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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九點多鐘的時候,我把孩子哄睡了,然後給風偉打了個電話,我叫他這幾天好好陪陪陸亦萍,不用去上班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先讓李晴幫著安排下。他很茫然,我很婉轉地提醒他道:「要注意亦萍的安全。」小子的反應倒是挺快的:「朱哥,是不是亦萍會有什麼危險?」我說暫時還不能確定,我把昨天接到電話的事也告訴了他,他的反應和我一樣,罵了幾句瘋子,但他不相信這個瘋子有這樣的能耐,他年輕人的血性上來了,他說:「讓他放馬過來吧,我不相信他能夠這樣厲害。」我笑了笑:「還是小心一點吧,畢竟我們有著慘痛的教訓。」他讓我放心,有他在,陸亦萍一定會沒事的。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把女兒送去了幼兒園後便去了中心,今天杜阿姨沒在,換了個不相識的女人,我隨口問杜阿姨哪去了,她說杜阿姨要回老家一趟,她幫忙頂兩天。我笑了笑,杜阿姨來了大半年,倒是很勤快,每天一大早都準時會出現在中心的。
  進到辦公室,我取出了段海露的咨詢報告和治療方案,今天下午的咨詢我會和她溝通,讓她知道我的治療方法,希望能夠得到她的配合。我打電話告訴她父親,讓他轉告段海露下午三點直接到凱旋門的凱樂伯咖啡會所,我在門口等她。
  我提前給會所的老闆去了個電話,他是梁平的朋友,我把事情向他簡單的說了一下,他滿口答應了下來,並說到時候他也會在那等我們,他對這個有自閉症的音樂天才很感興趣。
  下午二點四十我就到了凱樂伯,我在門口等著段海露,等了一會,會所老闆肖天從裡面出來,和我握了握手說:「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我很坦白地說不怎麼樣,他笑了問我:「梁平還好吧?」我回答他道:「梁教授很好,只是工作有些忙。」他點點頭說:「他一直都忙,忙到差點忘記了我們這些朋友,有時候想約他出來聚聚,他總說沒時間。」我說:「是啊,最近新入行的咨詢師很多,他忙著帶新人呢,而且好像他正在寫一篇學術論文,可能要過一陣子才會有時間了。」
  談話間,小女孩來了。她還是那麼的靦腆,走過來站在我們身旁,沒有說話,只拿一雙眼睛看著我,我知道這是她打招呼的特殊方式。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海露,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肖先生。」然後指著海露對肖天說:「段海露,就是我給你提到的鋼琴神童。」肖天笑著伸出右手:「海露小朋友,歡迎你到凱樂伯來。」段海露看了看我,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我用眼光鼓勵她,她有些膽怯地把手遞到肖天的手上,嘴裡好像想說什麼,但沒發出聲音。肖天握了下她的手便鬆開了,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來來來,快進去吧。」
  我們進到了裡面,小海露一眼便看見了大廳中間那部白色的鋼琴,一個身穿粉色長裙的女子正投入地演奏著。海露的眼睛中露出了光芒。
  我們在一張桌子旁坐下,肖天問小海露想喝點什麼,海露沒有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鋼琴,肖天笑了笑:「早聽朱老師說你的鋼琴彈得很好,能夠為我們來一曲嗎?」她看了看咖啡廳裡坐滿的人們,搖了搖頭,但眼睛卻沒有從鋼琴上移開。我說:「海露,去吧,我相信你能行的。」她把目光望向我和肖天,終於輕輕的說道:「我,我能行嗎?」聲音很細,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發出來的一樣。我和肖天笑了,肖天說:「當然可以了。」我說:「去吧,我相信你是最好的。」她站起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緩慢地向大廳的中間走去,當她走近鋼琴的時候,女琴師便站了起來對她笑道:「小妹妹,來吧,早聽肖總說你的琴彈得不錯,給我們來一曲吧。」
