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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

  青龍山,金陵精神病院。
  舒逸亮明身份,很快就獲准了探視容慧,這次他沒有讓釋情和鎮南方迴避,三人進了容慧的病房。容慧聽到鐵門打開了,害怕地縮到了牆角。醫生照例吩咐了幾句,關上了鐵門。舒逸走上前去:「容女士,是我,舒逸。」
  容慧輕輕把頭從手臂中抬了起來,露出一雙眼睛。
  看清楚來人是舒逸的時候,她的情緒才放鬆下來,可當她看見釋情和鎮南方的時候又像是吃了一驚,舒逸輕輕地說道:「別怕,他們是我的同伴。」容慧這才把頭抬了起來,雙手還是抱在膝蓋上,緊貼著牆角縮坐在病床上。
  舒逸說道:「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釋情和鎮南方就靜靜地站在舒逸身後,望著容慧。容慧綹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頭髮,眼睛不再迷離,竟多了一分清澈。她望著舒逸,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舒逸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下文。
  容慧說道:「他們搶了我的兒子,然後把我送進了這裡,我在這裡一呆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舒逸問道:「他們是誰?」容慧說道:「易揚名!」釋情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容慧會說出這個名字,容慧的孩子也是易揚名的孩子,就算父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傷害眼前的這個女人,孩子的母親吧?
  舒逸卻很平靜,他說道:「你怎麼能夠肯定是易揚名做的?」容慧說道:「是蘇亦晴親口告訴我的。」舒逸這下也楞住了,蘇亦晴,易揚名的結髮妻子,怎麼會是她?舒逸問道:「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容慧想了想說道:「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她怎麼就知道了我被關在這裡,起初我並不認識她,你知道,我基本上與世隔絕已經三十年了,他們把我當瘋子一樣的關了進來,後來因為害怕他們再來害我,我索性裝起瘋來,讓他們相信我是真的瘋了,你知道嗎?為了讓他們相信我瘋了,我甚至要吃自己的大便,喝自己的尿水。」
  舒逸點了點頭:「我理解,這三十年來你受了很多的苦。」
  容慧白了他一眼:「不,你不理解,你沒經歷過,永遠理解不了。」舒逸歎了口氣:「有時候活著比死去更需要勇氣。」容慧說道:「她當時走進病房,盯著我看了很久,然後坐到了我的床邊,望著我,我能夠感覺到她眼光中的憐憫,她輕輕地告訴我,她是易揚名的妻子。」
  舒逸問道:「她知道你沒瘋吧?」容慧搖了搖頭:「不知道,除了你,沒有人知道我並沒有瘋,包括這裡的醫生。」舒逸苦笑道:「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我也知道不了。」容慧說道:「她根本沒把我當一個正常人,她就像是對著一個人偶,一個人輕輕地說著話。」
  容慧的眼睛慢慢地瞇了起來,她在回憶:「她說她後悔嫁給了易揚名,如果她早知道易揚名是這樣一個人她絕對不會嫁給她。她說:『你知道嗎?自己為什麼在這兒?是揚名,揚名把你弄進來的,而你的孩子,現在也在他的手上。』別的話我都只是依稀記得,可就是這句話我卻永遠不會忘記。」
  容慧說蘇亦晴在自己的面前更像是懺悔,她還告訴容慧她知道了易揚名的秘密,並且可能會為這個秘密而付出代價。說到這裡,容慧突然問道:「蘇亦晴呢?她不會真的死了吧?」
  舒逸點了點頭:「她已經死了,六年前投江自殺了!」容慧的臉上露出了悲傷:「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
  舒逸問道:「你怎麼認識韓榮?」容慧說道:「他來過幾次這裡,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說是受了蘇亦晴的委託,調查我和易揚名的關係,以及我們的孩子。」容慧的情緒有些激動:「可他並不知道,蘇亦晴和我說過什麼,你想想,蘇亦晴都已經給我說了那麼多,她早就已經知道我和揚名有孩子了,怎麼可能再請人來調查呢?」
  舒逸說道:「所以你就一直防著他?」容慧說道:「是的,他讓我覺得害怕,特別是他的那一雙眼睛,我甚至有時候會有種錯覺,他已經發現了我並沒有瘋。」
第四十章 血光
  容慧說道:「我知道他一定是來試探我的,他每一次來總是用我最關心的話題來引誘我,他說他知道我的兒子的下落,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衝動地開口了,是他的一雙眼睛讓我冷靜下來。」舒逸說道:「他告訴我,你的孩子四歲半時一場大病死掉了。」
  容慧輕輕地說道:「確實是孩子四歲半的時候出的事,那天我從幼兒園接了孩子回到家,吃過晚飯,孩子便在院子外面玩耍,那時候沒有那麼多車子,也沒有那麼多壞人,路邊玩耍的都是周圍鄰居的孩子,我也沒有太在意,一直到九點多鐘,我見孩子還沒有回來,便覺得不對,出去尋找。」
