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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節

  蒙戰倒也爽快,一聽說張藏海是馬四哥找來的,當下「哈哈」大笑,沖馬四哥和張藏海一抱拳道:「馬四爺哪裡話,我這人做事魯莽衝動,給張兄弟賠罪了,不過幸好都沒什麼事,張兄弟不要計較!」
  張藏海也笑道:「這完全是一場誤會,不打不相識嘛!」兩人相對「哈哈」一笑,一解前嫌,馬四哥又給大家引見了一番。原來張藏海卻是南方某大城市的知名推算師,擅長測字、解籤、相術,收費相當昂貴,有時都高達兩萬一字,人皆稱其為張鐵口。
  馬四哥又給我們引見了那老者,果然正是紙人張。由於我們先前聽了蒙戰說的黑子那件事,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眼,見這老者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心下更加認定是蒙戰吹牛了。
  大家引見完畢,分別上了車,我和小辣椒、蒼狼、老六上了蒙戰的車,蒙先生、紙人張和馬四哥、張藏海上了黑子的車,紅毛怪、蘇色桃和豹子則上了大煙槍的車,蒙戰在前,大煙槍最後,三輛吉普魚貫而去。
  蒙戰自從上了車後,就一言不發,我逗了幾句,也只是含糊回應,像是沒什麼心情。我猜是因為剛才張藏海說他活不了多久的緣故,故意道:「蒙哥,你該不會真信了張藏海的話吧?算命打卦一肚瞎話,哪裡當得了真!」
  小辣椒和我生活多年,早心意相通,也笑道:「是啊是啊!我就從來不相信那些算命的話,無非都是騙人的伎倆,先說些話嚇唬人,然後再借口給人家破災什麼的騙取錢財,哪有什麼真本事!」
  蒙戰闊嘴一咧,苦笑道:「這回你們都錯了,那張藏海的大名,你們也許不知道,我卻早就聽說了,只是沒想到會如此年輕,此人的測字解籤術,十分神奇,全相之術更是堪稱一絕,否則張鐵口之名,也不會如此之盛了。」
  老六從來不信這些,剛才胡鬧一番,也沒把張藏海的話真當回事,一聽蒙戰這般說,搖了搖頭道:「我才不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有什麼命由天定之說,算命的無非都是靠著察言觀色循循誘導罷了。」
  蒙戰沒有理會老六,繼續道:「關於此人的傳聞甚多,傳言他剛出道之時,是在山東平原馬頰河一帶,擺了個算命攤,一連多日都無人問津,一直到他靠一個字就給一鄉親找到了牛,才逐漸有了生意,後來名氣越來越大,輾轉到了南方一大城市,許多達官貴人,都是他的座上常客。」
  「今日一見,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他剛才給我算的,全都奇準無比,我確是練的硬功夫,在二十六歲時因鬥毆致殘,被判了五年,由於叔叔上下打點得周全,蹲了兩年不到就釋放了,近日來也總覺得心神不寧,只怕又要被他言中了。」
  小辣椒猶豫了一下,說道:「蒙大哥,要真如張藏海所言,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我們的人手,足夠對付李光榮的。」
  蒙戰聞聽,神色一振,哈哈大笑道:「弟妹多慮了,我蒙戰也算身經百戰了,從未有過臨陣退縮之事,再說了,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倒想看看,這老天爺要如何收我!」
  我見蒙戰言談之中雖然還是有點沮喪之氣,但卻甚是堅定,知道這傢伙也是個強脾氣,勸是勸不回去的,急忙轉移話題道:「我們還是別談這個了,我不大相信這些,不知道我們這一耽誤,李光榮那廝跑了有多遠,這傢伙一向狡猾,只怕再想抓他就有點難了。」
  蒙戰也不再說話,一路疾馳,一直追出了裡龍,也沒見到客車的影子,好在這裡仍舊是蒙戰的地盤,招了人來問,才知道李光榮一夥的客車並沒有在裡龍停留,而是直接穿過裡龍,向朗縣的方向去了。
  蒙戰下了車,跑到後面和蒙先生商量了下,又跑了回來,揮手讓手下散了,從座位底下拉出個油桶,將車子加滿了油,上了車,點了支煙,抽了兩口道:「出了裡龍,就不是我的勢力控制範圍了。看李光榮那夥人的行車路線,很有可能是趕往定日去了,他們比我們早走了半天,我們又在裡龍耽誤了一會兒,這下有得追了。」
