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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節

  劉鈺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回到貴陽,整天的忙於工作我漸漸地把這事給忘記了。大約一周前的一個晚上,我從惡夢中驚醒,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到我幾乎可以完整的記住裡面的所有情節,就像親身經歷過一樣的深刻。」人對夢境的記憶,大多是不完整的,因為夢裡事件發生的跳躍性很大,常常會缺少很多的細節。我微笑著說:「說說你的夢吧。」她又喝了口茶:「我夢到自己起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四十,我心裡一驚,遲到了。趕洗漱後出了門,往廳裡跑去。你知道我所住的地方離林業廳並不遠,也就是十幾二十分鐘的路程。到了街上,我發現居然今天的人很多,就像週末一樣,我掏出手機一看,日曆是顯示的是九月二十六號。」今天才九月十一號,她的夢明顯超前了,就說明什麼呢?提示?預言?和那個詛咒有關嗎?劉鈺繼續訴說她的夢境:「當看到日曆上的日期,我驚呆了,因為我清醒的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我拚命地向廳裡跑去,我想找到一個熟人,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想問清楚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這時我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身影,那個老女人的身影,還是那身裝扮,她飛快地跑到我的面前,拉著我就跑,這時我聽到『彭』的一聲,我剛才站立的地方掉下來一台冰箱,如果她不拉開我,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等我回頭的時候,老女人已經不見了。我甚至懷疑她是否真的出現過,但我的手上卻留下了她死命拉住我時的勒痕,並且一直都沒有消褪。這時,我驚醒過來,發現居然是一個夢,但當我看到了我的手,我被嚇壞了,手上有著一道清晰可見的勒痕,如果說是夢,那手上的勒痕又是怎麼來的呢?」說到這裡,她把手伸到我們面前,果然有一道淡紫色的痕印。風偉沒有說話,他的臉色隱隱發白,看來這個事情也讓他心裡感覺到了恐懼,特別是她一直在用心地感受劉鈺的心理活動,那種感同身受與劉鈺的體驗一般無二。我問劉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最近這一周來幾乎每個晚上你都會重複地陷入這個夢境裡面吧?」她點點頭,她說:「所以我真的好害怕,怎麼會這樣。那個詛咒會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對於薩滿文化,我知道得並不多,雖然是巫術,但畢竟它已經成為一種文化體系,和儺文化一樣構成了我國傳統巫文化的系統。他們除了也信奉佛教的一些仙佛外,也擁有自己的神祇,據說,一個真正的「薩滿祭司」是可以通神靈鬼怪的。如果真是這樣,劉鈺所遇到的事情倒不足為怪,只是這個預言會是真的嗎?現在距離九月二十六日還有半個月時間,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也許到九月二十六號那天,這個謎團便能解開了。
  我勸慰她道:「沒事的,就算真是一個預言,那它也是善意的,它在預警,讓你有準備。現在我們就等二十六號的到來吧,別怕,到時候我們會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出事的。」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幫劉鈺鎖了琴行的門,然後打個車向預訂的飯店開去。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六章 詛咒預言
