺了跺腳,豎起衣領,在帳篷前來回踱步。
  谷野那麼鄭重其事地要求我守護他二十四小時,我絕不能失信。不管他能不能重新活過來,我都得履行這個諾言。
  正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籠罩在沙漠裡滾滾的風塵之中,顯得遙遠而模糊。
  單看外表,誰會想到此刻它的底下已經變成了一個毒蛇的世界?它絕對是跟胡夫金字塔不同的,內部蘊藏著難以想像的秘密——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不能接受墓室由棋盤格式變為巨池模式的現實。
  薩罕長老跟幽蓮去了哪裡?
  從幽蓮的詭異表現上,我懷疑她跟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絕對有關,而且是非同尋常的神秘關係。至於薩罕長老,本身就是尊崇土裂汗大神的,而且曾經做順水人情一樣,把所有探墓者都一廂情願地當成了獻給大神的祭品——
  整件事,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沒有出現,那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土裂汗大神,那個鱷頭人身的奇怪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