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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8節

  「口舌之利,小小教訓。」怪道扔給我了八個字,然後又闔上了眼睛。
  倒是那個張飛退了下去,而肖承乾始終低著頭,連看我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是啊,口舌之利,什麼時候我陳承一也只剩下這個了,伸手擦乾了自己的鼻血,我有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再怎麼也得站著吧?由於帶著眩暈的劇痛還沒有消失,我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別折騰了,人也來了,衣服也換了,要我去死就趕快,對著一個弱小青年炫耀什麼實力?!」
  「想死?哪有那麼容易。」那個優雅的中年人此刻已經完全的修飾好了他的指甲,把手揚起來,對著天光,瞇著眼睛,好像很滿意的樣子,然後才笑著對我說道:「有人來為你送行的。」
  誰?我的內心陡然產生了不好的預感,接著,我就聽見一連串的腳步聲朝著看台上飛奔而來,然後我看見了我所有的夥伴們,他們被五花大綁的帶上了這個祭台。
  「哥。」慧根兒叫我了一聲,鼻青臉腫的樣子,看得我異常心疼。
  他們此刻都換上了一身所謂『新嫁人』的衣服,看來這個聖村是打算把我們一群人都嫁給所謂的神啊!
  看見我眼中的心疼,慧根兒卻是眼神平靜,他很輕鬆的對我說道:「哥,額有反抗,可額打不贏……nia(人家)非逼著一個和尚嫁銀(人),額是沒轍咧……包社咧(不說了)。」
  「呵。」我笑了,也不管這些人的目光,逕直的走到慧根兒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光頭,除了小時候的時光,他已經很少用這種純粹的陝西話和我說話了,讓我想起了慧大爺,想起了師父。
  難道人生真的就是這樣嗎?最接近希望的時候,往往就是最絕望的時候。
  這樣想著,我開始不顧這些人的目光給慧根兒鬆綁,帶著他們上來的一群修者立刻對我怒目而視,我頭也不抬,說道:「怕什麼?我們不是一群螻蟻嗎?你們還怕我們反了天不成?有這麼怕嗎?」
  那個怪道沒有說話,這群修者也不敢怎麼樣,所以任由我把所有夥伴的繩子都解開了。
  最後解到如月的時候,她紅著眼眶看著我笑了,忽然對我說道:「三哥哥,如果是這樣去死,黃泉路上倒也不寂寞,我不怕,真的一點兒都不,就像小時候在餓鬼墓那樣,你拉著我跑,其實挺幸福的。」
  我沉默著,我很難對如月訴說,曾經在黑煙苗寨的地洞內,有一個女人用自己柔弱的背背著我,一步一步的爬向生命的希望,我真的沒有辦法訴說!
  「時間。」一直沉默的怪道說話了。
  「還有半個時辰。」有人恭敬的回答道。
  「送他到祭壇之前。」怪道吩咐了一句。
  然後,這一次是怪道身後的兩人直接走向了我,一個是那個張飛,另外一個則是另外一個道士。
  與此同時,祭台之下的人群沸騰了,我下意識的回頭,看見一艘華麗的大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駛出,那不是虛幻的船,而是真實的船。
  像極了古代帝王將相才能坐的最高等級的船,而且整個船十分的喜慶,這就是屬於新嫁人的大船嗎?
第六十一章 神乎其技
  在一片沸騰的喧嘩中,大船慢慢的停在了回水灣,船的整個顏色是一種怪異的紅色,離得太遠,我根本看不清楚為什麼那片紅色那麼怪異,但大船整體的華麗也多少掩蓋了那片紅色帶來的不適感,畢竟是一艘送親的船吧。
  這個時候,兩個要帶我到祭台之前的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面對他們刻意釋放的強烈氣勢,別說反抗了,我就連呼吸也困難,同時也沒有辦法再去觀察那艘大船了。
  他們的那種強大,讓我想起了曾經在雪山一脈,打敗了四大勢力的年輕一輩第一人之後,那個身穿皇袍的老者忽然出手給人的強大感覺,原來這些人在不壓抑自身氣勢的情況下,已經達到這個等級了嗎?
