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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節

  我聽到他說開門看見三具吊在房樑上的屍體,汗毛齊刷刷豎了起來。不知怎麼,一下想起了洪辰,她當時就被王冬梅把魂魄封印在紙人裡,吊在房樑上墜魂。
  「那三具屍體是什麼樣的?」我顫著聲問。
  陳平安瞪了我一眼:「別勾引我說啊,剛才和你說那些已經犯錯誤了。不說了,不說了。」
  我活生生把好奇心忍住,算了,他不說就不說吧。說了我也沒能力解決,那些破事怪事離我越遠越好。我從城市回到縣城,離開李揚銅鎖他們,有部分原因就是想和這些事隔絕。我本人不算是好奇心和探索心特別重的人,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喝了酒,我扶著醉醺醺的陳平安出來。他走到路邊哇哇大吐,吐完了蹲在地上不住地喘粗氣。我只能在寒風中守著他。
  半晌,他站起來,竟然拉著我的手嗚嗚哭:「劉洋,我沒想打他,真沒想打他,那時候我是實在忍不住了。」
  我知道他心裡憋屈,說道:「沒事,你別多想。生死由命,他也就那麼大的壽命了,閻王爺說的算,跟你沒關係。」
  陳平安擦擦眼淚說:「劉洋,咱們是不是朋友?」
  我點點頭。
  陳平安道:「是哥們,你幫我一個忙。」
  「你說吧。」
  陳平安看著黑沉沉的天空說:「我聽說徐佳男家裡正在辦喪事,你這兩天如果不忙的話,去一趟他的家裡替我燒點紙,給他上炷香。」
第6章 套
  對於他這個請求,於情於理我都要答應。
  陳平安寫了一個地址,我看了以後暗暗有些吃驚。原來徐佳男的家就是那天抄賭窩的老巢。
  他家住在縣城西面一處居民小區。
  第二天下班後,坐車過去,在小區門口商店裡我買了兩刀紙。這片老樓群一看就是有年頭,樓牆外面牆皮剝落,露出裡面牆體沉悶的灰色。走進樓洞,樓道兩側堆積陳年雜物,烏煙瘴氣。
  根據地址,他家住在五樓。剛到樓梯口,就看到地上擺著果盤、四碟八碗兒的祭品,還把黃黃的燒紙疊成三摞,用小巧的銅香爐壓上。香爐裡正點著三根紅色的長香。
  樓道漆黑,感應燈也壞了,加上我走的急,差點沒一腳踩上去。看著這些東西,心裡十分膈應。上去下來的樓內居民都小心翼翼避開,臉上全是厭惡的表情。
  三摞紙折疊平壓的方法是我們老家這邊的規矩。人如果剛死,就要這麼擺上,據說是賄賂小鬼的買路錢。
  反正這家人有點夠缺德的,死人擺供都擺到樓道裡了。
  這層樓一共住了三戶居民,徐佳男的家在樓道右手邊,此時大門敞開,裡面傳出陣陣聲音很大的沉重哀樂,一遍一遍循環放著。真是噁心人不上稅。不過沒有哭聲,隱隱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一個中年婦女從門裡出來倒垃圾。我趕忙迎過去,她抬起頭瞇縫著眼問:「你是誰?」
  晦暗陰森的光線下,我看到這個女人,心裡咯登一下。她大約五十歲的年紀,長得很瘦,面皮蠟黃,灰白色的頭髮散亂地披到肩膀上。看到她的眼睛,我心怦怦跳,她長了一雙吊睛眉,這樣的女人一般脾氣不好,而且心思深沉,看人都是唆唆眼。
  我很不舒服,還是有禮貌地說道:「阿姨,我是徐佳男的朋友,聽說他出事了,過來看看。」
  那女人咳嗽幾聲:「好,好,佳男走的這幾天,你是第一個過來看他的。我是他媽。進來吧。」
  一走進正門,我當時就傻了。
  屋子裡光線很差,並沒有開燈,黑壓壓的讓人心裡不舒服。最亮的光源是遺像旁邊的兩盞長明燈,燈泡裡發出幽幽暗紅色的光,照的整個客廳沉悶壓抑。
  藉著微弱的紅光,能看到客廳面積很大,大概能有四十來平,散落著滿地的垃圾,什麼一次性飯盒塑料袋,啤酒瓶子易拉罐,廢報紙煙頭子遍地都是,糟蹋的就像狗窩。不過,這些東西都不像是擺在那裡很久的感覺,看起來像是最近幾天才弄的。
