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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節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在結界內我們是感覺不到外界的變化的,打個比方吧,葉靈已經把我們困在了陰陽交界處,就算外邊已經是白晝,而我們還是會處於黑暗之中。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能夠聽到她的吟誦,而左鄰右舍都沒有反應的緣故,她是專門引我們進來的。」
  唐宛兒說道:「早知道是這樣我們就不應該來。」我歎了口氣,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只是心裡有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多用點心研習密宗,總是臨時抱佛腳,要是小活佛在就好了,他應付這些那是游刃有餘。
  我對邱錦書說道:「怎麼?你還不想說麼?是不是真的希望大家都死在這裡?」
  他咬了咬牙道:「這話得從我從英國學習回來說起,八三年我結束了在利物浦的進修,回到造船廠才知道葉靈和范新已經結婚了,你們知道麼,當時我的心好像死了一樣,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我恨范新,但我更恨的是葉靈,她明明知道我對她的心意,她居然,她竟然會喜歡上范新,是的,她告訴我是她先向范新表白的,她說范新並沒有違背諾言,但不管怎麼樣,這樣的結果我是不能忍受的,不能。」
  他的眼睛裡露出凶光,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原先害怕的情緒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幾年前,他的表情讓我們感覺他好像恨不得親手殺了范新和葉靈一般。我沒有打斷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我知道他應該馬上說到正題了。
  他繼續說道:「我用真心對待他們,可他們呢,竟然用謊言和欺騙回報我,你說,他們該不該死?」他的眼睛紅了,眼瞼的肌肉快速的抽動,他說道:「給我一支煙。」我摸出煙遞給他一支,他接過去銜在嘴上,鄧琨忙給他點上了火。他吸了一大口,拿煙的手顫抖著,不過這裡的顫抖已經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和激動。
  他一邊抽煙一邊說道:「我無法忍受這樣的欺騙,背叛就要付出代價。表面上我還是把他們當成最好的朋友,可在心裡我一直在找機會,在想辦法,我要報復他們,我要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甚至痛不欲生。」仇恨能夠使一個人瘋狂,進而做出極端的事來,因愛生恨,那種痛更是刻骨銘心的,那種恨也一樣。
  其實我能夠理解范新和葉靈為什麼這樣做,他們不希望傷害到邱錦書,只是邱錦書的氣量太小,把他們的善意當成了欺騙,更重要的是邱錦書的佔有慾太強,在他的心裡,葉靈就應該是屬於他的,而且只能屬於他,這是葉靈的悲哀,就算葉靈真正選擇的是他也一定不會幸福,因為這是一份缺乏尊重、理解和信任的愛。望著眼前的邱錦書,我不知道應該是同情還是憎惡。
  他把煙頭扔到地上,然後繼續回憶著:「直到有一天,我聽說葉靈懷孕了,你知道嗎,我哭了,那是我的女人,但竟然懷上了別人的孩子,賤人,十足的賤人。從那時起,我暗下決心,我一定不能夠讓她,不,應該是他們,包括范進和她懷著的那個雜種,他們都得死,死,哈哈。」他大聲地笑著,那笑聲迴響在寂靜的夜裡,刺耳,恐怖,他的臉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動。
  「正好那時我結識了一個從蒙古過來的游醫,他聽了我的故事便問了下我葉靈平時都喜歡吃些什麼,我告訴他葉靈最喜歡吃的是黑木耳和山楂,他當時就說是上天都眷顧我,讓我能夠一洩心頭之氣,我不明白,他便說道這兩樣東西都是孕婦的禁忌,他教我每天都讓葉靈吃這些東西,那時候這方面的知識沒那麼普及,加上這兩樣東西不顯山不露水的,卻可以成為葉靈和胎兒的催命毒藥。」
  我心裡漸漸明白了,黑木耳雖然滋養益脾,但卻也有著很強的活血化瘀的作用,能夠破壞胚胎的鞏固和發育,而山楂除了能夠活血化瘀外,還能夠有效的收縮子宮,每天都吃這兩樣東西肯定就會導致流產的結果。醫者仁心,這個游醫也太過狠毒了。