  小海露彈得很投入,裡面臉上會顯露出淡淡的笑容。今天我並不準備和她說太多的話,我要讓她慢慢適應,她在高興地彈著鋼琴,而我和杜威,風偉則在會客區的沙發上舒服地坐著,杜威也喜歡喝茶,他正忙著炫耀他的新茶具,給我們泡了一壺「西湖龍井」。我嘗了一口:「茶是好茶,就是這水不對。」風偉疑惑地問:「為什麼?挺好喝的。」杜威白了我一眼:「我可沒辦法給你去弄虎跑泉的水,有這茶喝你就偷著樂吧。」
  一個小時後,小海露起身來到我們身邊,有點膽怯地說:「老師,是不是時間到了?」風偉呆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海露主動說話。我笑著對她說:「沒事,海露,你要喜歡彈就繼續,你彈得很好聽,我們都在用心欣賞呢。」她高興地問:「真的?」我們都一起點了點頭,杜威說:「海露啊,以後你想彈琴的時候就來,不一定要朱老師帶你來的,你自己就可以來。九洲琴行的大門永遠都向你打開的。」海露看了看我,我笑著點了下頭,她才對杜威說:「謝謝叔叔。」然後又跑到了鋼琴前彈奏起來,我聽出了她彈的是《田園》。
  大約快四點半,段海露才不捨地離開。她走沒多久,劉鈺就來了。劉鈺見到我的表情不太自然,我知道她一定擔心我會把我們昨天在QQ上的談話告訴杜威,我搖了下頭對她笑了笑說:「小劉,最近還好吧?好久沒見到你和杜威了,今天特意約你們一起吃頓飯。」她聽了我的話才鬆了口氣,她知道我這樣說就是在告訴她昨天她給我說的事情我並沒有告訴杜威。她叫了聲朱哥,然後我又把風偉介紹給她認識。她問我:「嫂子呢?怎麼不來啊?」我說:「一會下班了她帶上孩子直接去飯店。」我們在一起隨意地聊了些雜事,杜威說一會要去送下貨,送完就直接去飯店和我們會合,並提醒劉鈺一會記得幫他把門鎖好。留下了我們三人在琴行裡,我才正色地問劉鈺:「小劉,最近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她看看風偉,我說沒事的,小風是我助手,不用瞞著他,說不定他還可以幫上忙。
  她這才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上個月底,廳裡組織去內蒙考察,我們這個組去的是包頭市。一天我們在前往達拉特旗的路上,車子拋錨了,於是我們就下了車站在路旁等師傅修理。我們廳裡去的是三個人,除了我還有一個男同志和一個女同志,而內蒙古林業廳也有一位女同志陪同著我們。我們在路邊很隨意地聊天,大家的興致很高,絲毫沒有受到車子拋錨的影響。」她說到這裡,慢慢地倒了杯茶,輕輕地呷了一口,那樣子像在喝酒。她接著說:「大約等了近半小時,師傅的車子修好了,招呼我們上車。當我正準備上車的時候卻被人撞了一下,我看了一眼撞我的人,她的裝束很奇怪,怎麼說呢?就像電視裡演的那些跳大神的人的裝扮。」我心裡暗笑,那就是大神,不過蒙古人叫她們叫薩滿祭司,薩滿在中國北方諸民族中的傳承由來已久,它從形成的時候起就是一種原始的民間崇拜和信仰的產物,它的傳承和傳播方式,是一種巫術行為,也可以稱之為薩滿巫術,薩滿信仰屬於中國巫文化系統,或者說它是中國巫文化的一種特殊表現形式。從嚴格意義上說,薩滿文化不是真正的宗教,但為了體現對民俗文化的尊重,我們把它歸類於「民俗宗教」。
  我沒有打斷劉鈺的話,她繼續說道:「那是一個蒼老的女人。她的皮膚是層層的褶皺,彷彿是那枯萎的樹的皮,手上拿著一串念珠,念珠是用白骨串成,在她枯瘦的手上更顯得恐怖。她的眼神迷離而渾濁,她看著我,目光卻完全沒有任何的神采。她對我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話,然後圍著我又唱又跳,大約持續了三五分鐘她才搖著頭走開。」
  「我以為只是當地人的見到遠客的一種風俗,所以並不在意,只是覺得這個女人的形象太嚇人罷了。可陪同我們的那個內蒙女同志卻臉色突然變得蒼白,彷彿是受到了什麼驚嚇,而那個蒙古族的司機師傅也失去了原來那敦厚的笑臉。我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我問她們老女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們告訴我說:『大祭司說你身上有一個死亡詛咒,她說你招惹了天神,天神要懲罰你。還說不出三個月你一定會出事。』我聽了開始感覺是可笑,居然她們會相信這種神鬼傳說。反倒是我安慰她們說:『沒事的,我的命長著呢。』雖然這樣,這次出行的心情都變了,大家都沒有了多少心思,草草結束了在達拉特旗的考察。」
