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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節

  我心裡歎口氣,尹秋風這樣的男人人格魅力實在是太大,也難怪能吸引王雪這樣的小姑娘,我在人家跟前提鞋都不配。
  到了醫院,尹總這派頭大了,插著衣兜,走路極沉穩,一步三搖往裡走。李副總和王雪一老一少兩個美女,緊緊相隨。我在前面像斥候一樣,鞍前馬後引路。
  電梯太堵,我們走樓梯上的四樓。看尹總親自爬樓梯我都心疼,他這麼大譜兒,可千萬別累著了。等到了樓梯口,李揚和老舅等人已經等候多時。
  李揚他們家也是開買賣的,和我現在工作的單位有一些業務往來。今天聽說真神下凡,全都跑出來迎接,就差鋪紅毯送鮮花了。
  尹秋風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李揚,主動伸出手:「你是李揚?」
  李揚趕緊也伸手握握,尹秋風的大手綿軟溫暖,非常厚實。李揚激動聲音都發顫:「歡迎尹總。」
  尹秋風笑笑:「我是知道你的。網上看過你的照片。小伙兒挺精神。」
  身經百戰狗膽包天的李揚,居然嘿嘿傻笑,尹秋風一句話差點讓他尿奔跪舔。也不怪李揚,尹秋風氣場十足,龍驤虎步,絕對像一朝天子。幸虧我有彭大哥這碗酒墊底,要不然也能和李揚差不多。
  老舅等人圍過去上前握手,尹秋風只是淡淡一握,連話都懶得講。他對李揚說:「小伙子,能否借一步說話。」
第14章 和尚的一生
  李揚點頭:「沒問題。」
  兩人離開人群,沿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我們大家伸長脖子,根本聽不見兩人交談的聲音。看樣子似乎尹秋風在問李揚什麼問題,李揚聳肩表示不太清楚,尹秋風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兩個人又走了回來。
  我說道:「尹總這次過來的目的,想必李揚和大家都說了,他想看看老太太。」
  大家這才回過味,領著尹秋風往病房去。隔著窗戶能看到,病床上的老太太,緊閉眼睛似全無知覺。她的氣色極差,臉色蠟黃,形如枯蒿,像是費勁全身力氣才能勉力去呼吸,非常可憐。任誰都能看出,這個人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生命力正在遠離這個軀殼而去。
  尹秋風沒有進屋,而是站在門外佇立,一隻手扶著門框,靜靜看著老人。他眼神深沉,難以形容,透著無盡的滄桑和傷感,像是百歲老人。
  我們沒有說話,誰也不想破壞這個悲肅的氣氛。
  尹秋風緩步走進病房,輕輕坐在床旁邊,伸出手溫柔地握住老太太的手。整個過程非常自然,沒有任何做作。
  病房靜極了,眾人大氣都不喘,一起默默看著這個奇怪又有些傷感的場面。
  無意中我看到王雪臉色不太好,雖然她一直露著淡淡笑容,眉頭卻皺起來。我有些疑惑並沒有深想。碰碰李揚低聲問剛才尹秋風和他說些什麼。李揚皺眉說:「他問我知不知道姥姥四十年前把木匣子藏在河南的什麼地方。我說不知道,姥姥壓根沒交待。」
  奇怪,尹秋風問這個做什麼?
