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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節

  哈日查蓋看了我一眼,接著便說起了團屍的來歷。事實上,團屍是薩滿中一個神秘的叫法。薩滿信奉萬物有靈,除了在大的文化上沒有區別以外,小的文化方面,幾乎一個地方就有一個特殊的文化。而團屍便是鬼蜮族人的禁忌。
  相傳,鬼蜮的人原身都是一群流放的宵小兇惡之輩,流落到鬼蜮被呼呿鐸淨化後才新生,成為了古鬼蜮方最初的居民。而在呼呿鐸淨化的過程中,必然會有一個死亡,一個新生。
  而這個團屍,便是那些死屍匯聚在一起而產生的異變。
  為什麼會產生這種異變,估計連鬼蜮自己的人也無法解釋,屍體也多,團屍也就越大。
  我想起之前從大腸中擠出的骷髏頭,這才明白過來,想必那些骷髏頭,便是被淨化之前的鬼蜮人屍體。
  團屍聚集了無數戾氣,這些戾氣,都是那些惡徒生前聚集下來的惡念,再加上被淨化而死的怨氣,最終形成了團屍這種詭異的產物。這東西會吃盡周圍所有活物,對於呼呿鐸的氣息,尤為敏感。
  顓瑞當年在那祖先墓裡被呼呿鐸所害,那玩意兒雖然沒有一下子要了他的命,卻相當於寄生在他體內,日夜侵蝕,顓瑞被淨化,只是遲早的事。而現在,這團屍感應到了自己『仇敵』的氣息,又如何肯放過?
  我聽他說明此中緣由,雖然感覺離奇,但也不能就此撒手不管,於是問道:「那現在有沒有辦法救他出來?再耽誤下去,只怕人也扁了,氣也斷了。」
  哈日查蓋擺了擺手,帶著面具的臉雖然看不清神情,但聽聲音,似乎並不是很在意,便聽他道:「他體內其實一直就潛藏著一隻呼呿鐸,在生死關頭,你覺得那東西會任由團屍攻擊宿主嗎?」
  霎時間,我明白了哈日查蓋的用意,他之所以置之不理,儼然是想用這個方法,將顓瑞身上的呼呿鐸逼出來!我這才覺得,自己之前一直小看這個年輕人了,在他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外表下,實則心思穩重,不同常人啊。
  我看了眼眼前蠕動著的屍團,心下擔憂,道:「萬一它不出來怎麼辦?」
  哈日查蓋聳了聳肩,道:「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呼呿鐸說是淨化,其實不如說是頂替。一個人的肉體死亡,再誕生出新的肉體,似乎是很困難,其實,肉體易得,這裡……不容易。」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想起了民間傳說中的太歲,這玩意兒事實上早已經被發現過,它就是一種奇特的單細胞分裂物,不吃不喝卻能不斷長大,切開後,裡面全是肉,至今為止,科學家都無法解開太歲之謎。
  而呼呿鐸,就類似於太歲,它以一種讓人未解的方式,可以淨化出一個肉體,但這個肉體,卻不一定有意識。
  那麼到最後,甦醒過來的新肉體,還是原來那一個嗎?
  答案是否定的。
  當年的薛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深深吐了口氣,盯著眼前蠕動的東西,道:「那現在我們就只能等?」
  「對。」哈日查蓋點了點頭,稍微退後了一些。就在這時,上方傳來了豆腐的聲音:「老陳……怎麼沒聲了……你還活著嗎?」
  未免豆腐擔心,也跟著跳下來救人之類的,我立刻喊道:「我在,你等著,別輕舉妄動!」說完,我也跟著後退,等著呼呿鐸出來。這是一個很冒險的決定,我心臟撲通撲通直跳,數個念頭盤旋在腦海中:萬一顓瑞死了怎麼辦?現在到底要不要救他?萬一雷管將他一起炸死了怎麼辦?這些念頭不停在腦海裡打轉。說白了,有些事情,事關自己的時候,很容易做決定,按照我自己的性格,我肯定選擇捨命一搏,畢竟這是唯一的機會,否則將來也是死路一條。但現在面對這個情況的是顓瑞,而決定權卻在我的手裡,這個壓力實在很大,如果失敗,幾乎相當於是我殺了他!