  「問了鄰居的孩子,他們說大約八點多鐘的時候,一個男人把我的孩子抱走了。我自然就急了,便在街口的小賣部給揚名打了個電話,他安慰我別著急,他馬上就來。果然,不到半小時他就騎了一輛自行車來了,他說陪我去找,便用自行車把我載到了郊外,找了很久,一直沒有找到,他便把我送了回去,讓我好好休息,他會再去找的。」
  容慧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睛裡有閃閃的淚花。
  「回到家裡,我急火攻心,便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便已經到了這裡。」容慧一口氣把經過說完了。
  舒逸說道:「你到這裡以後易揚名來過嗎?」容慧搖了搖頭:「沒有,從那以後我和易家就斷了一切的聯繫。除了那個韓榮,就沒有人再來找過我。」舒逸說道:「謝謝,等這個案子結束以後,我會親自來接你出去。」容慧說道:「出去不出去已經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夠找到我的兒子,讓我知道他過得很好就行了。」
  舒逸說道:「對了,韓榮第一次來是什麼時候?」容慧說道:「一個月前。」舒逸楞了一下:「一個月前?」容慧點了點頭,「一個月裡他竟然來了四五趟。」舒逸點了點頭:「記住我的話,好好活著,案子結束了我來接你出去和你兒子團聚。」
  出了醫院,舒逸長長地歎了口氣。
  釋情說道:「這事情又扯到蘇亦晴的身上去了,越來越複雜了。」舒逸笑道:「也越來越有趣了。」手機響了,舒逸看了一眼:「西門,怎麼樣?」西門無望說道:「舒處,那兩個遊客的身份我們都查了,兩人都不是攀巖愛好者。」舒逸說道:「哦,那你們先回雲都吧。」西門說道:「不過我們還是有發現的。」
  舒逸眼睛一亮:「什麼發現?」西門說道:「其中一個死者家屬在整理死者遺物的時候發現一個MP3,裡面有一段錄音,我想你一定感興趣。」舒逸說道:「快說,別賣關子。」西門笑道:「舒處,你別急啊,我可說不好,回頭你聽聽說知道了,好像是和尚誦經的聲音,還蠻好聽的。」
  舒逸說道:「趕緊去雲都,讓肖長天幫著做個技術分析,還有,你們回去以後還是住進椰海家,多留心一下巖領。」
  上了車,舒逸說道:「六朝古都,可惜啊,我們沒有閒暇,不然倒可以好好游游,追古悼今。」釋情說道:「我們回去嗎?」舒逸搖了搖頭:「找個地方住下,等天黑。」小和尚不解地問道:「先生,你不會是真想在金陵遊山玩水吧?」舒逸說道:「偷得浮行半日閒,有什麼不好?」
  鎮南方不屑地嗤笑:「虛偽。」舒逸瞪了他一眼,說道:「我說鎮南方,你能不能懂得尊重一下別人。」鎮南方扭頭望向了窗外。舒逸說道:「為什麼說我虛偽?」鎮南方說道:「你別以為我是傻瓜,雖然我對這個案子知之甚少,但多少也瞭解了一些皮毛,你想在金陵呆到深夜,一定是想去什麼地方搜查一番,只是你不想讓人知道,只能選擇晚上。」
  舒逸微笑著說道:「那你猜猜我要去哪裡搜查?」鎮南方說道:「易新梅和范元彬的家。」舒逸心裡不由得又多加了一分對鎮南方的欣賞,囂張,輕狂,但他有資本。
  鎮南方繼續說道:「這確實是個好機會,你讓警察忙著提審韓榮和易新梅,讓沈放根本沒時間安排人來對易新梅的家裡進行搜查,等明天他想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你早已經先一步找到了線索。」他扭過頭來望著舒逸:「你懷疑警察裡面有內奸?我明白了,你今天晚上去的應該不只一個地方,你還要去韓榮家。」
  釋情望向舒逸,想從他的表情裡得到證實,舒逸點了點頭:「小鬼,你真的只有十五歲?」鎮南方說道:「十五歲零四個月。」舒逸歎了口氣:「還好,我的對手不是你。」鎮南方冷笑一聲:「切,我才不想有你這樣的對手,虛偽、老奸巨滑、毒眼、毒舌。」舒逸苦笑道:「我真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嗎?」小和尚笑了。
  小和尚說道:「哎,小鎮,你不是會算嗎?你算算今天晚上我們的行動會不會有意外的收穫?」應這時,釋情一個急剎車,車前,一條老狗攔在道上,低聲哀鳴,老狗的眼裡竟流著淚水。頭伏在兩條前腿上,長長拉伸。
  小和尚正待說什麼,鎮南方卻開口了:「路有狗哀鳴,狗為艮,艮為上卦,狗鳴離方,離方為下卦,艮七離三加午時七,師或輿屍,大凶之兆,或有血光之災。」小和尚臉色微微有變,舒逸淡淡地說道:「和尚,下車攆開它吧。」釋情下了車,舒逸望向鎮南方:「以艮七離三加午時七,總十七數,除十二,余五為動爻,『賁於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明明是大吉,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鎮南方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舒逸竟然對梅花易數也很精通,他尷尬地說道:「我只是嚇唬一下和尚而已。」舒逸苦笑道:「不過你說得不錯,確實是大凶,有血光之災。」鎮南方說道:「你什麼意思?」他不知道舒逸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按卦像舒逸說的沒錯,是大吉兆,可為什麼舒逸又說大凶呢?
