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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節

  我說是這般說,不過心情卻是鬱抑得很,我雖然不是很懂醫,不過因為身為蠱師的緣故,多少也知曉一些,這天皰瘡是一種很複雜的慢性皮膚病,跟病毒無關,而是因為自身免疫能力低下、心情鬱積,以及體內的電離子環境紊亂所致,究根結底,還是跟我出的事情有一定關係。
  我們縣地處十萬大山的東首,湘黔交界,山路重重,醫院的醫療條件並不是很好,去市裡面又比較遠,一般人得了大病,都會去湘湖省靖州的懷化第二人民醫院。
  然而可恨的是,我父母畢竟都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沒怎麼見過世面,而且年紀也大了,腦子不是很好使,容易相信人,居然還被那狗日的醫托騙去了小診所裡。
  這錢倒是小事,只是耽誤了及時的治療時間,這才是真正讓人窩火的地方。
  我沒有問後來的事情,想來也是不了了之了。
  我心裡面清楚,之所以會這樣,都是因為我這段時間在逃亡的過程中,而我父母連一個商量的人都沒有,才會如此。
  我母親手腳麻利,說了一陣子話,就跑到廚房裡面去忙活,沒多久,就整治出了一桌子菜來。
  我坐在飯桌前,吃著母親的菜,挾著好久沒有吃過的干蕨菜炒臘肉、清蒸血腸還有泡蘿蔔,吃了整整四大碗,肚子都快要撐破。
  而且不但我吃得歡快,雜毛小道和小妖也吃了好多,我母親煮了一大鍋的飯,本以為多了,結果被吃得乾乾淨淨。
  看著我們這副模樣,母親難得地露出了笑容,說你們還真的是受苦了,不要急,沒了我們再做。
  飯後,小妖這個大小姐脾氣的小妮子,難得地主動搶著收拾碗筷,並且跟著我母親去廚房洗碗收拾,讓我母親眉開眼笑,說這小姑娘真勤快,人又漂亮,可惜就是年紀小了一點,才十一二歲吧?
  飯後,我讓雜毛小道將我們的行李送到我的房間放下,然後叫來肥蟲子,給我父親疏通了一下身體。
  不過效果甚微,金蠶蠱也不是萬能的,畢竟我父親這個不是中毒,而是因為自身免疫能力低下而產生的一系列併發症,更為可靠的,還是需要依靠現代醫學的手段來治療。
  我也無奈,只有想著什麼時候,給我父親送到南方那邊的大醫院去治療,應該問題不是很大。
  當天晚上,我跟我父母聊了很久,二老一致表示,說他們倒是沒什麼,半截入土了,就是想著我什麼時候能夠結婚生子,弄個大胖孫子給他們帶一帶——鎮子上與我父母同齡的老人,基本上都有孫子孫女了,有結婚比較早的,都已經四世同堂了。
  父母的期望給了我很大的壓力,抵擋不住,趕緊回房住下。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我聽到屋外有車子的喇叭響,條件反射地跳起來,往窗外一看,竟然是一輛警車。
第三章 一個通緝犯的酸楚
  剛剛睡醒的我有一點兒迷糊,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直以為是西南局專案組的人尋味而來,於是下意識地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然而還沒等我隱入窗裡,便見到馬海波的身影,從駕駛室中下來。
  看到這老哥們,我緊繃的心情不由得就放鬆了些,畢竟是同生共死過好幾回的老朋友,而且我還救過他幾次,老馬的人品秉性我也是清楚的,即使他坐在現在這個位置上,也斷不可能會做出那出賣朋友的事情。
  不過我並沒有現身,而是看著他走下車,來到我家門口敲門,然後喊我母親。
  我母親起得早,六點多就忙活了,聽到聲響去開了門,然後將馬海波引到堂屋落座。
  我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大致是在勸我父母,想帶我父親去省城的大醫院瞧一瞧,莫耽誤了病情,免得到時候陸左回來,怪他照顧不到。
  聽到馬海波說的話語,我的心頭不由得暖暖的。
  所謂朋友,真的不是喝過無數次大酒,拍著肩膀亂下承諾的那種人,而是即使你落難了,依舊對你如初,對你的家人,可以當作自己的親人一般的傢伙。
  我父母的脾氣我也是知道一些的,說白了也就是窮怕了,不怎麼敢去醫院,昨天我母親還跟我嘮叨,說上次我父親住院,就花掉了好多積蓄,一天的醫藥費,都要八百多,雖然有農村醫保,但他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才回家慢養——我以前給家裡面打了不少錢,不過他們卻總是說要留給我結婚,對自己未免太過於吝嗇。
  果然,我父親說了幾句,含含糊糊,就是不肯去,無論馬海波費盡唇舌,都不肯。
  馬海波只有作罷,最後問起,陸左最近有沒有打電話回家來?