  果然,他又說道:「我聽了他的話半信半疑,誰知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葉靈果然便小產了,還大出血,最後因為失去孩子抑鬱成疾,再加上失血過多,一個星期後也跟著死去了。葉靈的死我也很傷心,這都是范新,如果不是他,我和葉靈一定能夠過得好好的。葉靈死後范新根據她的遺願,要把她送回到祁門來,可恨的是那時候我還沒有想到對付范新的辦法,所以他便這樣跑脫了。」
  「直到三年後,就是我給你們說的在祁門見鬼的那年,我原先是準備過來報復范新的,范新喜歡喝酒,我便帶來兩瓶下過藥的茅台酒,我記得那天我大約是晚上十一點多鐘來的,那個時候十點以後街上幾乎就沒有什麼人了,我準備送了酒就離開,悄悄的來,悄悄的走,應該不會有人會懷疑到我的頭上,可誰知道,卻發生了我告訴你們的那檔子事情。」
卷三 迷失 第一百五十章 小新
  邱錦書終於說完了,我望著他,此刻心裡卻是莫名的悲憤,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為了一段他自己假想的愛情而喪心病狂,我點起一支煙,靜靜的沒有說一句話,而其他人再看著他時,目光也是充滿了鄙夷的。而他卻渾然不知,他的目光中仍舊流露出深深的恨意,甚至忘記了他現在危險的處境。
  唐宛兒說道:「朱哥,看來這是他們之間的恩怨,我們外人不必摻和的。」鄧琨也點了點頭,我不吭聲,雖然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但我卻不能夠如他們所說的,任由鬼怪危害世人,而且我們現在已經捲了進來,更沒有退卻的可能了。
  「錦書,靈兒叫你你怎麼不回答她呀?」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後響起,來得突然,大家幾乎都嚇了一跳。是范新,而他旁邊還站著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小伙,只是那小伙的臉卻比他的還要慘白,白得就像用麵粉塗抹了一層似的,而他的眼角有點點血漬,我這才注意到,原來他的一隻手還握在范新的手裡。
  小伙的臉上有著僵硬的笑容,邱錦書這才從回憶中走出來,換回了那副害怕的神情。
  他看著范新和小伙,然後問道:「老范,這孩子是誰家的?」范新沒有說話,倒是那小伙開口了:「你就是邱叔叔吧,我是小新啊,小新,你不記得了。」邱錦書忙道:「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什麼小新。」
  范新的面無表情地說道:「小新就是葉靈肚子裡的孩子,你不記得了?」聽到他這話我受到的驚嚇應該是最大的,我原來只是認為范新為葉靈養屍,卻不想他竟然會把葉靈小產的胎兒也給留了下來,養鬼仔。我望著范新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你怎麼可能會養鬼?」范新彷彿沒聽到我的說話,只是望著邱錦書:「錦書,來吧,我們好久沒有三個人一起敘敘舊了。」邱錦書哪裡敢去,呆在當場,不停的顫抖。
  我從小伙的身上感覺到很強的怨氣,不,還有殺氣,我心裡開始感到恐怖,如果只是一個葉靈,或許我還能夠勉強應付,可現在又多一個本身就死得冤枉,死後又為強烈的怨氣滋養的惡鬼,我已經沒有信心能夠從這裡平安的出去了。鄧琨從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與無奈,他輕輕地問道:「哥,怎麼了?」我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那小伙見邱錦書沒有動靜,便徑直向我們的圈子走來。當他即將邁進圈子的時候,一道銀光閃現,生生將他逼退了兩步。他抬起著,目光在我們身上掃了一遍,然後停留在我的身上:「你在搗鬼?」他問我。我淡淡地說道:「塵歸塵,土歸土,又何必呢?還是早入六道輪迴,早些超生去吧。」
  小伙木然地說道:「入六道輪迴,超生,哼,那我胸中的這口怨氣又如何能平。」我望著范新:「你這樣做不僅僅會害了葉靈和小新永世不得超生,也會害了你自己,甚至會害死更多的人,值得麼?」范新說道:「很多事情不能夠簡單地用值得或者不值得來衡量的,你是佛門還是道家?」我回答道:「佛門居士。」他點了點頭:「那你應該更清楚因果報應。」
  我說道:「因果報應那是天道,是天譴,但卻不是假你之手,養屍人,養鬼仔,你這樣做也是在逆天而行,你可知道後果?」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輕輕說道:「天道?天譴?如果真的有天理,他,邱錦書為什麼還過得那樣的逍遙自在?剛才你們也聽到了,這是到了現在他都還不思悔改,殺心不滅。」