  我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這之後,劉鈺一定有著更不平凡的經歷,否則單憑那些話,還不足以讓這樣一個樂觀向上的人變得如此驚恐而脆弱。
  我點了支煙,就這樣看著她,她的內心很不安,好像在擔心和害怕什麼。風偉臉上的表情也很複雜,我知道他一定體驗到了劉鈺的內心感受。
  劉鈺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道:「回到貴陽,整天的忙於工作我漸漸地把這事給忘記了。大約一周前的一個晚上,我從惡夢中驚醒,那個夢太真實,真實到我幾乎可以完整的記住裡面的所有情節,就像親身經歷過一樣的深刻。」人對夢境的記憶,大多是不完整的,因為夢裡事件發生的跳躍性很大,常常會缺少很多的細節。我微笑著說:「說說你的夢吧。」她又喝了口茶:「我夢到自己起床,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四十,我心裡一驚,遲到了。趕洗漱後出了門,往廳裡跑去。你知道我所住的地方離林業廳並不遠,也就是十幾二十分鐘的路程。到了街上,我發現居然今天的人很多,就像週末一樣,我掏出手機一看,日曆是顯示的是九月二十六號。」今天才九月十一號,她的夢明顯超前了,就說明什麼呢?提示?預言?和那個詛咒有關嗎?劉鈺繼續訴說她的夢境:「當看到日曆上的日期,我驚呆了,因為我清醒的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子,我拚命地向廳裡跑去,我想找到一個熟人,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想問清楚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這時我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身影,那個老女人的身影,還是那身裝扮,她飛快地跑到我的面前,拉著我就跑,這時我聽到『彭』的一聲,我剛才站立的地方掉下來一台冰箱,如果她不拉開我,我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等我回頭的時候,老女人已經不見了。我甚至懷疑她是否真的出現過,但我的手上卻留下了她死命拉住我時的勒痕,並且一直都沒有消褪。這時,我驚醒過來,發現居然是一個夢,但當我看到了我的手,我被嚇壞了,手上有著一道清晰可見的勒痕,如果說是夢,那手上的勒痕又是怎麼來的呢?」說到這裡,她把手伸到我們面前,果然有一道淡紫色的痕印。風偉沒有說話,他的臉色隱隱發白,看來這個事情也讓他心裡感覺到了恐懼,特別是她一直在用心地感受劉鈺的心理活動,那種感同身受與劉鈺的體驗一般無二。我問劉鈺:「如果我沒說錯的話,最近這一周來幾乎每個晚上你都會重複地陷入這個夢境裡面吧?」她點點頭,她說:「所以我真的好害怕,怎麼會這樣。那個詛咒會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對於薩滿文化,我知道得並不多,雖然是巫術,但畢竟它已經成為一種文化體系,和儺文化一樣構成了我國傳統巫文化的系統。他們除了也信奉佛教的一些仙佛外,也擁有自己的神祇,據說,一個真正的「薩滿祭司」是可以通神靈鬼怪的。如果真是這樣,劉鈺所遇到的事情倒不足為怪,只是這個預言會是真的嗎?現在距離九月二十六日還有半個月時間,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也許到九月二十六號那天,這個謎團便能解開了。
  我勸慰她道:「沒事的,就算真是一個預言,那它也是善意的,它在預警,讓你有準備。現在我們就等二十六號的到來吧,別怕,到時候我們會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出事的。」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幫劉鈺鎖了琴行的門,然後打個車向預訂的飯店開去。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七章 死者的身份