  海露沒有說話,有點扭捏,但還是坐到了鋼琴面前,手輕輕地放在了鋼鍵上,四周有許多客人都轉過頭去看著她,她的臉微微泛紅,但轉瞬間,就出現了自信,旋律響起,是一支大家都很熟悉的曲子《給愛麗絲》。
卷一 隱形人 第五十六章 薩滿女祭司
  小海露把一首大家耳熟能詳的曲目演繹得相當的完美,琴聲停了很久,四周才響起一片掌聲,海露讓這掌聲給嚇呆了,站在那兒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穿著粉色裙的女子走到海露身邊,拉起她的手說:「小妹妹,彈得真好,你害得我都不敢坐到鋼琴的面前去了,今天下午你可得幫我頂著。」海露的臉上有些窘態,但還是小聲的對女子說:「對不起。」女孩摟住海露說:「為什麼要說對對不起?姐姐和你開玩笑的,不過我們都很喜歡聽你彈琴,再為大家彈奏一曲好嗎?」海露點了點頭,然後又坐了下去,琴聲再度響起,肖天聽了一會悄悄問我:「蠻好聽的,怎麼以前沒聽過?」我笑了笑說:「這是肖邦的《升C小調夜曲》。」其實我對音樂是沒太多研究的,在接觸了段海露,發現她驚人的鋼琴天賦後我不得不狠狠地惡補了一番,要順利地獲得海露的信任,必需要有能夠和她平等對話的資本。
  接著,海露又彈奏了幾支曲子,在她彈奏的過程中,大家都顯得格外的安靜,她的琴聲讓大家都沉迷其中。終於,她演奏完了,她起身的時候掌聲再度響起,她這次感覺要好多了,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她卻能夠顯得有些緊張地向周圍的客人們作了個揖。回到座位,我問她:「感覺怎麼樣?」她的臉上還帶著一些興奮地點了點頭,我又問道:「能告訴我是什麼感覺嗎?」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肖天,我們都鼓勵地笑了笑,她才有些艱難地說:「緊張,害怕,好。」雖然她的回答有點混亂,但畢竟她願意開口說話,這是個好的開端,我對她說:「好是什麼意思?」她好像費了好大的勁才說:「我喜歡。」我問她:「那下次我們還來好嗎?」她看了看肖天,有些膽怯地問:「可以嗎?」肖天笑著說:「當然了,隨時歡迎。」
  走出凱樂伯,我對海露說:「其實你應該多參與一些集體的活動,多和人交流,音樂也好,藝術也好,最終是來源於生活的。」她沒吭聲,我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師想讓你經常到這來和剛才那個姐姐交流一下彈琴的心得,好嗎?」她點點頭,我又說道:「下次來記得叫肖先生,這是起碼的禮貌和尊重,知道吧嗎?」她「嗯」了一聲。
  我攔了輛的士,讓她坐了上去,並把車錢給付了,看著她遠去,我心裡有種淡淡的喜悅,她已經開始改變了。
  我準備回家,今天老婆要回來,想去買點菜,做頓好吃的等她。
  電話響了,是劉鈺。摁下接聽鍵沒等我說話就聽到她有些急切的聲音:「朱哥,我劉鈺,我看見她了。」我沒反應過來,問道:「看見誰了?」她帶著顫抖的聲音說:「那個老女人。」
  我心裡一驚,今天才九月二十二號,距離她的夢境裡的時間還有三四天,怎麼那個薩滿會趕過來了?我在電話裡讓她不用害怕,我相信薩滿是沒有敵意的。我問她在哪見到的,她告訴我就在她們林業廳的門口,只是裝扮改變了,漢化了,沒有那麼驚世駭俗,但她還是一眼把她認出來了。她嚇得不敢出來,也不敢把這事告訴別人,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我讓她就在那等著,我馬上打個車過去。
  下了車,我給劉鈺打電話,讓她到大門口來,我在大門口等著她。
  我看到了她說的那個老女人,佝僂著腰,就在離大門口不遠的地方站著。很瘦弱,頭不高,瘦得讓人感覺她就是一層皮包裹著骨架,皮膚皺巴巴的,宛如蒼老的樹皮,看上去很黑,但黑裡泛著些許的紅,那應該是長期紫外線照射的結果,這樣一個老人,乍一看見的確讓人有些毛骨悚然。她穿著一件不合體的舊式婦女的短衫,寬大的黑色絲質長褲,腳上是一雙黑色布鞋,手裡拿著一串念珠,那是細小的骨粒串起,白森森的,已經磨得光滑。但她的那雙眼睛卻目光如炬,很有神,彷彿能夠看穿世間的一切,深藏著機敏與睿智,她的口中喃喃的念叨著,聽不清楚她在念叨什麼,我想應該是咒語,是薩滿教特有的巫術之咒。她也看到了我,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就像劃過暗夜的流星,一閃即逝。