  我問道:「那有沒有近路可以抄道的呢?我們先繞到定日去等他們,他們一到,我們就迎頭痛擊。」
  蒙戰想了想道:「這裡是西藏,本來路就不好走,抄近道只怕到時候車子一出毛病,更耽誤時間,還是就這樣追吧!」
  說完,發動了車子,一加油門,冒起一股黑煙,咆哮著躥了出來。我回頭看了看,後面黑子開的車子裡,張藏海好像正在和紙人張爭論著什麼,還滿激烈的,不過我們也聽不見,轉過頭來不去看他們。
  我們幾個坐在車上一時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乾脆閉上眼睛休息,但這車上哪裡睡得著啊,聲音又大,顛簸得又利害,好不容易到了朗縣,天已經黑了。
  當下蒙戰找了家旅館住了下來,要了個大通鋪,我們一大群大老爺們擠一起,又單獨要了間房間給小辣椒和蘇色桃。說實話,我其實是想和小辣椒睡一起好好溫存溫存的,但這麼多人,也沒好意思說。
  大家大部分在車上都休息夠了。我雖然沒能睡著,但也閉著眼睛幾個小時,根本就沒有睏意。倒是蒙戰一上床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呼呼」的鼾睡聲。
  我見蒙戰睡了,看了看馬四哥,又看了看張藏海,開口道:「四哥,你怎麼認識張兄弟的?我聽蒙哥說他在南方可有名了,有什麼稀奇事說兩件唄!反正這睡不著也是閒著。」
  張藏海笑道:「我能有什麼好說的,倒是張叔的學識甚是了不起,不如蒙先生說點張叔的事來聽吧!」
  老六一聽,馬上一擺手道:「別,張叔的紙人大法我們聽蒙哥說過了,而且那玩意夜裡面聽不對勁,等會兒嚇得半夜不敢撒尿多憋屈人,還是說說你的故事吧!」
  馬四哥笑道:「好!我就說說我是怎麼認識張兄弟的吧!我說的可都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吹噓的成分。」
  說完話,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說道:「有一年我去山東平原拜訪一個朋友,路過一個叫馬頰河的地方,到了午飯時間,就在鎮上的小飯館裡吃了碗麵。」
  「吃完飯,我走出小飯館,一眼看見飯館旁邊擺了個攤,一個只有十六七的男孩子坐在攤後,一臉稚氣還未消退,幡幟上寫著幾個大字『鐵口神算』。我從來沒看過小孩子玩算命的,覺得有點意思,就看了一會兒。」
  「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人去算命。那男孩子倒也好耐性,竟然不著急,就這麼悠悠然地坐在攤位後面看著書。」
  「我正覺得無趣,準備離開,忽然從鎮上另一頭跑來一個精壯小伙,跑得滿頭大汗,一過來就急道:『趕快給我算算,我家大耕牛不見了。』說完,不停搓著雙手,面上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那男孩子用眼角一掃,微微一笑道:『不要著急,慢慢說,什麼時辰丟的?在哪裡丟的?』那精壯小伙道:『什麼時辰丟的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拴在牛棚裡,今天早晨就沒有了,我請了眾鄉親幫忙,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我一聽就樂了,這小伙子有夠糊塗的。」
  「那男孩眉頭一皺,我雖然不會算卦,但也知道這打卦尋向之事,最忌諱時辰不准,時辰不准就無法從天干地支上推算,推算不準的話,方位和距離根本無法計算,當真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這連個大概時間都沒有,哪裡還能找到,我存心想看看笑話,就停了下來。誰知道那男孩笑道:『這位大哥,你不知丟失的時辰,委實難以推算,我也不敢妄下結論。這樣,你寫個字,我給你測一下,權做義務幫忙,不收費用,你看如何?』我心裡暗笑,不收費用,肯定是怕砸了招牌。」
  「那精壯小伙一愣道:『我不會寫字。』那男孩說:『沒有關係,你將你想寫之字說出來就可。』那精壯小伙一心只想找回他的耕牛,隨口道:『那就寫個』找『字吧!』男孩提筆在紙上寫了『找』字。」
