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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節

  夥計很為難,有人拿了強心針給李富生打,一針打完,我趕緊拉住李富生的手,他的手像冰塊一樣,很涼。那幾個人在文哥的呵斥下,馬上又抬起李富生,我就抓著他的手跟著一起跑。
  驟然間,我好像覺得李富生的手指輕輕捏了我的手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奔跑中顛簸導致的錯覺,但轉頭看向他時,他還是緊閉著眼睛。
  但我沒有時間再想那麼多了,車子很快開了過來,李富生被放在後座上,初開始的時候顛簸的很厲害,我看見他嘴角又開始滲血,等開到路上之後才算好了一些。在那段時間裡,李富生好像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被一群人所關注。
  我們來不及趕到大醫院去,只找到一個縣級醫院,急急忙忙就把人給送了進去。送他進去的時候,我不知道他還有沒有生命特徵,只在心裡祈禱著,一切會好,會好起來。接著,鄺海閣也被送了進去,小地痞跟文哥說了我胳膊上的傷,文哥想了想,道:「已經到醫院了,縫針吧。」
  小地痞帶著我去縫針,文哥本人則跑到醫院的辦公樓去找院長拉關係,就算他再心急,就算李富生真能被救過來,至少也要在醫院裡呆幾天,我們這些人的情況跟普通病人不一樣,會引人注意,沒準會有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文哥想提前把關係鋪好,堵住醫院的嘴。
  我的傷確實不礙事,皮肉的貫通傷,兩邊縫針,縫針結束後,我們坐在車子裡等,文哥在辦公樓那邊呆了半個小時,這個人最厲害的就是嘴皮子,等他出來的時候,醫院的院長竟然親自送到樓下,說明醫院這邊已經被擺平了。
  「累啊。」文哥拉開車門鑽了進來,一坐下就長歎了口氣,摸著頭頂的頭髮,回頭對小地痞道:「人不要全都呆在醫院,影響不好,不過這裡不能放鬆,病房裡外全要布上人,二十四小時看著,剩下的,到外面先找地方住下吧。」
  說完這些,文哥拉車門要走,我一把從後面伸手拽著他,道:「我問一下,陳雨……」
  文哥回頭看了看我,拍拍我的胳膊,道:「她不會有事。」
  文哥這次帶來的人確實很多,醫院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分開住到縣城的賓館裡。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故意安排的,在進賓館的時候,我看到了陳雨,她好像還沒有從之前那一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眼睛不如過去那樣機靈,臉色也有點發白。我們在賓館的大廳裡對視了一會兒,她的嘴角動了動,接著就習慣性的咬著嘴唇。
  她臉上的淤青還在,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跟她說句話,但想想又忍住了,即便這時候走到她面前,我也開不了口,可是,我的心裡還是疼著的。
  我跟小地痞住一個房間,他可能知道我不會丟下李富生還有鄺海閣自己逃走,所以進門之後很放心的去沖了澡。我就在床邊坐著,不停的抽煙,他穿好衣服,坐到我對面,看著我沉悶的樣子,突然就笑了笑,對我道:「你想見她?」
  「嗯?」我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他說的是陳雨,我不清楚小地痞安的什麼心,但我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心裡的想法。
  「這個事情算是結束了,我們都是年輕人,年輕人總會犯錯誤的。」小地痞用毛巾慢慢擦著頭髮,道:「大家都不是計較的人,過去就過去,沒什麼大不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不死,還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想見她,就見見。」
  小地痞也不問我的意見,起身打了個電話。陳雨應該就在旁邊的屋子,兩分鐘後,她被人帶過來了。小地痞讓她進屋,然後對後面的夥計道:「兩天沒好好吃飯了,出去帶幾個硬菜回來,再帶瓶酒。」
  那夥計答應了一聲就走了,小地痞關上房門鑽進衛生間。陳雨呆呆的站在那兒,在這個時候如此之近的望著她,我突然想把心裡的一切包袱都放下,不想再有任何隱晦和掩飾,我想親口對她說:我喜歡你,也在乎你。
  但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是不合適的,我能做的,就是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我站起來走向她,慢慢伸出手,當我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時,她心裡壓抑的很深的情緒驟然就爆發了,一下子就哭出了聲。
  「別哭。」我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我不傻,我知道自己的這些舉動都被小地痞暗中看在眼裡,這會讓他更加意識到,我不能徹底的割捨或者說忘掉陳雨,這會是他手裡一張對付我的王牌,也會是我的軟肋。
  但是我能怎麼樣?就這樣面對一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女人而硬起心腸不管?我做不到。
  陳雨緊緊抓著我的手,她在極力的壓抑自己的哭聲,她使勁咬著嘴唇,眼淚滾落的擦都擦不幹。我的心像是被一根無形的針狠狠的刺了一下,因為我想起上一次在石堰川時,另一個陳雨死去前的那一幕。
  她也是那樣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帶著永遠都消弭不掉的哀怨和遺憾,哭著對我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咳嗽了一聲,捂著嘴,其實是想掩飾自己眼角滲出的一點淚跡。我們倆的身體貼的很近,她的抽泣聲讓我的耳膜跟著心臟一起震動起來。就這樣面對面的站了幾分鐘,小地痞出來了,陳雨馬上扭頭自己擦掉眼淚,忍了幾忍,終於止住了哭泣。