  劉鈺出來了,有些驚恐地站到我旁邊,我對她笑笑說:「沒事,跟我來。」她沒想到我會主動朝著那個老女人走去,雖然她很害怕,但還是跟了上來。
  老女人見我走到了她的面前,也不躲閃,就這樣看著我,那目光像是想逼進我的內心深處。我微笑著對她說:「大祭司,遠道而來即是有緣,不如一起吃頓便飯吧?」她看了看我身邊的劉鈺,又看了看我,聲音沙啞地說:「你知道我?」我點點頭:「雖然我不知道大祭司的姓名,但我知道你應該是蒙古族德高望重薩滿教的大祭司。」她點點頭:「那仁托婭,我叫那仁托婭,大家都叫我那仁托婭薩滿,或那仁托婭祭司。」我隨手打了個蓮花印,她看了後頭問道:「你是密宗的?」我點點頭道:「是的,寧瑪教密宗格桑大活佛的弟子。」她皺了皺眉:「密咒阿巴。」我「嗯」了一聲。她有些自嘲地笑了:「早知道她身邊有你這樣的高人哪用得著我來費這閒心?」我忙說道:「大祭司言重了,各施各教,各彰各法,只有行善之心,沒有高人庸人。況且大祭司此次預言詛咒已非我能及了。」我們說著,倒是一旁的劉鈺聽得滿頭霧水。
  我對那仁薩滿說:「快到飯點了,不如大祭司和我們一起吃頓飯吧,我們邊吃邊聊。」她並不推辭,和我們一起向附近的一家小餐館走去。路上劉鈺有很多話想問我,卻被我用眼神制止了。邊走我邊對那仁薩滿說「大祭司什麼時候到的貴陽?」她回答道:「昨天就到的,我和寶音到處打聽才找到她。」她用手指了指劉鈺。我問她:「寶音是誰?」她回答道:「我的徒弟,也是我的助手。」說到寶音,她的眼角有了些笑意:「她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她能通靈,而且很乖巧機靈的。」我又問道:「她人呢?」那仁薩滿說:「我讓她去辦點事去了,一會再和我聯絡。」說完從包裡取出一個手機:「這是那孩子留下給我的,我還不會用呢。」我說沒事的,一會如果她打電話來摁下接聽鍵就可以聽到她的聲音了,我把接聽鍵指給她看。
  到了餐館,隨便點了些下飯的菜,我們繼續著聊天。餐館的生意並不是很好,沒多少人,倒也清靜。
  我給那仁薩滿倒了杯茶水,然後問道:「大祭司,劉鈺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關於你說的詛咒,又是怎麼回事?」她拿眼睛望了望劉鈺,說道:「你在內蒙的時候是不是向一個中年女人買過一個掛飾?」劉鈺仔細的想了想說:「是有那麼一回事,那是一個黑色的小飾品,上面有著一個奇怪的圖案,不過看上去挺精緻的,我覺得好玩就買下了。」她追問道:「那東西現在在哪?」劉鈺說放在自己的枕頭底下的。那仁薩滿點了點頭說:「這就對了。最近是不是老在做惡夢?夢到我了吧?」劉鈺驚叫一聲,惹得餐館的客人都朝我們看來,我連忙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太激動了。」劉鈺問那仁薩滿:「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那仁薩滿說道:「那是你的夢,可是也是我的夢。」劉鈺沒有聽懂,楞楞地望著我,希望我能夠給她解釋一下。我苦笑著搖搖頭,我自己都不清楚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仁看到我們的表情,繼續說道:「我可以進入你的夢境,可以參與你的夢境中的所有活動。當然,你的夢境是很真實的,如果在夢中我不拉開你,你或許就真的醒不來了。不過我雖然可以進入別人的夢想,卻不能夠主宰或設計,而我能夠進入的夢境也是有所限制的,只有那些與我有緣相見過的人在即將出現危險的時候才行。」
  我相信她說的話,她是有道行的高人,並且薩滿更是德行的象徵。我點點頭:「那個飾品是不是什麼巫術的媒介?或者是什麼邪惡的圖騰?」她用讚許的目光看了看我問道:「那是『安達勒爾』的血詛咒。」然後她的目光飄向遠方,彷彿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
卷一 隱形人 第五十七章 『安達勒爾』詛咒
