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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節

  張峻也坐了下來,沐七兒則在廚房裡拾掇著。
  舒逸點上支煙,然後說道:「現在我分配下任務,葉然,你和崔海琳到陸嘴小學去,調查一下聶勁松和白亞亞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順便調查一下兩個人的家庭背景,越詳細越好。去吧!」葉然和崔海琳站了起來:「是!」兩人便離開了。
  舒逸又對蔣颯和睿傑說道:「你們兩個去查浦西醫院的燕飛,她的一切情況我都必須清楚。去吧!」就這樣,蔣颯和睿傑也走了。
  接著舒逸便拿起了手上的報紙,端著沐七兒給他泡的一杯清茶,一邊喝著茶,一邊看報紙。他無視了汀蘭的存在,這讓汀蘭很不自在,自己的同事都有任務,卻把她留在這樣坐冷板凳,她有些不滿地問道:「舒處,那我呢?」舒逸抬頭望了她一眼:「會有事情讓你做的。」說完繼續看著他的報紙。
  大約半小時以後,沐七兒也收拾好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收起報紙,點了支煙:「汀蘭,浦西醫院是你和蔣颯去查的吧?」汀蘭點了點頭。舒逸問道:「在你們的案卷裡為什麼沒有提到老桂頭?」汀蘭楞了一下:「老桂頭?哦,就是在太平間守夜的那個老頭嗎?」舒逸說道:「就是他。」
  汀蘭不屑地說道:「那老頭滿口的鬼話,他說的那些怎麼往記錄上寫?」舒逸皺起了眉頭:「刑偵調查講的是實事求是,既然你們去調查了,結果就應該誠實地記錄在案,至於是不是鬼話,能不能用,有沒有用自然有上級領導去做判斷。而不是憑你們的主觀臆斷。」
  舒逸一點沒有給這個小女孩留情面,他的話說得很重,語氣也很嚴厲,汀蘭的眼睛裡噙著淚水。舒逸卻是宛如未見:「你們是從哪裡知道老桂和李一鳴之間的關係的?」汀蘭說道:「醫院裡差不多的人都知道,大家都說這個李一鳴是怎麼了,居然和一個守太平間的孤老頭子交上了朋友。」
  「可我們那晚找到那個老頭子的時候,他的一通胡言亂語把我和蔣哥都嚇壞了。還沒聽完他說什麼,蔣哥便拖著我離開了。我總感覺,這個老頭很古怪,透著邪氣。」汀蘭說到這裡,看了舒逸一眼:「不信你可以親自去會會他。」她在心裡暗自想著舒逸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樣子,嘴角竟然吐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舒逸哪裡會不知道她的心思,舒逸說道:「昨晚我們已經去過了。」汀蘭楞了一下,她問道:「她就沒向你們說那件事嗎?」舒逸說道:「是不是李一鳴聽到那些怪聲音的事情啊?」汀蘭用力地點了點頭。沐七兒好奇地問道:「什麼怪聲音?什麼意思?」
  舒逸這才把昨晚和張峻去找老桂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雖然是大白天,還是聽得沐七兒一陣膽寒,就連早已經知道故事情節的汀蘭和張峻的臉上都隱隱有些微的恐懼。沐七兒聽完之後,平靜了一下心情才鎮定地問道:「真有這樣的事情?」
  舒逸冷哼一聲:「我不相信真有什麼鬼啊怪的,就算是有鬼,也是有人在裝神弄鬼。」張峻問道:「舒處,會不會是那個老頭在搗鬼?」舒逸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我能夠感覺得出來,他對李一鳴的情感很真摯,而且他在敘述這件事情的時候,那種恐懼不下於你我。」張峻聽了舒逸這話,露出了笑臉:「感情舒處也會害怕啊?」
  舒逸白了他一眼:「我也是個正常的人,同樣會有恐怖的感受的。不過對於我來說,只是一種瞬間的感覺罷了,不像你,瞧你那出息勁。」張峻苦笑道:「再凶再惡的人我都不怕,至少那讓我能夠看得見,摸得著,可是那種東西,我,我還真是害怕。」舒逸望著他:「你見過鬼嗎?」張峻搖了搖頭。
  舒逸又望著汀蘭:「你呢?你見過嗎?」汀蘭也搖了搖頭。
  舒逸笑道:「這不就結了?那玩意多半是你們在腦子裡自我想像出來的,最後只能是自己嚇自己。」汀蘭說道:「既然你不信那為什麼還會害怕?」
  舒逸說道:「這是人的情緒在受感官刺激後都會做出相應的反應,這很正常的。不過千萬不要讓情緒去影響你們的正確判斷。」沐七兒輕輕說道:「李一鳴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而他所聽到的聲音為什麼又會與太平間裡一家三口的身份吻合呢?」舒逸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沐七兒這一次竟然一語道明瞭問題的關鍵所在。
  舒逸望向沐七兒:「你覺得呢?」沐七兒的臉微微一紅:「我記得好像心理學上有個名詞叫幻聽,你說他會不會是出現了幻聽?」舒逸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的想法。汀蘭問道:「就算李一鳴真的出現幻聽,那麼第二個問題又怎麼解釋?」舒逸說道:「第二個問題也不難解釋,李一鳴本來就是醫院的醫生,醫院接收了這一家三口的事情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而又碰巧那天他的心情不好,在老頭那喝了點酒,出現了幻聽。」舒逸說完,喝了口茶。汀蘭說道:「你別忘記了,老頭說李一鳴那晚對他說過,那段時間他總是在清醒的時候會聽到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這與有沒有喝酒沒有什麼關係。」