  舒逸說道:「至少韓榮家就不會太平,不過依這卦像,我們能逢凶化吉罷了。」
  入夜,舒逸對鎮南方說道:「今晚我和和尚去就行了,你呆在酒店,如果三個小時以後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就給沈警官打電話,告訴他我們的行蹤,剩下的事情他知道應該怎麼辦。」鎮南方說道:「不,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舒逸說道:「不行,今晚會有危險。」鎮南方說道:「我不管,這個案子和我父親的失蹤有關,我必須和你們在一起,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
  小和尚說道:「你會開車麼?」
  鎮南方說道:「會,不過沒駕照。」釋情笑道:「會開車就行,到時候你就在車裡等著我們,幫我們望風,接應我們撤退。」鎮南方想了想點了點頭,總比被舒逸扔在酒店強。舒逸見小和尚既然這麼說了,也不好再說什麼:「好吧,既然小和尚幫你說話了,你就和我們一起去吧,不過有一點,你必須給我記住,你的任務和崗位你必須明白,否則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跟著。」
  鎮南方忙點了點頭:「嗯,我明白。」
  舒逸的第一站選擇的是韓榮的偵探社,他感覺在那裡他能夠找到需要的東西。
  舒逸和釋情上了樓,因為是第二次來,舒逸很快就找到了偵探社的大門。小和尚站在舒逸的身後,舒逸從衣角取下一枚回型針,把它掰直了,插進了鎖眼,不到十秒鐘,「嗒」的一聲,門開了。小和尚鄙夷地看了舒逸一眼:「阿彌陀佛!」閃身便進了屋去。
  舒逸重新把回型針彎曲,別回到衣角上,才慢慢走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門,打開了燈。兩人先在接待廳裡查看了一番,沒有找到什麼可疑,接著便向韓榮的辦公室和臥室走去,舒逸說道:「和尚,你去臥室,我到他的辦公室看看。」
  釋情進了臥室,舒逸則在辦公室裡仔細地搜查著。窗子邊有一排書架,書架上的書很雜,大多都是各種職業的專業書籍,這倒符合韓榮的職業特別,一個偵探,原本就是一枚「萬精油」,可有本小冊子卻引起了舒逸的興趣,《雲都省交通地圖》,他翻到了西明縣那一頁,發現在大峽谷的位置竟然畫了個圈。
  舒逸笑了,他把地圖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接著,舒逸走到了他的辦公桌前,坐到了老闆椅上,然後輕輕地翻動著抽屜,抽屜裡也很整齊,都是些不起眼的雜物。
  最後一個抽屜裡,舒逸看到了幾張手機卡,他拿了起來,看了一下,全都是用過的。他順手把它們也裝進了包裡。接著他便準備離開書房,當他順手關上書房的燈時,他楞了一下,就兩三秒的時間,他馬上動了,突然蹲矮了身子,一個翻滾,出了書房。
  「砰!」一聲悶響,舒逸聽到了子彈身進牆壁的聲音,而子彈射擊的位置,就是他剛才站立著關燈的地方。命逸長長地鬆了口氣,幸好自己關了燈,不然他還真的不容易發現那個紅色的光點。
  釋情聽到槍聲也趕緊趕了過來:「先生,你沒事吧?」舒逸搖了搖頭:「怎麼樣?有收穫嗎?」小和尚點了點頭,舒逸說道:「走!」二人關了燈,沒有坐電梯,而是從消防通道一路狂奔下樓,上了車,鎮南方踩了一腳油門,車子如箭般離去。鎮南方問道:「我剛才聽到了槍聲,出了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