  那聲音彷彿來自遠古,輕輕地,略帶沙啞,顯得更滄桑:「『安達勒爾』是蒙古的一支古老部族,據說在很早很早的時候便已經消亡了。只有民間的傳說中偶爾會提到『安達勒爾』部族,而說得最多的便是『安達勒爾』的死亡圖騰。」她說話的時候,手不停地摳動白骨念珠,我問道:「我怎麼從來沒有沒聽說過這個『安達勒爾』部族?」她看了看我道:「不僅僅是你,就連很多蒙古人都沒聽說過,關於『安達勒爾』部族的故事得從明朝滅元之後說起了。享國運不足百年的元朝被朱元璋領導的起義推翻了,但末代皇帝元順帝妥歡帖睦爾既沒有戰死,也沒有自殺,而是率領著王族和所剩的軍隊撤退到了自己祖先曾經興起的故地——蒙古高原,在中國完成了一次外來政權全身而退的『奇跡』。」這段歷史我知道,這是因為成吉思汗近似於瘋狂的擴張,使得蒙古帝國幅員遼闊,汗國、部落林立,而元朝的版圖只算蒙古帝國的一部分,元朝的皇帝又是蒙古帝國的大汗,對於蒙古各大汗國和部落享有宗主權。元朝的滅亡,只是使蒙古帝國失去了中國的領土,而蒙古帝國卻依然存在。
  她喝了口茶,把白骨念珠戴到了手腕上,問我:「有香煙嗎?」我笑了笑,從包裡掏出煙來,遞了一支給她,並雙手給她點上,她深深吸了一口:「好煙啊,怪不得人家都說雲南和貴州的煙草不錯呢。」她又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才又繼續說道:「但明朝軍隊對蒙古帝國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元順帝惶惶不可終日,終於兩年後因為悲憤和積鬱,在沙拉木倫河畔的應昌去世了。他的兒子愛猷識裡達臘在哈拉和林繼位,他整日厲兵秣馬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重新登上中國皇位,但隨著明朝大將徐達率部攻克哈拉和林,愛猷識裡達臘的夢想也隨之破滅了。」哈拉和林,是蒙古黃金家族的大本營,也是權力和榮耀的象徵,哈拉和林的淪陷,標誌著蒙古帝國從此也就在世界上消失了。她的目光深邃,彷彿又回到了那戰火硝煙的古代戰場,她的聲音帶著顫抖,和著她原本就沙啞的音質,頓時讓人感覺到絲絲寒意:「愛猷識裡達臘終於在明將徐達的鐵蹄下走向了絕望與崩潰的邊緣,在將蒙古帝國強撐著的第八個年頭,他也鬱鬱而終。他的兒子脫古思帖木兒做了第三任殘元皇帝,但他卻被一支10萬人的明朝軍隊在大將藍玉的率領下在合勒卡河和克魯倫河之間、貝爾湖南岸擊得潰敗,元朝諸王、平章以下官員三千多人及軍士七萬餘人被俘,脫木思帖木兒逃走後被其部將縊殺。至此忽必烈家族的元朝政權徹底喪失了在蒙古人中至高無上的地位,十年後,分佈在葉尼塞河上游沿岸的乞兒吉斯部首領貴力赤,否認了最後一任元皇帝額勒伯克的宗主權,將其打敗並殺死,取得了統治各部的霸權。至此,元政權徹底的滅亡了,合法的蒙古帝國大汗不復存在了。」我點點頭,我大約知道這段歷史,只是年份不詳。
  劉鈺聽到這裡很著急地問道:「說了那麼多,可這和『安達勒爾』部族有什麼關係?」那仁看了她一眼,繼續道:「額勒伯剋死後,他的一支族人從此便流浪草原,他們一來恥於提先祖的名諱,二來為了躲避仇家,便稱自己為『安達勒爾』部族。直到近一百年後,滿都海賽音可敦率領軍隊打敗了衛拉特人,將他們徹底趕出了蒙古中東部地區,宣佈鐵木真的後裔達延為大汗,『安達勒爾』部族的人才出來,並聲稱也成吉思汗的子孫,但沒有得到達延大汗的承認,反而認為其以先祖為恥而命將『安達勒爾』部族悉數格殺。」劉鈺問道:「那個海什麼音的是個什麼人?」我笑笑著:「是滿都海賽音可敦。」那仁對劉鈺說:「滿都海賽音可敦成吉思汗的第27代繼承人滿都古勒大汗年輕的遺孀,這個女人可不簡單,不僅僅扶養了當時年僅五歲的達延,還為他重新建立了一個強大的蒙古帝國。」