  舒逸楞了一下,汀蘭說的對,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而且幻聽如果真的那麼嚴重,說明李一鳴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做為醫生,這一點難道他自己感覺不出來嗎?就算他自己感覺不出來,他的同事難道就不會察覺嗎?舒逸搖了搖頭:「我收回剛才的話,看來現在還不能夠急著下結論。」
  舒逸突然站了起來:「我們走。」汀蘭問道:「去哪?」舒逸說道:「去沈碧君家。」四人下了樓,上了車後汀蘭才問道:「舒處,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舒逸淡淡地說道:「你們想想,這兩起案子都是衝著我來的,它們的手法一定很相似,在很多方面應該都有共同點。既然李一鳴出事之前有這樣反常的表現,那麼沈碧君會不會也一樣呢?」
  汀蘭皺起眉頭:「沈女士那邊的調查是海琳他們去做的,不過好像沈女士的丈夫史先生並沒有提到她有什麼反常。」舒逸說道:「他不提並不能說明沒有,或者是他不知道,又或者是他故意隱瞞不願意說,畢竟沈碧君是公眾人物,真有什麼詭異的事情發生,他也不敢亂說的。」
  汀蘭想了想:「倒也有這種可能,畢竟考慮到沈女士的身份,而且這個案子還沒有最後定性,她的死目前對外只說是意外死亡,史先生想要維護她的形象不把實情告訴我們也是很可能的。」
  滬海市郊,新梅園別墅小區。
  「沈女士家就在這裡。」汀蘭指著一幢別墅對舒逸說道。車子停在了別墅的門口,幾人下了車,張峻走上前去摁了下院牆鐵門上的門鈴。
  一個穿著白色工作服的中年女人從別墅走了出來,一雙手在腰上的圍裙上使勁地擦了擦:「誰呀?」汀蘭說道:「警察,我們想見見史先生。」女人過來把門打開,讓舒逸他們進了院子。
  上了別墅的台階,女人說道:「不用換鞋了,一會我再拖地。」這時屋裡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劉媽,誰來了?」女人扭頭大聲回答道:「哦,史先生,是幾位警察同志,說是要見你。」
  男人走了過來,望著舒逸他們:「你們怎麼又來了?該說的上次我已經說過了。」舒逸一邊進到屋裡一邊微笑著說道:「史先生,打擾了,有幾個問題我們還想再問問你,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的工作。」
  男人說道:「好吧。」男人穿著一件睡袍,戴著一副金絲邊的眼睛,看上去很有學者的風範。他說道:「你們先在客廳裡坐一下吧,我換件衣服。」男人上了樓,舒逸四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打量了一下別墅裡面,裝修得很豪華,從裝修上看得出別墅的主人是很有品味的人。
  舒逸的目光停住了,他望著客廳角落牆壁上的一副畫發呆。半天他才站了起來,走過去,繞過角落裡的鋼琴,在畫著凝視。這是一幅油畫,一片腥紅鋪滿了畫布,而右下角,則是很隨意地幾筆白色的線條,不規則的曲線切分著畫布的一角。畫的名字叫「淡忘流年」。
  劉媽見舒逸對這幅畫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她說道:「這是夫人最後的作品,是在她出事前兩天畫的。」這時史墨晗已經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好像不太喜歡劉媽與舒逸攀談,他咳了一聲:「劉媽,還不快給客人倒水!」
第八章 霧裡看花
  劉媽忙應了一聲,然後低著頭走開了。史墨晗走到了舒逸的身邊,也望著那幅畫對舒逸說道:「舒處對畫也有研究嗎?」舒逸微笑著說道:「研究談不上,不過這幅畫卻很有意思。」舒逸轉過身子,望著史墨晗說道:「史先生,你知道這幅畫的名字為什麼叫『淡忘流年』嗎?有什麼具體的含義沒有?」
  史墨晗皺起了眉頭:「說真的,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當初她畫好這幅畫的時候我就問過她,她卻沒有說,只是讓劉媽把它掛上。」舒逸指了指屋子裡的另外兩幅畫:「這些都是沈女士的作品嗎?」史墨晗點了點頭。
  舒逸說道:「我發現這幅畫和其他的畫風格迥異,沈女士也經常用這種風格做畫嗎?」史墨晗搖了搖頭:「不,她的風格一直都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只有這一幅,對於她突然的風格變化我也很納悶,想抽個機會問問她,可……,算了,不說了,來,舒處,這邊坐,我們坐下聊。」
  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舒逸說道:「今天來是想問問史先生,沈女士在出事前有沒有什麼明顯的反常的言行?」這時候劉媽給客人們送上了茶,拿在茶盤站在一邊,像是想說什麼。史墨晗瞪了她一眼,她低下頭想要走開。
