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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節

  「跟我念,弟子陳承一。」姜老頭兒忽然開口說道,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平日裡嬉笑怒罵皆由本心的他,此刻的樣子竟然變得非常的莊嚴,連帶著我也跟著非常嚴肅起來。
  「弟子陳承一。」
  「自今日起拜入姜立淳門下,為姜立淳唯一關門弟子。」
  「自今日起拜入姜立淳門下,為姜立淳唯一關門弟子。」
  「在此上表三清。」
  「在此上表三清。」
  ……
  ……
  跟著姜老頭兒念完了入門的話以後,我雙手舉香過頭頂,對著牆上的三清相開始恭敬的三拜九叩,這每一下叩在地上都是實實在在的,不僅這竹地板兒『彭彭』作響,我的腦門也生疼。
  叩拜完後,我恭敬的把香插進了香爐,而這一次,姜老頭兒又讓我抽出了三支香。
  「你把香點燃,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拿件東西。」說完姜老頭兒也不理我,逕直穿進了大廳左邊的一道門裡。
  我拿著香等了好一會兒,才看見他手裡拿了一個畫軸走了出來。
第五十五章 山中修行(一)
  「三娃兒,我們這一脈,師父就是最親的人,我的師父,你的師祖是個散人,他的道統是怎樣來的,傳承於誰我不知道,但是他說過我們這一脈就由他而開。所以,他就是我們這一脈的祖師爺。」說話間,姜老頭兒把手裡的畫軸慢慢打開,掛在了三清相的下面。
  「三娃兒,你師祖他平生不愛受人跪拜,但作為弟子,作為徒子徒孫,自己的心意卻要盡到,我師父是我最尊重的人,你是我的弟子,你必須加倍兒的尊重他,這就是你師祖的畫像,過來三拜九叩的大禮伺候著。」姜老頭兒的聲音飽含感情,也有些顫抖。
  我聞言也被打動,拿著三支點燃的香,『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同時,也第一次把眼光落在了師祖的畫像上。
  畫像中的師祖是一個容貌非常普通的中老年人,就是四五十歲的樣子,頭髮簡單的挽了個道髻,不過咋看都亂糟糟的,估計是為了全身格調統一吧,畫中的師祖穿著也真的是……嗯,很隨意。
  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袍,用一根黑色的布帶鬆鬆的繫著,上面還有好幾個歪斜的補丁,一雙普通的布鞋,竟然露了腳趾頭。
  而且這畫中的師祖吧,動作也十分的懶散,雙手攏在袖子裡,竟然是蹲著的,這幅畫沒有背景,就師祖一個人,可咋看咋像一個正蹲在牆根兒曬太陽的老農。
  我也不知道這畫是誰畫的,可真的太傳神,畫中師祖的相貌雖然普通,可是那神態中露出的懶散和無所謂,眼神中卻隱含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清明和透徹都畫出來了。
  給人感覺師祖的存在就像一個矛盾體,明面上是落魄,懶散的一個人,而那骨子裡又散發著一種與眾不同的韻。
  我那時年紀小,根本不懂一個人的韻之所在,只是從內心覺得這師祖不普通,但不普通在哪裡,我根本就不知道。
  「還不快拜?」姜老頭兒眼睛一瞪。
  聞言,我趕緊恭敬的舉著香,又實實在在的來了個三拜九叩,這一次比對著三清相還要虔誠,畢竟三清相給我的感覺太過高不可攀,可面對這師祖的畫像,卻感覺他實實在在就在我面前,他實實在在就是不普通。
  拜完師祖,我在香爐裡上好了香,望著姜老頭兒,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不過在拜師入門這種嚴肅的時刻,我還是不皮的,老老實實就在姜老頭兒面前站定了。
  姜老頭兒也不理我,只是自己站起來,凝望了好半天師祖像,才小心翼翼的把畫像捲了起來,然後才對我說道:「這幅畫像是我畫的,也是唯一一幅你師祖,我師父的畫像,是他同意之後,我才畫的。可惜那個時候水平有限,把你師祖的神韻畫的不足,至少不夠內斂,和真人比起來實在相差太遠。」
  說完,姜老頭兒歎息了一聲,看著他如此懷念我師祖,我也忍不住問了句:「師父,那我師祖現在在哪兒?」
  姜老頭兒轉過頭來看著我,那眼中流露的神情是我第一次看見,姜老頭兒竟然也有些迷惑。
  這可新鮮了,我師父他都會迷惑?可不想,下一刻姜老頭兒就變得『凶悍』了起來,對我喝道:「你以為入門拜師儀式就完了?老子還沒喝到師父茶,你去燒水泡茶,我等著喝你的師父茶,要泡的茶我不滿意,你就等著泡一晚上茶吧。」
  不帶那麼欺負小孩的!!
