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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節

  它的可憐,不在於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死亡,而在於它被自己的母親,給生生地吃掉了。
  這種情況常常會出現在口渴的母兔子身上,養殖戶經常在養殖場所見到的綠光,就是這種微弱的怨力。
  然而這根小肉芽並沒有怨念,只有對這世間的嚮往。
  我搖起了雜毛小道的招魂鈴,叮鈴鈴、叮鈴鈴,開始與這簡陋的意識作溝通。
  不過它並不樂意被我超度回幽府,雖不能言,但還是給我傳遞了一個又悶又狹窄、平扁無光的空間感,然後拚命地搖動身軀。
  我告訴它,它與它依戀為母親的這個人,只有一個能夠存活於這人世間。
  於是它放棄了,輕輕地擺動身體,在我超度亡魂的經文中,朝著天上那不可知的地方飛去。
  兩個朵朵一動不動地看著這可憐巴巴的小傢伙,一直到消失不見。
  朵朵咬著嘴唇,用不能理解的表情看這個明星阿姨,她目前還停留在卡通動漫和恐怖片的程度,但多少也認識這個阿姨,卻不能夠相信電視上面的那個阿姨,會是這般模樣。
  小妖牽著朵朵的小手,給她揩乾了眼淚,然後飛進了我胸前的槐木牌中。
  她們給那留戀於世的小東西送完了行,便不願意再見任何的醜惡。
  我放回了招魂鈴,念完一段咒語過後,打了一個響指,關知宜便從深沉的睡夢中醒了過來,眼角處儘是濕熱的淚水。
  見我從草蒲團中站立起來,她揭開身上的被子,含著熱淚看著我,說她夢見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叫她媽媽,然後跟她告別——是它麼?它走了麼?
  我沉默地點了點頭,從火盆裡取出那尊略有些燙的泥塑娃娃,這是我之前在休閒山莊的時候朵朵捏的,有一定的靈力,剛才放在火盆裡面烘烤,就是要借助它這個媒介,與關知宜身上的那個小傢伙作溝通。
  我問關知宜,說你會想她麼?
  她點點頭,說她現在最大的感覺就是後悔,如果人生能夠重來,她一定會把那可愛的小孩子給生下來,然後好好撫養成人,什麼功名利祿,什麼熒屏風光,哪裡能夠有這小東西珍貴?我把這泥娃娃遞給她,說這個什麼也不是,留給你做一個念想,提醒自己失去了什麼,又得到了什麼,以後的人生道路,自己要負什麼樣的責任……
  她點頭表示知曉,然後我又用沾了淨水的艾蒿再次給她灑了一遍,說沒事了,以後不會做噩夢了。
  關知宜問我需要多少費用?我揮揮手,說看著給吧,我累了,就不送你了,還有一點,那個舒嬌,最好不要再接觸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邪門。
  她向我深深一鞠躬,說謝謝,然後走出了辦公室。
  我雖然沒有說出數目,但是蘇夢麟卻是個中好手,從關知宜身上刮出一筆不菲的費用來。
  雖然賺了一大筆錢,不過我並不開心,一直把自己關在辦公室,感歎那逝去的生命。
  我無法批評自己的客戶,只是希望她們能夠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多為那渴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生命去想一想。
  當天晚上小妖對我一陣凶,說我不該給那個女人驅邪,讓她一輩子都陷入那種恐慌,不好麼?這也是她應該受到的懲罰——這便是嫉惡如仇的小妖朵朵,而且似乎朵朵都站在了他的那一方。
  雜毛小道和虎皮貓大人表示了中立的圍觀態度,幸災樂禍。
  然而倒霉的事情很快就來了,這次換我出去忙碌,回到事務所的時候,發現幾乎人人都苦著臉,雜毛小道的房門則緊閉著。
  我拉過老萬來,問怎麼回事?這個老油條無奈地告訴我,說城東的金星風水咨詢公司和萬江的福通源、萃君顧問公司聯名來訪,找茅晉風水咨詢事務所的兩位主事人,於週六錦繡閣上,約談易學堪輿之道,到時候也會邀請業界同仁,來看一看兩位大師的本事。
  我腦子一轉,我日,這不是來踢館的麼?