  鄧琨打電話告訴我,醫學院的專家鑒定結果出來了,錢彬在作案時的確已經發病,作為精神病人,他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但以錢彬現在的狀況,恐怕得長期呆在精神病院了。錢彬的父親死得早,只有一個老母親,老母親是靠低保生活,無力承擔兒子的醫療費用,看來只有國家負擔了。
  我把結果告訴了關心,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她說她的感覺沒有錯,她一直都相信錢彬如果沒有犯病不可能做出這樣沒有天良的事情。她準備和院長說說,還是由她們醫院負責錢彬的診治。我想這應該是錢彬得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今天的預約有點多,早上三個,下午還有兩個,我安心地在中心呆著,並努力地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今天的咨詢工作上。其實我心裡一直很著急,我一定要在時間上和隱形人賽跑,不然還不知道要出多少事情,我身邊的人不應該再受到傷害了。
  忙碌了一天,收拾好東西我準備離開中心回家,鄧琨卻出現在中心門口,他的臉陰沉沉的,錢彬的案子已經結案了,他為什麼還是這樣?上了車,他一直沒說話,我也懶得問,如果他要說總是會說的,有時候在別人不想說話的時候,你如果追問往往聽到的都不是真話。
  車子在新天寨的「順風毛肚火鍋」門前停了下來,他終於開口了:「今天請你吃飯,下車吧,你先找個位子坐下,我停好車就來。」我沒吭聲,逕直下了車進了火鍋店。這裡的生意一直很火,好容易才找到一張桌子,我點了兩瓶啤酒,一個鍋底和幾個主菜,等著鄧琨進來。鄧琨剛坐下就說:「你知道錢彬殺死的那個女人是誰嗎?」我搖搖頭,雖然我的分析能力不錯,但我不是神,不可能憑空猜想的。他接著說:「那個女人叫阮琳。認識她的人都叫她琳姐。」「琳姐?」我快速地在大腦裡回憶著這個名字,差一點就想不起來了,突然我驚呼道:「那個調製『夜上濃妝』的雞尾酒的調酒師?」鄧琨點點頭。
  這個女人我和鄧琨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卻讓錢彬輕鬆的殺死了,這是個黑色的幽默。鄧琨說:「我一直沒找到阮琳,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職業調酒師,她是師大的一個副教授,你猜她主講什麼課程?」我看著鄧琨:「心理學?」鄧琨點了點頭說:「嗯,心理學。她是教育心理學和犯罪心理學的專家。而且阮琳是她以前的名字,她身份證上用的名字叫阮墨欣。她對雞尾酒有很深的研究,經常到酒吧去客串調酒師。」我點點頭說:「怪不得我們查不到,她沒用真名,而且肯定也從來不會告訴別人她的真實身份。她一定和隱形人的案子有關的,但她絕對不是隱形人。她的死,應該是殺人滅口,只是她自己一定不知道會有這樣的死法。」
  我對鄧琨說:「查查她的社會關係,特別是她的工作圈子裡和我有哪些交集。」鄧琨點了點頭,我想了想又補充說:「多走幾家酒吧,看看她還去過哪些酒吧做過調酒師。」鄧琨說回頭他會安排。雖然琳姐已經死了,但我們還是看到了些微的光明,至少這條線索浮出了水面,我知道自己沒法做些什麼,所有的一切更寄希望於鄧琨的調查了。他有著特殊的身份,正巧他現在又在調查這件案子,他可以充分利用警方的資源,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要找到真正的兇手,我想也許還是需要一些運氣。
  鄧琨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問我:「你去年就是學駕照的,證拿到了嗎?」我搖搖頭說:「只考過交規。然後就一直沒什麼時間去。」他笑了:「你總是有借口,趕快去學吧,考完交規兩年內不學完拿到本本的話,就作廢了,又得全部重新再來。」我淡淡地說:「沒事,還早,等天氣涼爽些再說吧。」
