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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二叔坐下後,喝了一口茶,說:「大哥,你還記得大何莊的老倔頭嗎?」
  大何莊在穎河以西的一個山區裡面,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山村,雖然環境惡劣,但歷史悠久。我們那邊的地勢以穎河為界,穎河以東是平原夾雜些丘陵地,就是我們那邊;穎河以西多是山地,大何莊就坐落在山地之中。
  老爸想了想,說:「記得,咱爹還給他看過風水,說他家的房子不好,我記得咱爹回來嘀咕了很久——他怎麼了?又找你看風水了?」
  二叔說:「十幾年前,是老倔頭的老婆請咱爸去看的他們家風水,我是跟咱爹一塊去的,看得是他家老宅,咱爸一直說不好不好,老倔頭就是不聽,還把咱爸給轟了出來。你知道咱爸在回來的路上怎麼說嗎?說那是標標準准的凶宅!」
  我們的臉色一下子都變了,老爸沉聲說:「弘德,你別神神叨叨的,有什麼話快說!」
  二叔說:「老倔頭今天發瘋了,人家都說是……說是鬼上身了!」
  我笑道:「二叔,什麼是鬼上身啊?」
  二叔一副很駭人的表情道:「你沒見過,鬼上身太嚇人了,被鬼上身的人,有時候說話做事很正常,但有時候說話的語氣、強調、內容還有表現出來的表情,做出來的動作都是已經死過的人的。」
  我愣了一下,說道:「什麼鬼上身,那不是精神分裂症嗎?是精神病啊——我妹妹可是學醫的,讓她給你普及一下醫學常識吧。」
  二叔急道:「你還不相信,哪裡是精神病,精神病會死人嗎?」
  我說:「只要是病,就會死人的吧——你不是說老倔頭只是發瘋了,誰死了?」
  二叔說:「老倔頭有兩個兒子,一前一後都是被鬼上身後死掉的,如果是精神病,總不會一家爺兒三個都是吧。」
  我又愣了一下,說:「他已經死了兩個兒子了?」
  二叔說:「正是!而且還都是一樣的害病,一樣的死法。」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精神病是會遺傳的,這也不是很奇怪。」
  二叔冷笑了一聲,說:「你說的這些二叔也知道,關鍵是,老倔頭是爹,如果是遺傳的話,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兩個兒子先發瘋死掉,老倔頭後發瘋,總不會是兒子把病遺傳給老子了吧?」
  我說:「找醫生看過了沒?醫生怎麼說的?」
  二叔冷笑道:「醫生根本就不敢看。」
  我奇怪地說:「為什麼?」
  二叔撇撇嘴說:「因為太嚇人了,他犯病的時候,如果你不理他,他也不理你,就只胡言亂語、瘋瘋傻傻而已。但是如果你去招惹他,他就像瘋子一樣拚死了整你,誰都壓制不住。」
  我不由地打了個寒顫,說:「這是病入膏肓了吧?」
  二叔又冷笑了一聲,說:「不是病入膏肓,是有鬼祟!老倔頭的小兒子先發瘋,大兒子後發瘋,老倔頭如今也發了瘋,三人發瘋的時間不一樣,但是表現卻一模一樣,說的都是同樣的話,臉上是同樣的表情,做的是同樣的動作,這才最奇怪!他們分明是被同一個惡鬼給纏上了!」
  我說:「你怎麼知道?」
  二叔說:「我本來也不知道,老倔頭他們家三個男人,死了兩個,最後一個又瘋了,家裡已經沒別人了。老倔頭的老婆當年聽了你爺爺的話,和老倔頭發生了爭執,沒多久就跑回娘家了,今天晚上是老倔頭的兄弟二腦袋來找的我,話都是他說的。」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破綻,立即說:「如果真是鬼上身,為什麼老倔頭的老婆沒被上身?」
  二叔說:「當年就是她請你爺爺去給他們看的宅子,你爺爺說的話,她十分相信,你爺爺還特意給她留了個辟邪的東西,估計是那玩意起作用了,而且後來,她也一直在自己娘家住,偶爾回一次家,所以她才能逃過一劫。」
  我打破沙鍋問到底,說:「我爺爺給他什麼辟邪的東西了?」
  二叔說:「一塊石頭,『丁』字形的小石頭,你爺爺在上面刻了一些字,說是靈石,那女人整天掛在脖子上。」
  靈石?