  大廳靠牆根處,放著供桌,上面擺著徐佳男的黑白遺像。遺像前面放著水果烤魚雞腿這樣的供品,香爐裡落著厚厚的香灰,插著三根燃燃飄煙的長香。
  供桌前面還有一個火盆,裡面落著黑黑的一層煙灰,旁邊放著一刀黃色的燒紙。
  屋子裡坐著四五個老娘們,正在嘰嘰喳喳說著什麼,看我進來,全都安靜下來。眼睛裡充滿了不友好的神色。
  一個娘們看著我冷嘲熱諷:「你們還好意思來?小男男就是被你們帶壞的!他今天會這樣,你們這些喪良心的壞小子有脫不掉的責任。」
  徐佳男他媽一聲咳嗽,臉色陰沉下來:「今天來給佳男燒紙的都是我家貴客,如果看不慣可以走人。」
  那娘們鬧個紅臉:「大姐,我不是那個意思。這幫小子太壞了,佳男我是看著長大的,本來好好一個孩子,就因為跟這幫混子瞎混,才會落到這麼個下場……」她嗚嗚哭了起來。
  我真是坐立不安。這屋子裡吧,不但場景詭異,而且還充盈著一股刺鼻的腐爛味道,估計地上的那些垃圾都臭了。實在搞不明白,為什麼徐佳男的媽媽不收拾收拾,就用這麼一個破屋子為自己兒子擺供。
  還是早燒完紙早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幾步來到供桌前,從桌子上拿起三根香點上,猶豫了一下,還是衝著遺像鞠了三個躬,然後走過去,把香插在爐子裡。
  遺像上的徐佳男是個很清秀的少年,和他那天晚上狂躁的表現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遺像裡的他臉龐瘦弱,眼神顯得非常安寧,還帶著青少年的迷茫。現在,他就這麼死了。
  我看著遺像,心裡也有些不好受,就在這時,我看到遺像上的徐佳男突然流下兩行眼淚。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眼花了,仔細一看,那是兩行黑紅色的眼淚,非常明顯,順著眼角一直往下淌,形成了兩條深深的軌跡。
  待看仔細了,我腦子嗡一下就炸了,動不了喊不出,兩條腿就像是釘在原地,骨頭縫都往外冒涼氣。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重重一拍我。我一個激靈回過神,看到徐佳男他媽站在那裡,她晃動著滿頭白髮,死死盯著我:「你怎麼了?」
  我再看看遺像,根本沒有兩行血淚,才知道自己看岔了。我勉強笑笑:「沒事,想起點別的事,有點走神。」
  屋子裡靜靜的,所有人都在看我。晦暗陰森的房間裡蕩漾著無法言說的冷意,我很是不舒服,趕緊蹲下身拿起幾張燒紙點燃,想早一點離開這裡。燒紙扔在火盆裡,一點點燃了起來,漸漸化成飛灰。
  我始終想著那兩行血淚,心跳加速,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時,旁邊有女人說:「大姐啊,要不咱們把屋子收拾收拾吧。這兩天來弔唁的人就多了,地上不乾淨也不好看啊。」
  「不收拾。」徐佳男他媽口氣又硬又冷:「兒子走到今天這一步,我這個當媽的有責任,但也賴他自己不爭氣!都說人死了頭七之夜會回魂,我就要讓他的魂兒回來看看!看看這個家讓他糟踐成了什麼樣!他要還有點觸動,下輩子就好好做個人!」
  這當媽的是真冷靜,到現在一滴眼淚不掉,她直勾勾看著遺像說:「從他輟學那天起,我就當他死了,再沒這個兒子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提出告辭。他媽說:「你先別急著走,阿姨要你幫個忙。」
  我沒說話。
  她自顧自說:「你能不能幫我把裡面屋子的地面打掃打掃。阿姨這幾天太累,實在幹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