  這時,服務員的菜已經上來了,我問那仁薩滿要不要嘗下貴州的茅台酒,她搖搖頭:「我還是喜歡我們的奶子酒,今天就不喝了。」我們一邊吃飯,一邊繼續著我們的談話。那仁薩滿吃得很少,但神情卻很專注,一邊吃一邊用那特有的腔調慢慢地說:「『安達勒爾』部族被自己曾經的族人追殺,最後只逃出了幾個婦孺,其中有一個是部族裡的大祭司,她有著通靈的本領,還能夠先知先覺,她曾經警告過『安達勒爾』的族人們別去找達延大汗,否則部族會大禍臨頭,可當時沒有人聽她的。她目睹了部族人的慘死,她發下詛咒,她要用族人的血詛咒世間的人,她要把死亡的惡夢帶給世人,為死去的族人報仇。」我靜靜地聽著,劉鈺卻急了:「可這與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讓我來承受這個詛咒?」那仁慢悠悠地吃乾淨碗裡的最後一粒飯後,用衣袖擦了下嘴說道:「達延大汗當然也知道這個詛咒,他讓帝國的巫師們把詛咒破解,但沒有一個人能夠破解大祭司的詛咒的。」她看了看我:「最後,是藏教密宗的大活佛把詛咒給封印在了一塊烏金名牌之中,大活佛說過,任何人不能夠以鮮血沾染名牌,否則詛咒將被解封。」我聽到這隱隱覺得事態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簡單,我正色的問劉鈺道:「你得到的那個飾物有沒有沾染過鮮血?」她仔細的回憶,她搖搖頭說:「不記得了。」我說你再仔細想想,這很重要。她又努力地回想,然後道:「剛買來的那天晚上,我拿著它在手上把玩,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流出了鼻血,血灑在了上面,但我立刻就用清水沖洗過了,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看了看那仁,兩人相視苦笑。那仁薩滿說:「天意啊,天意。」劉鈺聽後十分的緊張,她連忙問道:「是不是我的問題很嚴重?我會不會有危險啊?你們要幫幫我,我可不想有事。」
  一陣手機鈴聲,是從那仁放在舊上的那隻手機傳出來的。那仁看了看我說:「你接吧,然後讓她過來。」我接通了電話:「喂!」那邊馬上傳一連串的問話:「你是誰?我師父呢?她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這?你把她老人家怎麼樣了?」我看了看那仁薩滿,說道:「還是你接吧,我都不知道應該先回答她哪個問題了。」那仁接過電話:「是寶音嗎?」然後只聽見她說:「你趕快過來吧,我們在這等你,你先回來吃飯了再說,我讓他們告訴你地址。」隨後電話又遞回到我的手上,我把我們的地址告訴了她,讓她最好打個車過來,我怕她找不到地反而浪費了時間。
  我問那仁:「這個詛咒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清楚,而且你更是不遠千里的追了過來,應該有辦法化解吧?」她搖搖頭說:「血詛咒是和夢有關的,是讓人在惡夢中死去。」我把劉鈺做的夢告訴了那仁,我問她劉鈺夢到的九月二十六日是不是就是詛咒實現的時間。她說:「不是的,那只生命終結的最後期限。她每天都重複著同一個夢,其實如果不是我能夠進入她的夢境,她早就悄然地死於睡夢之中了。」我點點頭,我並不驚訝她能夠進入夢境,因為我所遇到的有異能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專屬的領域。劉鈺的臉色慘白,無論誰知道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在睡夢中死去都會對睡眠產生恐懼,我心想今天晚上她怕是難以入睡的了。
  我對那仁說:「總是這樣也不行啊,你不可能每天晚上都進入她的夢裡去吧,而且你也會有睡著的時候。」我想了想又繼續說道:「如果到了九月二十六號還是這樣,那會有什麼結果?」那仁薩滿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那種神秘的力量不是我所能抵抗的。」我笑了笑:「那你還來?」她說:「這也許是我做的最後一件大事了,我已經風燭殘年,能做一點算一點吧。」我心中不由得對她起了敬意,我說道:「大祭司如果有什麼要吩咐的就請告訴我,我一定盡全力協助大祭司。」她看了看我,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笑容,她說道:「可惜,如果有密宗的活佛在也許事情會有轉機。」聽了她的話,我不由地想起了但增,我忙對她說:「等等,我打個電話。」我撥通了但增的手機,裡面傳來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
卷一 隱形人 第五十八章 靈魂封印(一)
  但增的電話是關機的,我回想起前段時間絕塵說過的一直聯繫不上但增,他到底怎麼了?
