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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節

  「誰知道那巫師劈手一把奪去草人,大呼道:『婦道人家,毀我心血!』急忙將那草人再度放入玉棺中,卻不料一放進去就復又彈出,如此反覆三次,巫師長歎了一口氣,將章老闆的草人放在一邊。」
  「巫師再度畫了一張符咒,投入玉棺內,玉棺內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咕嘟咕嘟』的直冒泡,那司機的草人在裡面抖個不停,冒著絲絲白氣,甚是恐怖。」
  「再片刻,司機那小草人竟然站立了起來,渾身沾滿血液,還顫抖個不停,竟彷彿活了一般。」
  「更為恐怖的是,章老闆那個草人也隨著站了起來,顫抖個不停,而躺在床上的章老闆,也隨著不住地顫抖,狀極痛苦。」
  「那司機的小草人全身不斷冒出白氣,那白氣卻不像一般煙霧,反而成絲成縷,在小草人身邊圍繞飄舞片刻,繼而飄向章老闆那草人,像毒蛇回穴一般,鑽入章老闆那個小草人體內。」
  「待到白氣消失,章老闆那個小草人再度躺下,不再動彈,反而司機那小草人,白氣冒盡後,如同醉酒一般,亂扭亂舞,踉踉蹌蹌地向章老闆那草人走去。」
  「那巫師急忙拿過鎮紙石,伸手將那司機草人抓住按倒,『啪』的一下,將那小草人的腦袋打得扁扁的,手腳抖動了兩下,終於不再動彈。」
  大煙槍這個故事既恐怖又有點稀奇古怪,還帶點神秘色彩,大家已經聽得入迷,一個個盯著他看,期待他繼續說出下文,眼睛都沒人眨一下。
  大煙槍吸完最後一口煙,隨手將煙頭丟了,繼續道:「那巫師將這一切做完,如同虛脫一般,一屁股坐在案邊,伸手抹了把冷汗,大聲呵斥道:『你這婦道人家,怎得這般不聽話,我用血液來混轉陰陽,雄雞日出而鳴,屬陽,貓頭鷹趁夜色而行,屬陰,本來大事已成,你卻無端地伸了一把手,要知道婦女屬陰,你那一把陰氣,差點激起魂變!』章老闆媳婦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急忙連聲道歉。」
  「那巫師又說了,『玉棺鎮魂,陰陽血混轉,我又使符咒逼出那人壽陽之數,如不出這事,章老闆本當順暢吸收,但你這一插手,陰氣入侵,陽數回籠,不但差點激起魂變,還引得那人元神不甘,竟欲搶回陽數,我無奈之下,只好出手要了他的性命,如不出我所料,此人現在只怕已經一命歸西。』」
  「章老闆媳婦大驚,急忙詢問如何處置,那巫師指點了一番,說是陽數已盡,那司機死亡當是意外,和章老闆一家扯不上關係,但此人畢竟是為章老闆而死,當厚待之。」
  「章老闆媳婦連連答應,他家有的是錢,只要和他們扯不上關係,破點財對他們來說,根本沒當回事。」
  「三人正說話,躺在床上的章老闆忽然呻吟了一聲,手指頭動了動,竟然慢慢睜開了眼。」
  「章老闆媳婦和小舅子一見大喜,急忙奔過去問長問短,章老闆本就躺倒沒有多久,稍微一活動,吃了點小米粥,竟然恢復如常人。這一下章老闆媳婦喜出望外,抓住那巫師的手一個勁地感謝,跪下磕頭的心都有了。」
  「誰知道那巫師卻面沉似水,仔細看了看章老闆後,一拍大腿道:『當真是功虧一簣,就被你這一鬧,章老闆雖然現在醒轉了過來,但陽數依舊被你陰氣所阻,斷斷續續,此後只怕仍舊難逃劫數。』」
  「章老闆此時已經恢復了神志,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更加知道生命可貴,一聽大驚,急忙討教救命之法,那巫師也束手無策,只道每隔一年,可找他給續命一次,一次只管一年。」
  「章老闆是生意場上打滾的人,一聽那巫師這般說話,只道是想藉機敲詐,也就沒放在心上,準備多給錢財,答謝巫師救命之恩。」
  「這時章老闆小舅子忽然接到一個電話,卻是那司機的事情,公司的人報告說,那司機上班時間還是好好的,剛才忽然像醉酒一般,歪歪扭扭地走出公司,正好對面來了輛卡車,一下被軋在下面,頭都被軋扁了,渾身鮮血,慘不忍睹。」