  「那男孩一寫完,就笑道:『這牛沒跑多遠,找字為手戈,不告手拿為偷,戈可解釋為糾紛之說。這牛啊,定是與你有糾紛之人所偷,而且手與足成雙,此人定與你甚是親近,想想最近親朋近友之中,有誰與你有過糾紛,去他家尋下看看。』」
  「那精壯小伙卻一梗脖子道:『不對。我雖然話直語快,可我所說都是實話,也從不做虧心之事,決不會有親朋近友會偷我的牛,你這小孩子算得不准。』」
  「男孩微微一哂,說:『我這攤在此擺著,你若不信,當可先去尋找,如找不著,你回來拆我招牌就是。不過如若找著了,你需回來交我兩份的卦錢,如何?』」
  老六聽得性急,連聲催問道:「那牛找著沒?那牛找著沒?」
  馬四哥卻不理他,自顧吸了口煙,繼續說道:「那精壯小伙一聽男孩如此自信,卻有點躊躇起來,遲疑了好一會兒也沒敢應聲,見旁邊圍觀的人都看向了他,又一梗脖子道:『那我重測一字,這次不要「找」字了,這次用找回的「回」字,看你如何解釋。』」
  「那男孩又提起筆來,刷刷刷寫了個『回』字,只看了一眼,頭也不抬道:『回字雙口,雙口喻多舌,你濃眉大眼、鼻正根高,倒也是忠厚耿直之人,只是嘴唇削薄了一些,嘴角兩邊各有一道令紋,而且兩顆門牙稍微有點前突,想來在言語方面定不饒人,應是兄弟親朋之間不甚和睦,你丟牛乃因口舌之利招惹禍端。另回字四面牆,意喻未出五服,又暗示無門可去。放心吧,你這牛丟不了,去你不出五代又和你近日有爭論的同宗兄弟姐妹家中找找,必有結果!』」
  「那精壯小伙見男孩說得斬釘截鐵,也有點半信半疑,轉身擠出人群,逕直去了。有好事之人,也跟著一同去看熱鬧,都想知道這小孩子的卦到底是准還是不准。」
  「那小男孩倒一點也不擔心,坐在攤後悠悠然,和旁觀的熟識打著招呼。不一會兒,就有好事者奔了回來,一到卦攤就喊道:『神算,神算,牛果然在那人堂兄家中尋得。』這下人群頓時沸騰起來,紛紛誇讚男孩子的卦算如神,男孩子只是笑而不語。」
  「果不多會兒,那精壯小伙復又奔來,一見男孩就直呼神人,掏出卦資,雙手奉上,說:『你真是神算,牛確是我一堂兄所偷。前幾日那堂兄找我借錢賭博,我沒應允,還損了他幾句,致使他懷恨在心,趁我熟睡之時偷了牛去,本欲趕去外地賣了,誰料我發現得早,又發動了眾鄉親幫忙尋找,怕露了行藏,就將牛藏於自己家後院之中,我一進去就發現了。』」
  「男孩也不推辭,收了卦資,那精壯小伙辭別而去。小伙剛走,早有好事之人守在那裡,等男孩算卦。男孩剛一坐下,那人就道:『小傢伙,幫我算算,我近日連賭連輸,什麼時候能轉了手氣,大殺四方?』」
  「男孩微微一笑,一指桌上的豎冊道:『我有三不算,一不替奸惡之徒算;二不替賭徒、方外之人算;三不替同行算。』」
  「那人一聽就急了,急忙道:『小傢伙怎麼能這麼說呢?大家都是人,有什麼分別?還分什麼三六九等!難道我不給你卦金嗎?』」
  「男孩道:『非我不算,此三種人,其第一種,奸惡之徒大多心胸狹小,一旦言語中觸及其痛腳,說不定會懷恨在心,招其禍害,不如不算;其第二種,賭徒由於賭博時精神高度集中,賭博之時的情緒起落甚大,或喜或悲、或怒或驚,導致相貌、令紋、格局都會大有改變,根本無從把握,所謂相由心生,命無久駐,就是這個道理。』」
  「說到這裡,緩了一緩接著道:『至於方外之人,四大皆空,不入俗塵世,不問凡間事,超然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還何必卦算。』」
  「男孩沒有再往下說為什麼不算同行,我卻清楚得很,歷來同行是冤家,而且一般真正有學識之士,又有幾人願意出來打卦看相的,所以這一行中,大多數是招搖撞騙之輩,男孩是怕萬一把人家的底給揭了,也就砸了人家的飯碗,易招惹仇家不說,還容易被孤立。所謂『槍打出頭鳥,樹高風先摧』就是這個道理,這是出力不討好的事。」
  「那人聽得明白,卻仍欲賴著不走,非要算一卦不可,男孩被他糾纏無奈,只好說道:『我給你算可以,但萬一說話難聽了,你可不許生氣的!』」
  「那人一聽,連忙答應,男孩見他答應了,看了看他道:『你這面相,賊眉鼠眼,顴骨高聳,耳小嘴尖,鼻根之上還有顆黑痣,觀面相就知你福薄緣淺,尤其是那顆黑痣,相書有云:』痣壓山根,窮其一生。『又觀你說話間鼠目亂轉,眉頭額下之處,也有一黑痣,相書亦有云:』痣上眉頭,非盜即偷。『當不是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