  接下來的兩天,鄧琨沒有聯繫我,我知道或許他的調查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週末,我帶著老婆孩子上了黔靈寺,照例上香理佛完畢,讓老婆帶著孩子在寺裡逛逛,我便去找絕塵喝茶去了。自大理回來以後,也有些日子沒見到絕塵了,他看到我自然也很高興,他忙洗淨茶具細心地泡了壺「大紅袍」,倒了一杯放在我面前,他說:「試試,看我的手藝有沒有見長?」我拿起來聞了一下,清香之氣沁人心脾,微微品了一口,我說道:「大和尚越來越會享受了,不過話說回來,還是黔靈山的泉水泡出的茶要更有滋味啊。」他打趣地說:「要不我在隔壁給你也準備間禪房?你也來吃齋念佛?」我擺擺手說:「我就算了,凡心未了,塵緣未了,就算念起佛來也是有口無心,與其這樣讓佛祖怪罪,不如還是在俗世凡塵混個逍遙自在。」他說:「果真是逍遙自在?」我沒搭理他,端起杯子說:「喝茶,講究的是心靜,有些事情,可以暫時放下的就別去想它,該來的,終會來的。」
  「小活佛給你來過電話嗎?」他問我。我說沒有,從那天我們分手後就沒有他的消息,手機也打不通。絕塵說他也打過幾次,但都是處於關機狀態。我對絕塵說:「放心吧,沒事的,他總是這樣,非得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絕塵說:「我就你們幾個朋友,但我知足了。」我笑了笑,給他續上茶道:「能夠和大和尚你交朋友,是我的福氣。來,以茶代酒,我們乾一杯。」他端起茶,很嚴肅地喝了下去,彷彿真正在喝著酒一般。喝罷,他問我:「還在為那個案子煩惱吧?」我點點頭,我把鄧琨的發現告訴了他,他閉上眼睛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睜開眼睛道:「可惜我幫不了你什麼,但我相信惡因終會有惡果,人在做,天在看的,相信他也猖狂不了多久。你需要的就是冷靜,不要讓憤怒給遮住了你的眼睛,擾亂了你的心。」我點點頭對他說:「和尚,有時間也多下山走走吧,入世也是修煉。」他笑道:「我會的,和你們混久了我都覺得我的凡心未滅。」我看著他,正色地說:「哪裡是凡心?分明是菩薩心腸。」他有點慚愧地說:「該隱居士,看來貧僧是著相了。」
  每次到黔靈寺以後我都會覺得心神平靜許多,隱形人的案子的確是使我有些亂了分寸,焦急,憤怒和擔憂使得我常常失眠,有時候甚至會在睡夢中驚醒。我的親人,我的朋友,以及與我相關的那些無辜的人,我真不希望他們再出什麼事。我常常會有那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受。
  從黔靈山回到家,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躲進書房,而是陪著女兒在客廳裡瘋,老婆則在一旁微笑的看著。很久沒有這樣了,有時候想想我虧欠她們的太多。
  晚飯後,鄧琨終於打來電話,這兩天,我一直在焦急的等待中,我等待的就是這個電話,我希望鄧琨能夠給我帶來好消息,能夠讓我向隱形人再靠近一步。
  「哥,你在哪?」
  「在家。」
  「那你等我,一會就到。」鄧琨說完就掛了電話。
  老婆問道:「怎麼了?」我說:「鄧琨找我有點事,一會就過來。」「哦。」她應了一聲,然後順手把客廳給收拾了一下。
  鄧琨一進門就對我老婆說:「嫂子,還有吃的嗎?餓死我了。」老婆笑著說:「有,你稍等,我給你熱熱,都是些剩菜,將就對付一下吧。」鄧琨說:「有吃的就行,嫂子可別把我當外人。」老婆進了廚房,我和鄧琨先在客廳坐下,我並不急著問他調查有什麼結果,而是慢慢地泡著茶,我想讓他安心的把飯吃了再說。鄧琨好像也明白我的心思,他品著茶,隨便和我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不一會,老婆就把飯菜給他端出來了,招呼他到飯廳去吃飯,還給他開了瓶啤酒。
  飯後,我們進了書房。關上門坐下,我發給他一支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一支,我問道:「說說吧,有什麼發現。」
卷一 隱形人 第四十八章 日記