  我忽然想起來在《義山公錄》裡「邪」篇「器」章裡有這樣的記載:「山陽之石,晝有日灼,夜有月洗,聚日月之精華,暴於山巔,受雷劈電擊而不碎裂,有剛直之氣,可取為靈石,以鎮邪祟。」
  大意是,在山上處於向陽面的石頭,受到風吹雨淋、雷擊電打,又吸收日月精華,本身堅硬無比,有靈正之氣,可以用來鎮宅驅邪。
  所以,古往今來許多人家的房前都立有很大的石頭,有的上面還刻著「石敢當」或者「泰山石敢當」的字樣,那都是用來鎮宅辟邪用的。
  這些事情被我聯繫到一起想了又想,我不由地有些動搖了,難道《義山公錄》上寫的都是真的?
  我在胡思亂想之際,我聽見老爸問二叔道:「那你來我這裡幹什麼?我可不會驅鬼,你應該去找跳大神的或者風水先生啊。」
  二叔道:「二腦袋知道當年咱爹給他家老宅看過風水,也說過他們家老宅不好,他就相信咱家的人,他如今是求我給他家破解一下,他說他們一家子現在可是都嚇怕了,白天夜裡都提心吊膽,他大哥老倔頭還整天瘋住在何家老宅裡,說不定哪天也就死了。」
  老爸說:「那你就破解一下吧,找我幹嘛?」
  二叔笑道:「如果咱爹在,我就不找大哥你了,說實話,我學了咱爹那一點皮毛,知道的東西不少,辦法卻沒有,哪能破解得了,你把那本《義山公錄》借我看看還行。」
  聽到這話,我吃了一驚,要是老爸去給二叔拿《義山公錄》,我可就爽了。
  老爸看了我一眼,然後對二叔說:「我沒有什麼《義山公錄》,我要那種東西幹嘛?我又不算命,也不看風水,況且你也知道,我對這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小時候父親逼我學,我就不學,為此沒少挨打。」
  二叔笑道:「我當然知道,不過咱爹也沒說把《義山公錄》給你啊,咱爹是留給元方的,你快拿出來吧。」
  我裝作很不滿地看了看老爸,說:「老爸,你不是說爺爺沒給我留什麼東西嗎?你怎麼這麼不老實呢?」
  老爸也頗為尷尬地看了看我,然後沒好氣地對二叔說:「我不是不讓你說出來的嗎?」
  二叔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說:「大哥,你腦子是不是壞了,你怕什麼呢?元方是大學生,他會相信這些東西?他會學這些東西?這在人家眼裡都是封建迷信,封建糟粕,用現在一個比較流行的詞彙就是——鄙視!是不是啊,元方?哈哈。」
  我無奈地看看二叔,這貨太沒大沒小了,你想尊敬他都不行。
  二叔又催促道:「大哥,別磨蹭了,我跟你說,這可是涉及到生死大事,人命關天啊,就算不管已經瘋了的老倔頭,也得管管二腦袋啊,二腦袋可是嚇得活不下去了,萬一人家家裡也出什麼事情了,你過意的去嗎?」
  老爸說:「那是老倔頭的家,跟二腦袋有什麼關係?」
  二叔說:「看你這話說的,那老宅是他們老何家的,每個人都有份,只不過是老倔頭住在裡面罷了,而且現在老倔頭還在發瘋,說不定等老倔頭死了,就輪到二腦袋了,他能不害怕嗎?他們整個大何莊的人都心神不寧呢。」
  母親也說:「弘道,去拿出來給他吧,多可憐人啊。」
  老爸想了想說:「慢來,書在我這裡,今天晚上不能給你,明天天明,你再來,我跟你一塊去。」
  二叔翻了翻白眼,說:「看你那小氣樣,還怕我不還給你!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不還給你也沒什麼,你拿著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