  整個過程中,哈日查蓋一直很平靜,黑色的面具讓人根本看不出表情,唯有張揚的紅頭髮,在這陰森惡臭的環境中,顯得十分扎眼。
  豆腐聽了我的回答,便也沒再說話,估摸著是耐心的再等。約莫十多分鐘左右,我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有些涼了,因為我知道,團屍內的壓力必然是很大的,十分鐘的時間,完全足有奪取一個活人的生命。現在的顓瑞,是生還是死?
  哈日查蓋彷彿察覺到我的念頭,忽然笑了一下,笑聲輕佻,又透露著一股自信,說:「放心吧,如果顓大當家真的死了,你以為團屍還會這麼安靜嗎?」
  我一時沒明白海日查蓋的話,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聳了聳肩,說:「我說過,團屍怨氣很重,會吃光周圍的一切活物,它為什麼不攻擊我們?因為它現在正在對付顓顓,反之,如果他死了,團屍就該接著來吃我們了。」
  我這才明白哈日查蓋的意思,不由得看了看團屍的最上方,這玩意兒十分高大,身體剛好堵在洞口處,唯一留下了一點兒細縫,我剛才便是從那個地方滑下來的。
  雖說滑下來挺容易,但如果顓瑞真出了事兒,團屍對我和哈日查蓋下手,我倆這戰鬥力比起普通人自然不弱,但面對這麼個龐然凶悍的大物,也只有乖乖逃命的份兒。到時候,下來容易,上去可就難了。這高度有五六米,團屍又是不停蠕動的,滑溜溜的,只怕我倆夠嗆。我這人行事謹慎,立刻便將後續的可能性提了出來。
  哈日查蓋聞言,道:「所以啊,顓大當家的生死,和我們倆的命,是連在一起的。當然,你也可以趁著團屍還沒有發難,現在就離開。」他這話確實是比較靠譜的辦法,但我不由奇怪,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離開?」他和顓瑞只是合作關係,友誼還沒有發展到同生共死的地步吧?
  這話問出,哈日查蓋卻沒有回答我,而是聳了聳肩。我心中疑惑,哈日查蓋之所以和我們搭伙,主要便是為了這個地下宮殿中的鬼蜮薩滿核心文化,但如今,那些記載著核心文化的古卷都在上面,他不去拍照留存,在這兒待著,又有什麼好處呢?
  我一時想不明白,然而就在這時,上方忽然傳來了啊的一聲,緊接著,一個人影從那裂縫中滑了進來。這地方沒有別人,滑下來的不是豆腐又是誰?我一看他也跟著下來,頓時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道:「你個蠢貨,平時胡來也罷,這種危險關頭,你怎麼也不聽我的話,你是要氣死我嗎!既然你喜歡找死,我乾脆現在就讓你死個痛快好了!」
  豆腐屁股著地,正哀嚎著,聞言連忙往後退,苦著臉道:「誰、誰不聽話了!我一直在上面等的,可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掘地蟲,全部從石縫裡鑽進來了,我再不跳下來,就要被它們給活啃了!」
  十六足掘地蟲?我一時大驚,道:「它們不是不敢進來嗎?」
  哈日查蓋反而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口吻,似乎一點兒不擔心,說道:「我估摸著它們以前不進來,是忌諱什麼東西。這回又跑進來,八成是這小子太嫩了,漢人不是有句話,食色性也,可見吃是生命最大的慾望。我說,你真有那麼好吃嗎?我不先讓我咬一口試試?」
  豆腐怒道:「滾你娘個蛋,少他媽滿嘴放炮,我一點也不好吃,我都五天沒洗澡了,渾身都是臭的,一搓就掉黑泥,才不是我引來的!肯定是有其它原因。」說完,豆腐估計是察覺到不對勁,加了一句:「恩……這叫男人味兒,一般人沒有。」
  我趕緊讓他閉嘴,別繼續丟人,問上面現在是什麼情況。豆腐說,他當時正專心致志的觀察洞裡的情況,結果忽然便察覺到周圍有奇怪的動靜,但四下裡看了看,又沒有其它東西靠近。出於害怕,便詢問我的情況,聽到我的回音,膽子才大了不少。誰知沒幾分鐘,那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從頂部,不停的有掘地蟲掉下來,豆腐將燈光往上一打,立刻頭皮就麻了,只見上方的巨石細縫間,赫然吊滿了密密麻麻擺動著的掘地蟲,一個個奮力扭著身體從細縫裡鑽出來,一時就跟下蟲雨一樣。
  第515章 圓光(一)