  鄧琨抽著煙說:「這幾天的調查幾乎毫無進展,她的家庭背景,社會背景都不算複雜,他丈夫在市文管局工作,好像是個什麼科長,夫妻關係非常緊張,正在鬧離婚,他們沒有小孩。阮墨欣畢業於華東某師大心理學系,心理學碩士學位,對犯罪心理和兒童教育心理有很深的研究,畢業後回到貴陽,分配到師範大學。她的生活很簡單,白天就上課,晚上一般在家,再不然就會找些酒吧去做調酒師,據她丈夫說調酒是她最大的樂趣,每週大概會去那麼兩三次。」我點點頭:「她的社會關係和我的有交集嗎?」這是我最關心的,如果我們有共同都熟識的人,那這個人的嫌疑就會很大。鄧琨搖搖頭說:「按說也奇怪,都是心理學領域的,但她和你們都沒什麼聯繫,她丈夫說她這個人很孤僻,不太喜歡與人交流溝通,也沒什麼朋友。」我看著鄧琨說:「不對,還記得那次我告訴你的嗎?安雅打電話讓我過去,就是說看到了阮墨欽和朋友一起出現在酒吧,一起到酒吧喝酒的朋友應該關係不會差到哪去吧?」鄧琨笑笑道:「看來你比我仔細。當時我也覺得如她丈夫所說,但後來我在她的書房裡發現一樣東西,我才改變了這樣的看法。」
  我問道:「什麼東西?」他看著我說:「一本日記。直到我在電腦桌的抽屜裡找到這本日記之前,他丈夫並不知道這本日記的存在。我拿走了日記,回到隊裡仔細地讀了一遍,我終於發現一個秘密。你猜猜她是什麼樣的人?」我看到鄧琨臉上的笑容,很促狹,也很齷齪。我淡淡地說:「她是百合。」這下輪到鄧琨驚呆了:「你怎麼知道?」我白了他一眼:「你照照鏡子,你那一臉的死相都已經告訴我了。」他接著說:「我不僅發現了她居然是百合,還發現她參加了一個叫星期五的百合俱樂部,這個俱樂部在她們的圈子裡面很出名。」我想到一個人,那個喜歡關心的歐小璐,她是不是也是俱樂部的成員?鄧琨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他又說道:「而這個俱樂部則是她最多去的地方,在那裡她也兼著調酒師。她有個固定的玩伴,叫薛媛。薛媛是一個平面設計師,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我打斷了他的說話:「你幫我查查這個俱樂部裡有沒有一個叫歐小璐的女人。」他記下了名字,他說:「好的。日記裡還記載了她和丈夫的夫妻關係,他丈夫不知道由於什麼問題,結婚不到一年,就無法進行正常的夫妻生活,也就是說阮墨欽近六年的時間裡一直都過著。他丈夫也因此性格變得暴躁,而長期這樣也使得阮墨欽選擇了這個群體,她在日記裡描述,她認為沒有男人,女人自己也一樣能夠過得很好,而且她的日記裡更多的寫了她和薛媛之間的那種情愛的體驗。」他頓了下說:「寫得很香艷的,看來有文人的人就是不一樣。」然後扔給我一支煙,我點上,對他說道:「其實現在這種現象很普遍,記得我們在大理處理的那個案件嗎?」他說:「是啊,不過我還是喜歡女人。」
  我說:「你只喜歡自己的工作,你要真喜歡女人就不會和張麗離婚了。」我無意中說出了這句話,大家都沉默了。我輕輕地對鄧琨說:「對不起。」他苦笑著說:「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說我也很感激你,為了她們的事,一直都沒有放棄。」我搖搖頭說:「感激我什麼?就算我想放棄也不行,他不會放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針對我來的,而死去的這些,才是真正的無辜者。」
  鄧琨的發現,讓我找到了方向,我很快把目光集中到了歐小璐身上,因為在我的圈子裡,歐小璐是有百合傾向的人,如果她真的也是那個俱樂部的成員,她應該是認識阮墨欽的。
  鄧琨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老婆問我是不是案子有什麼新進展了,我說算是吧,有了點資料,但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對案子有用。
