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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節

  我登時騰地升起了無名火,想反駁兩句,卻忽然覺得糾纏在這個問題上實在幼稚,便沉默不語。
  矮個子警官看了看身邊的助手,示意他繼續作筆錄。他則繼續問我:「你在今天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曾經進過特殊病房109室是嗎?」
  我點頭:「有兩次。第一次我發現裡面沒有人,以為是一間空病房,連忙去找護士長,想讓她把房間給我的朋友,但是護士長拒絕了,說房間是有人在住的。我不相信,就去看了第二次,第二次看見裡面有病人,她睡在床上。」
  矮個子警官盯著我:「請具體描述一下你第二次到病房所看到的東西。」
  我便把那病人的睡態說了一遍,順便加上一句:「她睡得很熟,沒有被我吵醒。」
  「那麼接下來你……?」矮個子警官用目光詢問我。
  我並沒有打算否認,乾脆地說:「我為了證明這個病人不會因為沒有輸液而死,所以我拔下了她的輸液針頭。」
  矮個子警官睜大眼睛:「然後?」
  「然後我出去找護士長,找她來看看這個病人會不會因為這樣而死……」說到這裡我住口了,忽然有點害怕對方繼續來個「然後?」,那樣我接著就得說道:「然後護士長就發現109室的病人死了。」
  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像殺人兇手了。
  幸好矮個子警官並沒有這樣問下去,他屈起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扣了兩下,「請你再具體交待一下晚上八點三十分到九點這段時間內你到過哪裡,做了些什麼?」
  我霍然抬頭瞪著他,他的意思是完全懷疑我先前所說過的話,他已經在心裡認定我是殺人兇手!
  矮個子警官卻說:「假如你要等你的律師來才說話也可以,不過……」
  我大聲說:「我從來不需要什麼律師,我只是認為我剛才的供詞完全屬實,沒有必要再重複。」
  矮個子警官看我一眼,自顧自說下去:「不過你如果再重新具體交待一次,這道手續就會很快完成了。」
  他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軟到讓我懷疑他背後的語意是我交待完這一次立即就可以走了,但是現在明明我是重嫌疑犯,他肯定是在誘導我。不過,我也暫時想不出來抗爭到底有什麼好處。考慮了一下,我覺得還是好好合作,耐著性子把剛才的問話回答過的內容再複述了一遍。
  在這一遍敘述裡面,我增加了環境的描述和其他的人物,例如走廊上的粘液和護士長找來的清潔工,以及打開的窗戶等等。矮個子警官表現得對這些非常感興趣,敘述期間打斷了我幾次問及那灘粘液的情況,一邊示意那年輕的警員紀錄下來。
  當我的敘述告一段落,矮個子警官起來接了個電話,當他再回到這小房間的時候,他對我說:「顧小姐,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這句話實在讓我吃了一驚,這個人剛才還在拚命質疑我說的話,一再糾纏我到醫院的目的,明明極度懷疑我是兇手,現在卻揮揮手讓我走,真像吃錯藥。
  我在猜測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是一個可以證明我沒有說謊的人,是蘇眉,或者是給蘇眉醫治過的醫務人員,又或者,他們已經證實那個病人根本不可能是我殺的。
  這些我當然都不會問出口,現在我的肚子已經餓到貼住背脊骨,立即站起來打算離開。
  矮個子警察在我背後突然說:「請問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顧傾城偵探?」
  我從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變得大名鼎鼎,而且被一個警察認為是大名鼎鼎,這實在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我也沒力氣否認,免得召來一大串虛偽的客套話,我便回頭溫和地問:「有何指教?」
  矮個子警察瞪著我欲言又止,最後抓了抓那頭亂得像鳥窩的頭髮,點頭道:「謝謝你的合作。」
  我一言不發,拉開門走出去,順手把門關得「砰」一聲響。
第五章 匪夷所思的要挾提案
  一出警察局,我就察覺有人跟蹤我。我不動聲色地走進一間麥當勞,要了個漢堡和一杯奶茶,找個臨街的座位坐下。
  我知道跟蹤我的那個人在我後面的第三張桌子坐著,面前放著一杯飲料。
  我一邊吃著晚餐,一邊又掏出手機來撥打蘇眉的電話,仍然是沒有人接聽,這個任性的拍檔讓我有點擔心。
  等我收好手機的時候,跟蹤我的那個人站了起來,向我的桌子走過來。他把衣領豎了起來,遮住了下巴,戴著一副黑框的眼鏡,手裡拿著還沒有喝完的飲料,在我位置對面坐了下來。
  「顧小姐。」他跟我打招呼。
  我覺得他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他是誰,只好「嗯」了一聲裝著喝奶茶。
  他顯然對我的反應在意料之中,自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了過來,這令我非常奇怪。並不是因為這個動作帶來的驚訝,奇怪之處是在於他掏出的名片上面寫著的東西跟他的自我介紹完全是兩碼事。
  他嘴裡說著:「顧小姐,我是仁生醫院的臨床醫生陳濤,今晚在109號病房前見過一次。」
  這句話讓我立即有印象,他的確就是那個護士長召過來檢查109號病房病人的醫生,據說還是那個叫凌霄的病人的主治醫生。
  而這位叫陳濤的醫生雙手遞給我的名片上面寫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上面用清晰的細明體字印著一個奇怪的名銜——「異種生物科學研究院院士」,這讓我覺得有點熟悉,好像不久之前看見過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名片。
  我把名片接過來:「陳醫生,請問有何指教?」
  陳濤眨眨眼睛:「其實我可以肯定我的病人凌霄絕對不是死於醫療事故,也就是絕對跟顧小姐沒有關係。」
  「嗯。」我應道:「謝謝你的信任。」我聽見他的語氣似乎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索性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讓他自己說出來。
  陳濤卻掏出自己的手機來,翻開翻蓋,遞到我面前:「顧小姐,這是我在現場照下的死者照片,請你看看有什麼奇怪之處?」
  我實在沒有想到這個外表非常正經木訥的人突然會這樣做,不過他就算不是這樣說這樣做,死者的情況也早就勾起了我足夠的好奇心。要知道,警察局只有在排除了所有嫌疑之後才會讓嫌疑犯離開,剛才我已經隱隱覺得,如果不是有人證實了我沒有作案目的的話,那麼就是這個死者的死因太直觀,直觀到不是我可以引起的。
  因此,我早就懷疑這個死者死得很特別,既會讓護士長一眼看去就判斷她死了,卻又會讓警察完全把我排除出兇手的範圍。
  現在陳濤把他拍下的死者相片給我看,雖然我很懷疑他這樣做的目的,但是,說實在的,我非常期待,甚至有一點點興奮,因為未知的恐懼而生的興奮。
  我接過陳濤的手機,往那小小的手機顯示屏看了一眼,立即覺得一陣噁心,那陣噁心居然讓我沒有勇氣去看第二眼。我一抬頭,陳濤坐在我對面似笑非笑地盯著我。
  我實在對他這種幸災樂禍的表情有點厭惡,相對來說,我寧願再噁心一遍也不願意給一個陌生人這樣看著,我就把目光調回來,裝成研究的樣子,把那相片又仔細看了一遍。
  這第二遍觀察,讓我發現了一些第一眼沒有發現的東西。
  我合上手機,不動聲色地把它放在桌面,推還給陳濤。
  陳濤問:「怎樣?」
  我說:「照片太小,照得不大清楚。不過確實死得很奇怪,不像是一個正常人應該的死法。」
  「哦?」陳濤顯然對我的說法大感興趣,把眼睛略略瞇了起來:「不像正常人的死法,這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