  最終,我生平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挑水,第一次燒開水……花了一個小時,還是懷著畢恭畢敬的心情給姜老頭兒遞上了一杯師父茶。
  山上的日子是清苦的,雖然姜老頭兒這處竹樓小築景色清雅,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住久了也就那樣。
  轉眼已是三個月過去了,又是一個冬天到來了……
  在川地的冬天,說不上多冷,只是一股浸潤在骨子裡的涼意讓人難受,山上還要清冷一些,那也就意味著我的日子更苦一些。
  「凡事自給自足。」這是姜老頭兒在我入門拜師以後,給我提的第一句話。
  就是因為這句話,在這裡,我的一切生活都要自己打理,包括洗衣做飯,可惡的是,我是自給自足了,姜老頭兒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憑著這句話,把一切雜務都丟給我了。
  「反正你做一個人的飯也是做,洗一個人的衣也是洗,就一起了吧。」
  「師父,不是自給自足嗎?」
  「放屁,徒弟才自給自足,我是你師父,這是你的孝道!」
  就這樣,我一個八歲的小孩(此時已滿八歲),非常『淒苦』的要擔起兩個人的雜務。
  更可憐的是,我一開始煮不熟飯,更洗不好衣服,姜老頭兒還不許經常上山的我家人幫忙,不熟的飯那就不熟吧,吃下去!反正他也吃。不乾淨的衣服就不乾淨吧,穿上!姜老頭兒更不在意這個,反正他也髒兮兮的。
  於是,我又要上學,又要寫作業,又要做雜務,還要完成姜老頭兒給我佈置的任務,他說了,這是學習他一身本事的第一步。
  而他呢?每日裡總是那麼清閒,除了一些他每日固定要做的『功課』,就是烹茶看風景,外帶『教育三娃兒』。偶爾的時候,他會背些米面雜物上山,再偶爾的時候,他會去弄些野味。
  這就是我們在山上的日子。
  入冬後的日子難過,主要是因為做飯洗衣都要用水,而這冬日裡,那水潭裡的水別提有多冷了,我簡直碰都不想碰。
  上山的日子清苦,相對來說,每日上學倒成了最輕鬆的事兒,以前上課無聊,趴桌子上就能睡著,這下好了,也不知道姜老頭兒咋弄的,反正每日晨間做完他給的『任務』,我精神的跟隻猴兒似的,腦子還特別清楚,聽課也就輕鬆了,連平日裡難背的課文也不覺得咋樣了。
  廢話,當然課文不咋樣,能和那什麼晦澀難懂的《道德經》比嗎?
  我永遠都記得,上了師父茶之後,姜老頭兒就從他那間『密室』裡拿出一本破破爛爛的書扔給我:「這本《道德經》是我輩中人修心的『聖典』,從今天開始,你每天朗誦一遍,抄習一遍,現在就開始讀,不認識的字問我。」
  可憐我才小學一年級的『文憑』啊!
  所以,上學咋就不是件輕鬆事兒?那上學放學的路對於我來說更是和天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