第七章 集訓營的壞消息
  根據中國社科院的調查統計,在09年時中國從事職業、半職業風水行業的風水師(含算命、神婆兼職赤腳醫生)有110萬人,整個行業年產值達到50億——帝都的金融街、魔都的陸家嘴、海航、海爾的總部大廈、奧林匹克公園,甚至武警總醫院的大堂,都有著風水的奧秘。
  內地風水行業因為沒有受到相關政策的允許,一直處於半隱密狀態。
  雖然風水已是企事業單位、政商各界人士間流行的「業務」,但它依舊屬於灰色地帶,不為大眾所知。
  我之前提過,整個南方省的市場基本上已經成熟,各個城市都有一些行業翹楚,這些我們也經過了調查,老萬跟我提起的金星、福通源和萃君這三家,基本上壟斷了東官乃至周邊衛星城鎮的相關行業,是航空母艦型的存在。
  只是我有些奇怪,這三家大公司跟我們,有半毛錢關係?
  然而風水師和武館一樣,都屬於注重舊傳統的行業,就像葉問先生流落香港時開武館需要證明自己、去拜碼頭一樣,在東官開這麼一家風水公司,也必須要像他們三家聯盟遞帖子,尊重一下長輩的意見。
  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要得到三家聯盟的入場許可證,然後才能夠在東官這個地界,開門做生意。
  以上,便是三家聯盟過來邀約講數,所要表達的意思。
  我和雜毛小道拉上窗簾,躲在陰暗的辦公室裡面,一齊罵娘——這些狗東西,還真的是看得起自己,當自己是舊魔都青幫常申凱的那拜把子兄弟了!不過罵完之後,我又拿起了電話,撥通了這裡地頭蛇趙中華的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破爛掌櫃的思索了一會,告訴我們:金星的老闆李永紅是解放前南下華野的老部隊子弟出生,紅三代,跟南方很多老首長都有關係;福通源的朱意是南方宗教局張偉國的人,而萃君顧問公司的吳萃君,是香港易學研究會的成員,而香港易學研究會的背景又是港府。
  我和雜毛小道對視一眼,得,這尼瑪都有大來頭。
  我問如果不鳥他們,會怎麼樣?
  趙中華沉吟了一番,說你們應該是在什麼事情上面惹到他們了,到時候肯定會潑髒水,黑得你們連翔都要出來,而且還會建立行業壁壘,讓你們處處碰壁——我估計這一次多半是朱意打的先鋒,因為你們畢竟剛剛得罪了龍虎山,而張偉國又是袖手雙城趙承風的人……
  我兩眼一翻,感情這裡面還牽扯了這麼多道道。
  雜毛小道一拍大腿,說丟,怕個毛,三個欺軟怕硬、胯襠裡沒卵子的老油條公司,老子們未必會怕他?我們文的武的都在行,外面這一夥人看著,何必露這個怯?——我知道雜毛小道說的是什麼:浩灣廣場在那莞太路上矗立了十年,年年鬧鬼,這三大風水公司也沒有放一個屁,現在來欺負我們這種新開的小公司,倒是底氣十足,我們怕甚?
  當下我們把窗簾拉起,外面少有的艷陽天,推開門,我對外面的一眾員工笑容滿面,激動地說:「我們茅晉事務所揚名立萬的日子,就在週六了!」
  聽到我這自信滿滿地話語,所有的都笑容洋溢,歡呼起來。
  人前撂狠話暢快,我們在背後卻自然要做足功課。
  三大公司聯名邀約的事情經過蘇夢麟之口,傳到了遠在香港的顧老闆耳中,立刻就打電話過來瞭解情況,還問有沒有把握?雜毛小道說無外乎是文比武比兩種情況,咱走南闖北,見過的怪事比這些風水老爺們弄過的宅子還多,怕個鳥兒?
  顧老闆滿意地點頭,說週六他定趕過來助陣。
  我一陣無語,這貨莫非是過來瞧熱鬧的?
  隨後公司的另一個股東李家湖也打來電話,他已然知道了情況,向我們道歉,說這事情的由頭,估計還是他那裡引起的——我們現在接的那個樓盤,老闆本來打算是給那萃君顧問公司做的,後來礙於面子就交給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