  我心裡有些苦澀,堂堂四大勢力也不過寥寥幾個這樣的存在,這個怪異的村子為什麼會聚集了那麼多?我想起了隱秘存在的部門,就算整個部門傾巢而出,也沒有實力和這個村子對抗吧?因為這裡頂級修者的數量實在太多。
  「你們要做什麼?放開他!」
  「三哥哥……」
  「放開我哥……」
  所有人都大吼了起來,我注意到原本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沉默,莫名畏懼的路山忽然也被這一幕刺激的激動了起來,也跟著大喊了起來,衝動的想要衝過來拉我,可惜這些制住他們的修者實力就不俗,數量也眾多,何況這裡還有頂級高手的存在,就憑我的夥伴們根本就無法反抗,反倒被這些修者瞬間壓制。
  一向害羞的陶柏也激動了起來,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處,望著路山說道:「山哥,我不管了,拼了吧,是死就死個痛快,那麼多年了,只有跟隨著陳大哥的這些日子,我才感覺到我們倆活得幸福痛快了一些日子,山哥……」
  我沒有想到一向沉默害羞的陶柏竟然說出了那麼動情的話,而且一向異常保護陶柏的路山也是幾乎沒有猶豫地說道:「反正也是個死,那就拼了吧!這一次我不會阻止你。」
  看著大家激動的樣子,我忽然就紅了眼眶,有一種我陳承一這輩子也值了得感覺,但我知道,如果我們其中能活下來一個,也算是希望,所以我大喊道:「都給我安靜,不會有事的,你們安靜!」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變得平靜,但其中的堅定卻是不言而喻,因為我注意到了一個細節,原本那個一直站在怪道身旁,閉目養神,彷彿一切與己無關的那個喇嘛,忽然睜開了雙眼,然後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目光就落在了路山和陶柏身上。
  雖然暫時他還沒有什麼表示,但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信號,路山和陶柏的秘密一定是驚人的……雖然情況已經不能再糟糕,可是我還是下意識的想保住一些東西,即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安靜,求你們。」我看著強壓著自己情緒的大家,語氣低沉的又說了一句。
  而承清哥最能理解我的情緒,他的眼中閃動著某種壓抑的仇恨,然後忽然抬手,也同時示意大家冷靜,而每個人那種強壓痛苦的樣子,莫名的讓我們一群人多了幾分悲涼的色彩,還有出路和希望嗎?
  這個時候那個喇嘛附在怪道的耳邊,小聲的給他說了幾句什麼,那個怪道忽然也張開了眼睛,再次打量了陶柏和路山幾眼,其實一開始怪道就對陶柏表現出了一點兒興趣,只是被肖承乾給阻止了,而那個喇嘛的話讓怪道再次注意到了陶柏。
  他一邊打量著陶柏一邊就像是在思量著什麼,最後他說了一句:「那個小子的確奇怪,不過做事必須捨得,祭獻吧。」
  那個喇嘛好像很不甘心的樣子,但最終還是動了動嘴唇沒有說什麼,再次變得沉默,怪道的一句話再次決定了陶柏的命運,至於路山,怪道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
  不知道為什麼,反而是這樣,我稍微有一些放心,對那兩個要帶我去祭台之前的人說道:「我自己過去吧。」然後就朝著祭台之前走了過去。
  如果我陳承一死之前,是被人架著過去的,我覺得我會有一些不甘心,我對逃脫沒有了任何的希望,我只渴望自己能夠在死之前有尊嚴一些。
  一直走到了祭台之前,我才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祭台之上有著複雜的,隱形的紋路,因為雕刻的很淺,所以在剛才有一定距離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發現。
  「轉過身去。」怪道如此對我說道。
  我沉默的轉過了身去,如今這種情況,目光落在哪裡,也是一樣的。
  我感覺到怪道朝著我走來,而我已經根本不在意,眼光只是落在那艘華麗的大船上。
  此刻,祭台之下的那片紅色海洋已經徹底的沸騰,喧騰的喜樂響得震天,那撥高兒的嗩吶聲,卻怎麼也掩飾不了在高揚的音調下,隱藏的一絲淡淡悲傷,或許是我心境有問題,聽什麼也覺得是送給自己的一曲輓歌,這一生不是值得了嗎?
  由於大船很大,加上回水灣旁邊有巨大的灘涂,注定岸邊水淺,大船無法靠岸。
  所以,此時有幾艘烏篷船已經在那個巨大的回水灣裡划行著,朝著停泊在回水灣中的大船前行。在船上坐著的應該是這一次送去的『新嫁人』……因為已經一艘烏篷船已經靠岸,大船之上的人放下繩梯,正在把那些穿著禮服的新嫁人一個一個的接上船去。
  我無法看見那些新嫁人的表情,更沒有辦法知道他們此刻是在想些什麼,可是他們真的就甘心嗎?真的就不害怕嗎?還是被洗腦洗成了無知者無畏?
  我真的無從揣測什麼,只是看了一眼夥伴們,他們的表情越加的痛苦,流淚好像已經變成了一種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