  豆腐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的去撫掉到身上的掘地蟲,但很快他便發現,這些掘地蟲可不止來源於頭頂,連同周圍的石縫中,也不斷有掘地蟲鑽進來,很快,那些脆弱不堪的竹簡和獸皮帛書,都在這些掘地蟲的爬行破壞下變成了碎塊,全部毀於一旦,密密麻麻的掘地蟲,鋪天蓋地的朝著豆腐湧了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豆腐只能心一橫,眼一閉,跳到了洞裡,順著細縫滑下來。
  我一聽說那些獸皮帛書和竹簡都被破壞了,不由心下暗罵倒霉,看來這一趟,我是找不到鬼厙之面的線索了,但願顓瑞能逢凶化吉,徹底解決呼呿鐸的問題,否則這一趟鬼域之行,就真是白來一場了。
  豆腐沒瞅見顓瑞,問陰陽臉哪兒去了,我剛打算跟他說明這裡的情況,忽然之間,前方的團屍猛的一陣劇烈的震動,緊接著,疊的很緊的縫隙猛然張開,從中滾出一個人來。
  這人不是顓瑞又是誰?不過,這會兒顓瑞雙目緊閉,渾身都是惡臭的粘液,臉上的半塊面具也沒了,平日裡打理的特有范兒的頭髮也黏在那張張半俊半醜的臉上,看起來別提多慘了。
  豆腐大驚,道:「我靠,陰陽臉一向是總裁范兒,怎麼一秒變屌絲了!」話雖這麼說,但還是立刻奔上去,探了探顓瑞的脖頸,道:「還活著。陰陽臉……顓瑞?醒醒。」
  我和哈日查蓋也迎了上去,卻見顓瑞的眼睛慢慢睜開一條縫,但似乎很難以聚焦,咳嗽幾聲,胸膛震動,聲音嘶啞道:「小、小心……」這時,哈日查蓋猛地將顓瑞從地上扶坐了起來,這時,他的後背便露了出來,只見背上那個呼呿鐸圖案,赫然已經消失了。
  我立刻意識到,呼呿鐸已經從顓瑞體內離開了。
  這實在是件大好事,雖然沒能找到解除詛咒和拯救屍仙的辦法,但我們也算不虛此行了。
  哈日查蓋見此,猛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猛地將面具戴到了顓瑞的臉上。豆腐詫異道:「你幹什麼?」哈日查蓋道:「蠢蛋,說了你也不懂。」緊接著,猛地又摘下了自己脖子間掛著的一串裝飾品。這串裝飾品和我們之前在堯方古屍身上所戴著的裝飾品很像,裡面可以分辨出狼牙和鷹喙,但其餘的一些灰白色的珠子,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一連串速度,哈日查蓋都做的很快,彷彿早就有計劃一般,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取下那串裝飾品後,他不由分說,猛的伸手一拉,將整串兒鏈子就扯斷了,緊接著將散落的灰白色珠子一抓,給我和豆腐一人分了三顆,道:「含在嘴裡,然後不准再說話。」
  這突如其來,讓我們把這不知名的東西往嘴裡送,我和豆腐都帶著遲疑,卻是沒動。如果這東西是顓瑞給的,我還放心些,但哈日查蓋,實在是個古怪的人,所交也不深,這東西可不能亂吃。
  見我和豆腐不動,哈日查蓋道:「呼呿鐸還在裡面,它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會重新尋找宿主,含著這東西,它就感應不到你們,不過不能說話,說話就破功。當然,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那隨便。」
  這時,顓瑞已經暈了過去,哈日查蓋將人背在背上,說:「要吃就吃,不吃拉倒。」話說到這份兒上,也沒那麼多顧慮了,我和豆腐當即將那三顆珠子含在了嘴裡,有些鹹味兒,估摸著是沾上的汗水,一想到這點兒,我有點兒噁心,豆腐也是苦瓜臉,直吐舌頭。
  這時,哈日查蓋道:「OK,這樣咱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現在我們商量下怎麼出去。再此之前,有幾點我要跟你們說清楚。剛才那個鏈子,是我家傳了八輩人的古物,你們這一含,效用就在慢慢消失,這五百多年的東西,得來不易,花你們身上,得算錢,這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咱們朋友一場,算你們便宜點,一顆十萬,你們一共含了六顆,欠我六十萬,沒問題吧?」
  豆腐瞪大眼,臉憋的通紅,直跳腳。哈日查蓋道:「別瞪眼,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是巫師,我自有我的辦法,你就不要操心為什麼我可說話了。剛才那價格已經是友情價,如果不接受,就跟我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