  舒逸淡淡地叫道:「劉媽,等等!」劉媽停下了腳步。舒逸說道:「你好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對吧?」劉媽偷偷看了看史墨晗,史墨晗目光凌厲地望著她,她只得搖了搖頭。舒逸望了史墨晗一眼:「史先生,其實我們都清楚,沈女士的案子並不簡單,我們警方也不相信沈女士會殺人。」
  「而且你也知道,在沈女士自殺的現在還有給我留下的一張字條,說明這件案子的背後是有人在操控的,難道你不想讓抓住真正的兇手嗎?」舒逸說完,掏出支煙點上,沒有再看史墨晗一眼。
  史墨晗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站了起來:「既然兇手是衝著你來的,為什麼,為什麼要傷害我家碧君?而你,現在竟然還能夠堂而皇之地坐在這裡,和我談什麼抓住兇手!是你,是你害了碧君,如果不是因為你,碧君也不會死。」
  史墨晗衝到舒逸的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你還我的碧君!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張峻和汀蘭忙站起來,拉開了史墨晗,把他摁坐在沙發上。舒逸擺了擺手:「放開他,他說得沒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舒逸望著眼中充滿憤怒的史墨晗,他輕輕地說道:「史先生,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你的感受,但我還是那句話,沈女士不能白死,我們更不能夠讓真正殺害她的兇手逍遙法外,所以我懇請你能夠和警方合作,把你們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那樣我們才能夠盡快破案,為沈女士洗清冤屈,還她一個清白的名聲。」
  汀蘭也在一旁輕聲說道:「史教授,你是滬海市知名的學者,這麼淺顯的道理應該不用我這個後輩向你解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聽我說兩句。是的,沈女士的死起因確實與舒處有關係,但舒處起先也並不知情,不過不管怎麼樣,舒逸說得對,只有抓住真兇,才能夠為沈女士報仇。」
  史墨晗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他的雙手不停地插著自然捲曲的頭髮,很是痛苦的樣子。
  舒逸遞給他一支煙,他抬頭望了舒逸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他顫抖著點上煙,吸了一口,然後咳了幾聲:「舒處,對不起,剛才我太激動了。」舒逸微笑著說道:「我能理解,這不怪你。」
  史墨晗抬頭望著劉媽:「劉媽,你搬把椅子坐下吧,把你知道的事情向警察同志說了吧。」劉媽「哦」了一聲,從餐桌那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沙發邊上。
  舒逸輕輕問道:「劉媽,沈女士在出事前的那段時間裡,是不是有什麼反常的?」劉媽點了點頭:「是的,應該是她出現前一周左右吧,我總是感覺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對了,她總是說看到什麼什麼,有時候還指給我看,但我什麼都沒看到。」
  「太太出事的那個禮拜,先生正好在外面講學,家裡就太太、我,還有娟子。記得有一晚,娟子因為什麼事情回家了,家裡就剩下我和太太。那晚雷雨交加,大約九點多鐘的樣子吧,太太說她有些困了,於是我便招呼她躺下後也回房睡了。」
  「先生太太的房間在樓上,我和娟子的房間在樓下,我和娟子都有自己的房間,不過我們的房間裡面沒衛生間,所以起夜就得用客廳的公共衛生間。那晚可能是水喝多了,我起來上衛生間,從衛生間出來我正準備關燈,卻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好像坐著個人。」
  「我嚇了一跳,悄悄地走到客廳的玄關處把燈打開,我這才看清竟然是太太坐在那裡。太太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望著窗子的方向發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順著太太的視線看去,窗外一片漆黑,我輕輕地叫了她兩聲,她還是沒有反應,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緩緩地扭過頭來,目光呆滯地望向我,然後豎起一根指頭:噓……」
  汀蘭問道:「你是說她已經知道你在她身邊了?」
  劉媽搖了搖頭:「那就不清楚了。我見她那個樣子,便輕輕地問她,太太,你在看什麼?她輕輕地說,建業,是建業回來了。」舒逸問道:「建業是誰?」史墨晗說道:「是我們的兒子,五年前溺水死了,死的時候才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