  「老宋頭聽到這裡,頓時大怒,罵道:『邪門歪道,就你的是命,別人的就不是命嗎?那巫師也有些道行,但倒行逆施,雖然救得了你一時,卻不知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只怕他也難逃一劫。』那章老闆哪裡還敢吭聲。」
  「那跟隨章老闆前來的,正是章老闆的小舅子,接著章老闆的話說了下去,當時他接到電話,一回味那巫師的話,如此靈驗,而且那司機的死法,正和那草人如出一轍,頓時將那巫師看做神明,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後,還給了一大筆錢,將巫師送回了雲南。」
  「對於司機之死,章老闆明白其中緣由,特別厚待不說,還以公司的名義給了司機家屬一大筆錢,以求心安。此後,每一年,他都會到雲南去尋那巫師,求那巫師續陽數,直到今年,已經連續五年了。」
  「章老闆為了答謝巫師恩惠,在巫師所在村落做了不少好事,其中包括了建立一座希望小學,開通一條通往山外的公路,以及其他多種有利於鄉民的項目。」
  「卻不料那巫師前些日子去山裡採藥草,回家之後,即托人帶來書信一封,說是他天命無多,從此無法為章老闆續命了,並斷言如無人給其行續命之術,他的陽壽只能撐到今年年尾,連年也過不得了。」
  「當下章老闆急忙帶了小舅子直奔雲南,誰知道等他們到了,那巫師早斷氣數日,遺體都按照他的要求,火化成灰,灑在青山綠水之間了。」
  「好在那巫師似乎早已經算準他們會來,留下遺書一封,在書中提到,他屢次逆天行事,傷了天理,損了自己的陽壽,現在終於將遭天譴。他在進山尋藥之時,遇見一熊,只道是要死在熊口之下,誰知道那熊只是嗅了嗅他,並無咬噬之舉,就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熊不吃死物,自己定是生氣全無,死相已顯,所以熊才不食而去,回家後即為自己操辦後事,但念章老闆這幾年對自己禮遇有加,恩惠不斷,更是福澤鄉民,做了無數善事,特留下那信,為章老闆指明出路。」
  「那巫師在信裡提到了老宋頭,他尊稱老宋頭為當代陰陽大師,判陰陽斷生死,為章老闆續命自是不在話下,章老闆這才派人到處找尋老宋頭,直到現在。」
  「章老闆小舅子把話說完,就眼巴巴地看著老宋頭,章老闆更是可憐兮兮地看著老宋頭,生怕老宋頭一開口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老六好不容易憋到現在,再也忍不住插嘴問道:「那老宋頭到底有沒有給章老闆續命啊?你這都磨叨半天了,愣沒說出個結果來,可真夠急人的!」
  蘇色桃本身就喜歡玩些毒物,對巫法道術本就愛好,聽得入迷,被老六三番五次地打斷,心頭不悅,給了老六一個白眼,湊巧被老六瞅見了,老六正想譏諷蘇色桃兩句,卻又看見紅毛怪冷冷地眼看著自己,頓時閉上了嘴巴。
  大煙槍沒煙抽了,瞟了瞟大家,見大家都不說話,知道大家身上也都沒有煙了,只好吧嗒吧嗒嘴,繼續說道:「那老宋頭哪能同意,二話不說,起身就送客,章老闆也不是那種沒風度的人,見老宋頭實在不答應,也沒有勉強,只是看上去十分失望。」
  「也是這章老闆命不該絕,剛剛告辭了老宋頭,帶著小舅子正準備起身離開,忽然從老宋家的屋頂上掉下一條蛇來,足有扁擔長短,胳膊粗細,渾身佈滿金環紅斑,蛇頭只有拳頭大小,分明是這一帶最普遍的火赤鏈蛇,只是很少見過這麼大的。」
  「幾人嚇了一跳,急忙尋找傢伙,準備將那蛇給滅了,卻被老宋頭大聲喝止了。那蛇也甚是古怪,根本沒睬眾人,只是自顧游到門檻前,將身子盤成一盤,蛇頭高高昂起,對著屋內,蛇信子不停吞吐,看上去竟然不準備離開了。」
  「老宋頭本來一臉的怒色,自從那火赤鏈出現之後,卻忽然變了顏色,有不信、有疑慮、有驚懼,還有一絲羞赧,面色一變再變,忽然開口喊道:『小顏子,你帶這位先生出去。』說完用手一指章老闆的小舅子。」
  「小顏子就是老宋頭的兒子,聽老宋頭這麼一說,遲疑了一下,指著那火赤鏈道:『爹,這蛇在這呢,我怎麼出去?萬一要咬我一口怎麼辦?』話剛落音,臉上就挨了老宋頭一巴掌。」