  我母親倒是一個很警覺的人,一聽到這裡,立刻搖頭,說沒有。
  馬海波有點失望,歎了一口氣,說家裡面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他,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聽到這裡,我將房門推開,喊住他,說老馬,先別走,進來說話。
  馬海波扭頭一看,見到是我,又驚又喜,下意識地往大門口望去。
  我母親剛剛還不肯承認知道我的消息,見我又露了面,不禁有些尷尬,我抱歉地對她說老馬是信得過的朋友,無妨。
  馬海波匆忙進了我的房間來,緊緊抓著我的手,問你怎麼跑回來了?去年局裡面就接到通知,結果大肆發了通緝令,與你相熟的人都知道你犯了事,在家裡面可不安全呢。
  我笑著說我就潛回來待幾天,看看我父母,過幾天我就離開,然後把我身上的案子給澄清,到時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來了——我的案子畢竟涉及很多不能夠外傳的內容,像馬海波這個層次的,也只能知曉我殺了人,然後正在被上頭通緝,具體的事宜,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憑著跟我往日的交情,才會說出這話,心裡面還有些糾結,感覺對不起頭上的國徽。
  不過當我把內中緣由跟他做了解釋,他終於鬆了一口氣,說原來你真的進了那裡,那便好,說起來我們也都算是體制內的人了,你說的事情又比較複雜,不過我相信你的人品,既然是這樣,我倒也不用因為隱瞞你的消息,而受到內心的煎熬了。
  我們也是久未見面,於是聊了很多東西,馬海波告訴我,說青山界那一塊地方已經被省林業廳列為了保護區,封山鎖林了,他去年年初,還見到那個賈巡視員帶著一些人員出入,今年都沒有見到其他人在了,不過多了一支部隊在附近駐紮;馬海波還告訴我,楊宇那小子陞官了,去了市裡面的一個分局當副局長,比他的級別都高了——這臭小子,真的是朝中有人好做官,不過他女朋友在這裡,經常會回來,還老提起你,說他今年國慶結婚,不知道你能不能趕回來參加……
  我笑了,說應該可以,不過如果我罪名洗脫不了,可得給我單獨安排一個包廂,不然還真的是要妨礙到他的前途。
  馬海波哈哈笑,說都是經歷生死的老兄弟,誰還能因為這些東西,壞了交情?
  很長時間沒有見過面了,我們聊了好久,不過馬海波到底是個忙碌的人,期間接了好幾通電話,不得不離開,準備走的時候,他緊緊握著我的手,說陸左,你的身份現在有些敏感,能小心些,就小心些,你們的層次太高,老哥哥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家裡面很多小事,你只管講便是了,跑跑腿,我還是可以的。
  聽他這麼說,我想起來一事,便將我父母在靖州被醫托騙了的事情給他講起,問能不能查一下,把那家小診所搞倒,也免得他們再坑害更多的人。
  馬海波大訝,說居然還有這等事情,怎麼沒有聽叔叔阿姨講起過?
  我歎氣,說他們兩個老人家,總是有些東西搞不透,沒辦法。
  馬海波想了一下,告訴我他在兄弟縣有朋友,可以幫忙查一下底細,如果真如我所說,便讓朋友推動一下,不過至於效果,他也不敢肯定,畢竟跨了省。
  我說這東西,盡力而已,我也只是一提,到時候再說唄。
  馬海波見我說得淡然,有些慌,說陸左,你別到時候自己擼著袖子上啊,像那種雜碎,你犯不著把自己牽連進去……我笑了,說沒事,我自己清楚的。
  馬海波憂心仲仲地推門離開,我心中咯登一下,還是忍不住地叫住他,猶豫地問道:「黃菲,最近怎麼樣?」
  馬海波愣了一下,然後說不知道啊,那妮子去了黔陽,都沒怎麼跟我們聯繫了,今年過年的時候她回家了一趟,據楊宇說是談了一個男朋友,都準備談婚論嫁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按理說,她結婚,一定會請我們這些老同事喝酒的……
  我愣住了神,心中忍不住地痛,迷迷糊糊的,連馬海波離開了都不知道,腦海裡一直迴響起一句話:「她要結婚了,她要結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