  范新停了一下繼續道:「你是修佛之人,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凡他有一點悔改之意,靈兒和小新的怨氣又如何這般的強烈?」我淡淡地說道:「那麼你們想怎麼樣?」小新怪笑了兩聲:「我們只是想和他好好聊聊,不會傷害他的。」他的笑聲音淒厲,像一把尖刀剜割在人的心上,竟是隱隱地痛。
  我說道:「如果他不去呢?」小新臉色一變:「那你們就永遠留在這裡,給我們殉葬。」我冷笑道:「怕是你還沒有這本事吧。」「哈哈哈哈……」是葉靈的聲音:「錦書,你不是很愛我麼?怎麼了,現在連見我一面的勇氣都沒有嗎?」話音剛落,葉靈便在小新的身邊現形了。但她和小新不一樣,她的臉上竟然很潤澤,還有著淡淡的紅暈,哪像一個已經死去近三十年的人。
  就連邱錦書都有些迷乎了:「葉靈,真的是你,你還活著?」說完,他邁向前,就準備向葉靈走去。我忙拉住了他:「葉靈現在已經成了屍人。」邱錦書的雙眼只是看著葉靈,對我的話卻渾然不聽。我扭頭看了葉靈一眼,她的眼睛中隱隱露出紅光,不好,這是迷魂引,我忙閃到邱錦書的面前,左手一記蓮花印壓上他的眉心,口中一句:「般若波羅蜜!」邱錦書身體一振,然後茫然地看著我。
  見他清醒過來,我鬆了口氣,轉身對著葉靈說道:「葉靈,我知道你和小新死得很冤,而這一切都是邱錦書在造孽,可是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們現在這樣,可曾想過,再也不能入六道輪迴,難道真的想永生永世都封困在這所宅子之中麼?」
  葉靈望著我淒美地笑道:「你以為我真想害他麼?如果我要害他,當年你覺得他能夠從這宅子裡跑掉麼?我知道,他做這一切是因為愛,只是他的愛太自私了,我們只想和他好好聊聊,有個秘密,我必須要告訴他,可是,他卻連面對我的勇氣都拿不出來。」
  葉靈看了邱錦書一眼:「剛才他對你們說的話我們全都聽到了,到現在他還滿心想要害死老范,我真不知道他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說到這她的臉色陡然一變:「我真想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我望著葉靈問道:「你到底想告訴他什麼秘密?」葉靈沒有回答我,只是看了看身邊的小新。
卷三 迷失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淒婉往事(一)
  葉靈的秘密竟然和小新有關,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我看了看小新,又看了看邱錦書,不,小新不可能是邱錦書的孩子,不然我的「血域」就不可能攔得住葉靈和小新他們,正因為邱錦書的童男之血才使得「血域」能發揮作用。
  但從葉靈的那個眼神看來小新的身世一定就是她所說的秘密,范新應該也不會是小新的生父,這秘密究竟是什麼呢?我心裡竟有些好奇。我對邱錦書道:「葉靈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做為一個男人,難道你真的連聽聽她的秘密的膽量都沒有麼?」邱錦書沉默不語,我對葉靈說道:「這樣吧,我陪著他一起,可以麼?」
  葉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邱錦書,邱錦書終於點了點頭。見到邱錦書點了頭,葉靈說道:「可以。」然後她對邱錦書說道:「我在房間裡等著你們,你知道怎麼去。」說完她拉起小新的手便一閃而逝。范新看了看我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也開了。
  鄧琨擔心地說道:「哥,你真的準備和老邱去嗎?」我點了點頭,鄧琨把我的骨笛和銀劍都遞到我的手上,然後說道:「你小心一點吧。」我點了點頭道:「你們就在圈子裡面,別出來,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都別離開這個圈子。」
  唐宛兒說道:「那如果你們一直不回來呢?」她的擔心並沒有錯,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一趟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但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如果我們真的回來不了,那一切都只能夠看他們的造化了。我笑道:「耐心地等待吧,我們一定會回來的。」我只能這樣安慰他們了,我不想他們最後的希望都破滅掉。