  聽到這裡,大家都明白了過來,這老宋頭的兒子叫小顏子,而大煙槍叫宋顏,敢情大煙槍說了半天,是他爹的事,說實話我還真沒看出來,大煙槍會是大學生,更沒有想到大煙槍的父親,竟然是個算命的瞎子。
  大煙槍看了看大家的臉色,也知道大家都猜出來了,也不忌諱,直接說道:「別看我爹是個瞎子,聽覺比誰都靈,這一巴掌正好扇在我臉上,打得我金星直冒,我從小長到這麼大,那次是唯一一次挨揍,而且還被揍的莫名其妙。」
  「我爹扇了我一巴掌後,大罵道:『我讓你出去你就出去,放心好了,靈仙攔路,是讓我為章老闆續命呢!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儘管放心走過去,靈仙豈會和你們這些豎子計較,但是,只許從旁邊走,不許從靈仙身上跨,誰要敢不聽話欺我老頭子眼瞎看不見,我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從小就見過爹無數次的古怪行為,聽他這麼一說,也不再疑慮,逕直帶了章老闆的小舅子從那火赤鏈的身邊走了出去。」
  「那火赤鏈果然沒有咬我們,甚至連看都沒看我們一下,只是直愣愣地對著我爹不停地吞吐蛇信子。而我爹那雙灰白的眼珠子雖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但卻好像能看見那蛇一樣,也直愣愣地盯著火赤鏈的方向,好像在害怕什麼,臉上的肌肉抖個不停。」
  「當時我一直不明白,要說我爹是怕那蛇吧,讓我們打死不就得了,但他卻偏偏不許我們碰一下。要不是怕那蛇吧,那他在害怕什麼?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他老人家如此驚慌不安過。」
  「我帶著章老闆的小舅子剛出來,就聽見我爹讓章老闆把門關上,然後裡面發生了什麼,我就無法知道了,事後我也問過幾次,但我爹其餘什麼事都會告訴我,唯獨那件事,從來都不肯說。」
  「只是章老闆從屋裡出來後,臉上充滿了喜悅,而我爹則癱坐在房子裡的椅子上,看上去好像疲倦極了。」
  「等章老闆兩人向我爹告辭的時候,我爹只說了一句:『你答應的承諾,一定要實現,不然靈仙發起怒來,只怕你會死得更慘!』那章老闆連聲應承。」
  「在我送章老闆出村的時候,聽見章老闆和他小舅子說,好像我爹的本事比那巫師還大,那巫師續一次命只能管一年,而我爹則一次將他陽數中的陰氣盡數散去,以後都無後顧之憂了。」
  「當天晚上,我爹將他自己關在裡屋內,並且一再告誡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許我進裡屋,就當沒聽見。」
  「我一聽覺得很是奇怪,以前爹從來沒有這些規矩,裡屋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就是一個香案,供的是觀世音菩薩,我也不是沒進去過,但我爹說了,我也不敢不聽。」
  「天剛黑下來,我就聽見裡屋響聲不斷,好像什麼物體不停地摔倒,然後在地面上摩擦。雖然我爹一再交代了我不許偷看,但年輕人的好奇心哪裡能壓抑得住,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將裡屋的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將眼睛湊了上去。」
  「只看了一眼,我頓時大吃一驚。雖然裡屋只點了一支蠟燭,昏暗得很,但是我還是看得一清二楚,我爹正趴在地上,雙手雙腳併攏著,拚命地扭動身體,那動作,像極了一條蛇。」
  「我見爹的臉都磨破了,哪裡還記得爹的警告,一腳踹開了裡屋的門,衝進去將爹扶了起來,還沒來及問是怎麼回事,我忽然間看見了我爹的眼睛。」
  「爹的眼睛正泛著渾濁的光,冷冷地看著我,那眼光,冷到骨子裡,我不由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我爹明明是個瞎子,都瞎了二十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