  但增不駐寺的,我們和他唯一的聯繫就只有這個電話,很多年來一直沒有關過機,這到底是怎麼了?我隱隱為他擔心,但我想他那一身的能耐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我又打了個電話給絕塵,簡單地把血詛咒的事情向他說了一下,他說他從來沒見識過薩滿教的巫術,明天他會下山來,希望能夠盡他所能助那仁一臂之力。我把聯繫不上但增的事告訴了絕塵,絕塵笑了,他說但增應該還沒到西藏去,我問他怎麼知道的,他說前天但增已經給他來過電話了,但增說他的手機掉了,這是新補的卡,可電話號碼的號段並不是西藏的,應該是成都。他讓絕塵記下並轉告我,絕塵因為這兩天香客太多,把這事給忘記了。我忙問他要了電話,撥打過去。
  那頭果然是但增的聲音:「小子,才分開多久啊,就想我了?」我笑著說:「小活佛,你又在哪裡風流快活啊?」他說:「和你們分手後我原來是準備先回西藏去的,想趕回去參加哲蚌寺的雪頓節,但到成都卻讓一點小事給耽擱了,索性就在成都呆上段時間。」我說:「那就回來一趟吧。」他聽了我的話馬上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麻煩?」我「嗯」了一聲,他並沒有問我是什麼事情,只是很平靜的說道:「我馬上訂機票過來。」然後他直接掛了電話。我的心裡一陣暖流,這就是朋友,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有天大的麻煩,要命的危險,他都不會退縮。
  掛了但增的電話,我才發現那仁的身邊多了個女孩。那仁薩滿問我:「聽你叫小活佛,也是密宗的吧?」我點點頭說:「是的,是個阿巴,轉世活佛,不過人很年輕,比我大一歲。」那女孩嘟著嘴說:「拜託,大叔,你不看看你,三十好幾了還敢說自己年輕,真不害臊。」那仁忙說:「寶音,別沒大沒小的。」原來來的正是寶音,那仁薩滿的得意弟子。
  我笑著問道:「你就是寶音?」她不無得意地說:「正是,你應該叫我寶音祭司,我也是薩滿祭司,不過我還不是大祭司,用東北人的說法,師父是大神,而我是二神。」我忙說:「二神,吃過飯了?」她說:「還沒呢,不過你們不是想用這殘茶剩飯就打發我了吧?」我笑了笑,讓服務員又上了兩個菜,寶音狼吞虎嚥地來了個風捲殘雲。
  待寶音吃完了飯,那仁薩滿才慢慢地問道:「讓你打聽的事打聽到了嗎?」寶音和那仁一樣,用袖子往嘴上一抹道:「打聽到了,前段時間是有個西藏活佛到過這裡,並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後來聽說去了雲南就沒回來。」我一聽不禁啞笑,我對那仁說:「你們打聽的那個活佛就是剛才和我通電話的人。」那仁也笑了起來,不過那笑比哭好不了多少:「那就好了,這件事情就有些把握了。」
  飯後,我找了個離劉鈺家近一點的旅館,想把她們安頓下來,劉鈺卻希望她們能到她的家裡住下。我對劉鈺說,最好還是把事情告訴杜威,雖然他可能會擔心,但他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她點了點頭,對我說:「你給他說吧,我帶她們回家,這樣我睡得也踏實一點。」我點點頭答應了,然後把她們送到了劉鈺住的小區,才轉身離開。
  出了小區,我打了個電話給杜威:「杜威,在哪呢?」他說:「宅在家陪爹媽看電視呢,有什麼事嗎?」我說:「你出來一下,這樣吧,到我家來,我有事情要和你說。」他說:「好勒,你等一會,我馬上過來。」我說:「不急,我也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家,洗乾淨手,清潔茶具,然後燒水泡茶,美美地喝了一口,門鈴就響了。我把杜威讓進屋裡,倒了杯茶給他。「哥,你不會是叫我來陪你品茶的吧?」他急切地問道。我笑了笑:「不可以麼?」他悻悻地說:「當然可以了,我還發為有什麼急事呢。」我說:「是有點事,關於劉鈺的。」他的臉色變了,他問道:「劉鈺怎麼了?