  我悄悄地對鄧琨說道:「如果二十四小時之內我還沒回來,你試著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古大師,他離得近,或許能夠幫你們離開。」鄧琨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了不捨與牽掛,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對陸優他們說道:「我不在的時候凡事都聽鄧琨的吧,他見過這樣的陣勢,會給你們想辦法的。」陸優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厲害關係,他點了點頭,方紹劍也點了點頭,只有唐宛兒疑惑是問道:「你們不會回不來了吧?」
  我看著她道:「相信哥,哥一定會回來的。」
  說完,我看了看邱錦書:「帶路吧,很多事情,逃避解決不了問題,總得要去面對的。」他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地跨出了圈子,在前面帶路,我跟在他的後面,然後仔細地觀察著這個宅子的佈局。從客廳的後門出去還有一個院子,奇怪的是院子裡面居然會有兩口水井。
  我叫住邱錦書,他停了下來,我慢慢走到兩口水井的邊上,逐個地看了一眼,兩口水井中居然都是有水的,看完後我對邱錦書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在前面帶路,從兩口水井中央直直地穿過去,他推開了正對著兩口水井中間的一個房間的門。但他並沒有跨進去,而是回頭等著我,我到了他的身邊,他指了指頭頂,果然,頂上一片透明,能夠看到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
  屋裡亮著白熾燈,並不太亮,昏黃而又暗淡的燈光使得屋裡的氣氛顯得詭異,我跨過門檻進了屋子,范新和葉靈正坐在床沿,小新不見了。桌著擺放著兩張椅子,正對著范新和葉靈,椅子比床沿要低一些,坐下去自然比他們矮上一截,讓人有一些受審的感覺。
  我看了看床邊的牆壁上,果然掛著一幅邱錦書提到過的遺像,只是我看到的這幅遺像裡的葉靈竟然是面帶微笑的。
  屋子給人的感覺很陰森,從進來的那一刻我就覺得像進入了一個冷藏室,全身冰涼涼的。我看著葉靈說道:「小新呢?」葉靈說道:「你放心,他不會去騷擾你的朋友的。」聽她這樣回答我才安心下來,雖然那幾個都算是高手,但只是對人而言的,面對鬼怪他們那點功夫是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的。
  我問道:「我有個問題,希望你們能夠給我解惑。」范新說道:「你是不是想問我是怎麼懂得養鬼的?」我點了點頭,他說道:「我是湖南辰溪人。」我驚訝地說道:「你是湘西人?」他點了點頭:「我爺爺解放前是趕屍人,雖然解放後我父親並沒有繼承他的衣缽,可卻也從爺爺那裡學到了很多關於風水鬼怪的學問。」
  原來如此,我看了看他們坐的那張床,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葉靈的屍體應該是一直停放在這張床上吧?」他點了點頭,我不解地問道:「養屍人應該讓屍體接觸地氣的,她躺在床上又怎能吸到地氣呢?」范新站了起來,向我招招手,我走過去一看,原來這張床裡面的一半竟然就是個泥台,是從地面上升起來的,我點了點頭:「難怪。」
  范新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還有什麼疑問?」我搖了搖頭,我沒有什麼需要問的了,院子裡的兩口水井應該是吸收日月靈氣而開掘的,而他們的房間正在鷹眼上,而那半邊泥床正是上好的養屍地,積怨太深,加上兩口水井與房間構成了一個哭字格局,怨上加怨,難怪葉靈的屍人會發得如此之好。
  我對范新說道:「小新的陰骸是不是就在院裡的梧桐樹下?」范新點了點頭,我說道:「這房子是你買的?」他又點了點頭道:「這房子是我花低價錢買來的,這是絕戶地,聽說解放前是個刑場,常常半夜能夠聽到哀魂怨鬼的哭泣聲,不過這裡也是最好的養屍地。」說完他深情地看了看葉靈,葉靈的臉竟然還紅了。
  我的問題都問完了,便靜靜地坐著,等著他們進入正題。
  范新也不說話了,他的目光從我的身上移到了邱錦書的身上,直楞楞地盯著他,邱錦書原本目光是盯在葉靈身上的,但在范新的注視下,他的頭低下了,他還是沒有更多的勇氣和膽量來面對這兩個他曾經深深傷害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