  病房裡,尹秋風正在和姥姥說話,聲音很輕,但依然能聽清楚。他對姥姥說:「我來了。」
  這時,大家都看到,姥姥戚燕臉色竟然有些紅暈,她的臉部似乎更流動,更有生氣,像是注入了一絲生命的動力。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枯瘦的手一直握在尹秋風的手裡,微微顫抖。
  她喉嚨裡艱難地說出一句話:「你,你不是他。」
  這兩句對話如果不聯繫上下語境,那是相當的費解。我和李揚碰了一下眼神,做了個簡單的推斷。尹秋風說「我來了」,那意思是他在夢中經歷和尚的一生,與和尚的情感融合,所以他看到姥姥戚燕感覺特別親切,從某種角度來說,和尚的情緒上了他的身,情之所至,說了一聲「我來了」。而姥姥戚燕雖是將死之人,目不視物,但她與和尚的那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還在。尹秋風一出現,她就知道他不是和尚。
  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和尚確實是死了——因為尹秋風夢到了他的一生。
  尹秋風接下來的舉動,讓我們大吃一驚。他居然伸出手,輕輕撫摸姥姥灰白的頭髮,一下一下,特別溫柔,眼神裡那種愛確實是真情流露。
  姥姥緊閉眼睛裡滾落出一滴眼淚,聲音哽咽,卻還在說著:「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尹秋風道:「燕子,你曾經把一個盒子藏在一處山村的祠堂,能不能把具體地點告訴我?」
  老太太佈滿皺紋,形如核桃的臉上忽然呈現出非常狡詐的笑容,嘴角微微上翹,看上去竟有些毛骨悚然。她閉著眼,斷斷續續說:「我說過你不是他,要不然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尹秋風道:「或許有了那東西,我就會成為他。」
  老太太很明顯的身子一震,嘴唇輕輕顫了顫。
  尹秋風低下身子,耳朵湊到老太太嘴邊。老太太顫抖著說了幾句話,尹秋風瞇著眼點點頭。
  他放開手站起身,走過來叫李副總取筆,然後在一張便簽上迅速寫了一串地址,說道:「小李,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在一天之內,你到這個村子裡的祠堂把藏在橫樑上的一份木製扁盒拿回來。」
  李副總看看地址,表情淡然,點點頭:「我這就去辦。」
  尹秋風回頭看看病床上的老太太,自言自語:「還剩下兩天,不知能不能來得及。」
  王雪想給老大尹秋風就近訂個酒店房間,尹秋風態度很堅決,就在病房裡陪著老太太,哪兒不去。
  沒辦法,王雪聯繫醫院方,據說直接找到了院長,在病房裡臨時加了一張床,就放在病床旁邊。尹秋風果然守在老太太近前,左右不離,有時拉著姥姥的手,輕聲喃語訴說衷腸,有時削個蘋果用刀割下一小塊,慢慢餵給老太太吃。盡心盡力,所做一切皆出乎本心,自然體貼。看的李揚這些舅舅姨媽直冒酸水,私下裡說這個大老總怎麼比親兒子都親。
  尹秋風那可是實打實的大神,誰也不敢得罪,只要不過分,他想怎樣就怎樣吧。依著他的意思,把那些沒用的親戚都打發回家,每天就留下一個陪護的家屬即可。
  又到了晚上,我舔著臉留下來守夜。實在是太好奇,我就想親眼看看整件事是怎麼發展和收尾的,還有一件事,就是那個若干年前藏在祠堂裡的木盒子,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王雪這丫頭能提拔到秘書,看樣子也不完全是出賣色相,能力也是有的。和醫院關係整的明明白白,晚上又把飯菜都準備好,為尹秋風準備了一整套新的被子褥子,甚至新內衣都備了幾件,什麼都想到領導前面,端的是溫柔可心。
  晚上沒事,我和李揚跟尹秋風嘮嗑。尹秋風頗有興趣聽我說了幾件過去探險的事,尤其是羅鳳屍解成仙的經過,聽得津津有味。聊著聊著,李揚問他:「尹總,你在夢裡化成了那個和尚,那麼他的一生你都經歷了?」
  尹秋風笑著點點頭。
  李揚說:「那和尚說自己是不死的人,是什麼意思?他知道什麼長生秘訣?尹總你也知道了?」
  尹秋風神色很平靜:「我經歷的這個和尚的一生非常平凡,他是建國前生人,從小無父無母,被好心人養到八九歲。家裡實在揭不開鍋,被養父母送進寺廟,進廟剃度做了小沙彌。長大後出山雲遊,路遇戚燕,也就是你姥姥。在三十一歲左右圓寂而去。生平普通,就像是一顆流星,匆匆劃過人間。硬說留下點什麼,那麼他這一輩子最難以忘懷就是戚燕,以及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天三夜。」
  「完了?」李揚吃驚地問。
  「完了啊,你還想知道什麼?再多的細節我也想不起來了,只覺得這個人的一生如白駒過隙。」尹秋風說。
  我和李揚看看,總覺得這裡面不對勁,李揚問:「尹總你就沒記點別的?」
  尹秋風道:「我問問你,你清晨睜開眼睛,對於昨夜的深夢你又能記起多少?那就是一個夢而已,我能記住這麼多就不錯了。」
  「長生……」我喃喃道。
  尹秋風笑:「你覺得和尚像是長生不老的樣子嗎?三十出頭就死了。他六十年前隨口對你姥姥那麼一說,你們還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