  週一的早上,我照例參加著中心的例會,這時電話響了,我忙對大家道歉後走到會議室外邊接通了電話,是關心打來的,她在電話裡有些抽泣:「錢彬自殺了。」我並不感到奇怪,我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受不了這樣的折磨的,只是可憐他的老母親了。我安慰她說:「別哭,這樣對他也許是最好的解脫。」關心說:「他死得好慘,居然用磨尖的牙刷剜開自己的胸膛,掏出了自己的心臟。」我聽得後背發麻,太殘忍也太血腥了。我問關心:「通知他母親了嗎?」「通知了,我親自去通知的,老人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悲哀,我開始以為她會嚎啕大哭,或者是悲痛欲絕,但她很平靜,就像聽一件別人的事情,她淡淡地對我說:『姑娘,麻煩你們代我處理一下他的後事吧,我老了折騰不動了。』哪有這樣當娘的?」她始終還是個孩子,她不能理解一個做母親的悲痛,我知道,錢彬的母親心在流血,哀莫大於心死,從這一刻起,她的心已經死了,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可以牽掛可以留戀的了。而這樣的活著,對她會成為一個煎熬,我擔心的是老人家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傷痛。
  我對關心說:「就依他母親的吧,幫他把後事辦了。這樣吧,下午我過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接連兩天的時間,我們都在忙於錢彬的後事,在我的要求下,關心又陪同我去看望了錢彬的母親,老人家看上去很憔悴,眼神空洞,雖然勉強和我們打了招呼,但我感覺得到她的心已經不在了。我問她錢彬的骨灰是送回家裡來還是下葬的時候,她說:「隨便在哪裡灑掉了吧,拿回來做什麼?這個討債的,這輩子我已經還清他了。」我和關心對望了一眼,我還是對老人家說道:「阿姨,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您儘管說。」老人家搖搖頭:「沒事,孩子,已經很麻煩你們了。放心,阿姨沒事,日子還得繼續,對不?」我點點頭說:「您要多保重身體,我們會經常來看您的。」她接過我和關心的手說:「讓你們費心了,謝謝你們了。」說完,竟然哭出聲來。我放心了,我知道她的悲痛,她的壓抑是需要釋放的,不然她或許會走上和兒子一樣的道路。告別了錢彬的母親,我和關心離開了。我對關心說:「你欠缺冷靜,你知道一個老人在失去孩子後的那種痛苦嗎?錢彬的母親表現得越冷淡,說明心裡的傷就越重。這個時候你應該引導她,把心裡壓抑著的苦楚給宣洩出來,不然老人家很容易想不開的。」她吐了吐舌頭,說:「我也是感到傷心嘛。」我憐愛的敲了一下她的頭說:「你的心理學碩士是怎麼混到的?」
  最後我們並沒有聽錢彬母親的,錢彬的骨灰我們還是給安葬了,沒有隨處灑掉。這是關心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們把他也葬在了「居德園」,以後來看張麗的時候也可以順便讓他受一些人間的香火。錢彬下葬的那天只有我,關心,鄧琨和絕塵四個人,絕塵是我專門叫來給他做法事的,我們聽著絕塵念著「往生咒」,回想到與錢彬相識的種種,竟然有一種悲涼的感覺。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脆弱到無法承受一些看上去輕得不能再輕的東西。鄧琨點了支煙喃喃地道:「錢彬,你小子算是解脫了。你走的時候能夠有我們幾個來送你,也不枉然了。」
  阮墨欣死了,錢彬也死了。錢彬用這樣的一個方式為自己的罪行贖罪,但真正的原罪還躲藏在陰暗中。
  離開「居德園」公墓,大家並沒有聚一塊吃飯,而是各自散了,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雖然我們和錢彬並沒什麼交情,但對於生命的理解,我們都有非常深刻的認識。
  回到家,老婆還沒回來,我躲上了床,想先睡一覺,但電話卻響了,電話那邊是個很甜的女人的聲音:「朱毅嗎?」「是的,你是?」她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一個人來,我說道:「李曼玲?」她笑著說:「算你夠朋友,怎麼樣,有時間嗎?來我家吃飯,我爸找你有點事情。」我很納悶,但還是很禮貌的答應了,畢竟她父親有事找我,做晚輩的能夠幫忙當仁不讓。我曾經分析過她一定成長於官宦之家,這次去她家見她父親,不由讓我有一點不自在來,說真的,我還沒有和官場上的人打過什麼交道。
  打了個車,就往省軍區奔去,心裡一直在想,李曼玲的父親找我能有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