是不是有別的男人了?」我奇怪地劉邦他:「你怎麼會這麼說?」他說:「這幾天我打電話約她,她總說忙,我說去找她,她說不方便,我就納悶了,她怎麼突然會變成這樣?」我知道應該是劉鈺不願意讓他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而有意的躲著他,我笑了,對杜威說:「你小子就這樣對自己沒信心?你和劉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彼此間還不能夠建立信任嗎?」他有些不好意思:「哥,我急嘛,我對她可是認真的,所以才會很在乎,讓你笑話了。」我說:「我才不會笑話你,不過你應該相信她的,我要說的事的確和她有關,但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於是,我把劉鈺抽經歷的全部細細的說給他聽了,他驚得合不攏嘴:「太他爺爺的刺激了,比看恐怖片還刺激,你們要帶上我,我真見識一下。」我搖搖頭,我根本不曾想到杜威會是這樣一種態度,不過倒也符合他的性格,玩世不恭,不然當初他也不會毅然辭去公務員的職務而去擺弄一個琴行了。當初他的這個決定,把他父母氣得差點沒心臟病發,不過他倒是好在有一張巧嘴,硬是自己把父母說通了。
  他給我遞來支煙,並幫我點上了。「哥哥,帶著我玩吧,我真的想看看所謂的鬼怪啊,巫術啊是個什麼樣子的。」我笑著問道:「你不怕?」他看了我一眼說:「有什麼好可怕的,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啊?你可是密宗的高人。」我笑罵道:「我是高人,那也是你娃兒的高帽子給戴出來的。」
  我正色道:「劉鈺不想你捲進這個事情,她也是怕你擔心,說實話,我們一點底都沒有,因為我們還從來都沒遇到過薩滿教的巫術,雖然那仁托婭薩滿也親自參與此事,但她對此事的瞭解也僅僅限於一個古老的傳說。所以,我不能夠答應你的要求。」他也一改常態,他堅持道:「朱哥,你就答應我吧,我保證不能你們添亂,就讓我陪在劉鈺的身邊吧,就算是有什麼事,我都要和她在一起。」他有些急了,眼裡也泛起了淚花。我無奈的看著他,說真的,我很為他的表現感動,但這件事關係重大,少一個人涉險,會少一分麻煩。我給他的杯裡續上茶,對他說:「這樣吧,這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明天我和大家商量一下再說吧。」他沒再糾纏,喝了一會茶就起身告辭了,但我看到他眼中閃過的狡黠,我知道他不會這樣放棄的,而這也正是我擔心的。
  杜威走了沒一會,門開了,老婆走了進來,手上大包小包的。我趕緊迎了上去:「回來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她換了拖鞋,雙手甩了甩:「沉死了,手好酸啊。」我把東西放好,讓她坐在沙發了,雙手輕輕揉著她的肩膀:「我給你按一下吧。」她「嗯」了一聲,閉上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幸福。
  「怎麼樣?玩得開心吧?」我問她,她興奮地說:「是啊,你猜我們這次開會開了幾天?」我笑了笑說:「不知道。」她說:「就半天,哈哈,其餘時間淨安排玩了,這樣的會我希望多開幾次才好。」我心說,你就美吧,這樣的會要多開幾次,我的心臟會提前死掉的。我笑著說:「那你就夢吧。」我轉身到洗手間給她放好了洗澡水,出來的時候她已經進了臥室,她找出換洗的衣服說:「雯兒呢?」我說:「在幼兒園呢,我今天忙沒去接她。」她說:「嗯,我明天再去接她吧,明天我不上班,帶好出去玩玩,你有時間嗎?」我說下午吧,下午我沒什麼事。
  老婆洗完澡,我們早早地上了床,久別勝新婚,又是滿屋的旖麗風光。
卷一 隱形人 第五十九章 靈魂封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