  「你知道,誰都不想這樣。」小地痞這次沒有笑,站在那邊道:「雨姐,事情過去了,別人怎麼對你,我不管,但我還是叫你一聲雨姐,我們倆算是一起長大的吧,我的脾氣你知道,到了什麼時候,我都會替你說話,你安心,文叔不會把你怎麼樣。」
  這話像是說給陳雨聽,其實我知道是說給我聽,話的潛台詞就是:陳雨現在很安全,只要不再出麻煩,她會一直安全下去,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就很難保證了。
  這時候,被小地痞派去買東西的人回來了,拿了菜和酒,順便又把陳雨給帶了出去,我沒阻攔。小地痞把床頭櫃挪到兩張床中間,擺好酒菜,給我倒了一杯。我聽人說過,過去那些河邊江邊水性很好的人,一般都好酒,活血而且驅寒,小地痞也不例外,雖然年紀小,但從端杯子嘬酒那個姿勢上看,就是此道老手。
  「你水性很好。」我稍抿了一口,這個時候真的不想喝醉,儘管心裡還是煩,但必須要保持清醒。
  「從小練的,喜歡這個,說出來你別笑,我最開始是在游泳池裡練的。」小地痞嘿嘿一笑,道:「那時候老爹管的嚴,不許隨便出門,只能在幾個固定的地方玩兒,一來二去就喜歡上游泳了。來吧,喝兩口,這是好東西,我八歲開始就偷偷的喝,開始也是覺得好玩,白酒辣,朝裡面放白糖喝,被老爹抓住了,揍了一頓,然後告訴我:小兔崽子,你憨頭,白酒加白糖會發苦,得加冰糖。」
  說著,他就哈哈的笑,我也跟著笑,但是覺得很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麼。
  「這次,你們準備讓我幹什麼?」我慢慢的喝著,想先從小地痞這裡套點話,不過心知這很難,小地痞天生的伶俐樣,而且酒量很大,喝了半斤下去跟沒喝一樣,肯定不會亂跟我講什麼。
  「我跟文叔不一樣,他那把年紀了,跟我們有代溝的。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吃飯喝酒聊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隨便侃唄,所以,不談正事,你別問,我也不想喝著酒掃興,來,碰一個。」
  他這麼一說,等於提前堵住了我的嘴,所以後面的話就沒必要再說了。我閉上嘴巴,此刻最應該想著的,還是李富生能不能救活。
  「問問,你多大了?」小地痞咂了口酒,一邊吃菜一邊道:「好歹算是前後見了幾面了,知道你叫什麼,但不知道歲數,現在酒桌上都是這規矩,誰是兄弟誰是哥,咱也賃賃。」
  「我?」我的思路一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想著李富生在手術室裡的情景:「我87年的。」
  「巧了不是。」小地痞咧嘴道:「我也87年的,六月六號的生日,多吉利的數字。」
  「我十一月的,你大,你是哥,喝你的酒。」
  「不該這麼說。」小地痞端起杯子,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對我道:「其實你大,你是哥。」
第239章 自救(一)
  「嗯?什麼意思?」我看著小地痞的表情,雖然他在笑,但好像說的一本正經,這肯定不是喝多了之後的醉話,本來聊的都是閒話,突然問起我的年齡了,而且來了這麼一個大轉彎,讓我很迷惑。
  「沒什麼意思,說你大,我應該尊敬你唄,來,喝一個。」小地痞端著杯子就跟我碰。
  「你跟王炳文都有個毛病,說話說一半。」我喝了一小口,道:「要麼你就別說,要說就說完。」
  「真的沒什麼意思,你想多了。」
  不管我怎麼問,小地痞卻不肯再說下去了,這個事漸漸在我心裡結了個疙瘩,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說起這些,但他不說,我猜也猜不出來。我比他大,他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圈套的開始?我的脾氣性格,文哥應該跟小地痞說過,他們就是想讓我自己瞎琢磨?
  想到這兒,我就越發覺得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所以乾脆就不想了。
  小地痞很健談,嘴皮子和文哥一樣利索,不過他身上有一種文哥不具備的草莽氣,就好像是在道上混的人一樣,顯得灑脫而且直爽,我們倆說著說著就把一瓶子白酒喝光了,我就喝了一點,剩下的全進了小地痞的肚子。小地痞顯然沒喝過癮,琢磨著讓人再去買一點,這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小地痞擦擦油光光的手,也不避諱我,拿起來就接了。
  電話不知道是誰打來的,就說了兩句話,我沒聽清楚。不過小地痞掛了電話之後打了個響指,道:「告訴你個好消息,李富生沒死。」
  聽到這句話,我一直在心裡緊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鬆了,整個人重重的倒在床上。這是我期望的結果,李富生沒死,讓我覺得在石堰川所經歷的挫折都是值得的。或許,真的是李富生命大。
  不過李富生被搶救過來了,仍然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休養,好在已經離開了荒僻的地方,在這裡呆兩天,可以把他轉到醫療條件更好的醫院去,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我慢慢從床上坐起來,看著小地痞,剛剛鬆開的那根心弦又有點發緊,李富生是活了,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對付文哥?
  「我想去看看李富生。」
  「現在恐怕不行,得為病人著想,他的狀況估計不是很好,讓他先靜靜吧。」小地痞對我笑笑,道:「而且這個事我也做不了主,要請示文叔。」
  「你叫的可真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