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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節

  不知道我們要多久才能夠出得峽谷,所以這裡可是我們暫時的棲息之處,不得有失。
  小苗女悠悠抱著裝有虎皮貓大人的布袋,蹲在雜毛小道旁邊瑟瑟發抖,我們將那咕嚕姆抬到她的面前放下,小女孩一見到,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驚恐中又帶著一絲的好奇,說不出有多害怕,反而是有一些悲傷的情緒在。楊操本來是在搬運祠堂兩邊的可燃物,見到這情景跑了過來,翻看了一下這個僅剩一口氣的怪物,然後用苗語問她話。
  悠悠拉著雜毛小道的衣角,怯怯諾諾地說了兩句話,便不再開口,雙手緊緊抱著肥母雞,眼睛裡面全是淚水。
  我問楊操,說這個小女孩說了什麼?楊操搖搖頭,說小女孩講這個是怪物……不詳的怪物!
  得,我明白了楊操臉上為什麼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這話跟沒說一樣。
  楊操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下這個咕嚕姆的身上,他把它提拎到了一邊,然後撿了一塊大石頭,開始對這個傢伙進行刑訊逼供起來。然而怪物便是怪物,哪裡能夠明白人類的語言,兩個人一番「雞同鴨講」之後,咕嚕姆終於血盡而亡,大腦袋上的魚泡眼也終於沒有了神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悠悠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不捨與害怕交織的情緒在。
  見這東西死去,我便跑過去與大家一同搬運東西,忙活了二十幾分鐘,終於把火勢控制在祠堂的院落中,沒有再波及旁邊的屋子。當我們退回到了對面鼓樓前的打穀場上之時,看著這大火如同妖魔在亂舞,火焰恣意地跳躍歡呼,心中不由得一陣苦澀。想著晚間那頓風味獨特的晚餐,或許,是我們最後一頓的幸福吧?
  這峽谷之中,並沒有我們所想像的那麼野趣和安詳,在這無盡的美麗風光中,有多少危險在暗處潛藏著?
  誰也不知道。
  楊操一直沒有閒著,退回到了打穀場前,他用爛布裹捲了一個活死人,開始解剖起來。
  這個活死人是我們在門口圍毆的其中一個,脖子被撕裂了半邊,腦袋搭聳著,打斷的四肢還在不斷地抽搐。楊操剖得細緻謹慎,借助著他那探尋負能量的儀器,很快就在它心臟邊緣處開了一個標準的手術口子。當他將胸前這些爛肉挑開,露出一個桃子形狀器官的時候,我看見在這東西旁邊,有一窩小蟲子在上面蠕動爬行。
  這蟲子大的只有小拇指的指甲蓋大,而小一些的,如同黑色芝麻。
  大大小小,竟然有二三十隻。
  我瞇眼細看,只見這些蟲子的頭部有一對觸角,觸角長短不一,分為四五節鋸齒狀,有三對堅硬的節肢,緊緊摳住內臟組織;紅亮的翅鞘連在一起,後翅退化了,粘連著血絲,口器恐怖,週身還有不斷蠕動的游泳毛……這種模樣的,正是十二法門上所記載的殭屍蠱形狀。
  看著這密密麻麻的殭屍蠱,楊操眉頭皺起,叫人拿過火把來,把這熊熊火焰靠近剖開的胸口處,一陣辟里啪啦的蟲子燒裂聲傳來,空氣中又有一股熏人欲嘔的惡臭。
  在旁邊遞火把的老金忍受不住這味道,轉身過去,一大股腹中酸水就全部噴濺出來,連續地吐,將晚上吃的東西給全部浪費了。見他吐得歡暢,我們紛紛都皺起眉頭,離得遠遠。
  楊操抬起頭來,說這些屍體身上都有殭屍蠱在,為了避免有遺漏,我們還是將所有的屍體,全部扔進火場吧?
  我們紛紛點頭,重新站起身來,忍著漫天的熱力,將祠堂外面的活死人給悉數拋進了火場中。
  有的腦袋雖然被砍了下來,但是軀體仍然在蠕動,丟進去之後,火焰迅速將其點燃,受痛翻滾,猛力地撞向附近的一切東西。這祠堂雖然是石頭壘起,但是主要的結構還是木頭支撐,在經過這麼久時間的火燒之後,漸漸變得鬆散。終於,隨著主梁的一聲轟響,整個祠堂往下垮落,重重地砸在了火場中,揚起無數的灰燼和煙塵。
  不知道怎麼的,我的心有一些空蕩,莫名地有代入感,彷彿自己也會身處於這火場之中,肉體和靈魂一起吱吱燃燒。
  折回打穀場上來,胡文飛從暗處走過來,朝楊操搖搖頭,臉上有苦澀的笑容。
  他剛才一直在村寨中找尋賈微的蹤跡,那個讓我們懷疑被鬼俯身的女人在關鍵時刻,消失不見了。這件事情讓楊操和胡文飛短時間裡有些驚慌失措,而事態一穩定之後,便立刻四處找尋。
  可見賈微雖然惹人厭惡,但的確是一個重要的人物,讓宗教局兩人十分頭疼。
  我走過去,胡文飛正在跟楊操說:「……看腳印和跡象,似乎是出了村前,望著古城遺跡那邊行去。這天黑暗,外面危機四伏,我們暫時還是先停歇,明日再去找尋吧?」楊操見我過來,抬頭問我的意見如何?我笑著說她走了,不是正如二位之意麼?
  楊操歎息,說賈微失蹤不見,倘若我們能夠出得這峽谷,只怕在局子裡就永無出頭之日了,而且還要時刻提防著背後有人開黑槍,你說可怕不可怕?
  我點頭,說可怕,但是就沒人能管?
  胡文飛苦澀地慘笑,說這世界,遠遠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公平,正義是什麼玩意?幾塊錢一斤?
  我心中有些發堵,難以想像如此憤青的言論,竟然是由他的口中說出。
第十三章 奇怪目光
  也許是擔憂回去之後所受到的報復和冷遇,楊操和胡文飛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我因為並沒有在體制內待過的關係,並不瞭解他們害怕的源泉來自於哪裡。在我的印象之中,「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開小賣鋪」,只要身有本事,管他個三七二十一,爽快活著便是。我笑了笑,說不要想那麼長遠的事情了,事到如今,我們有兩件事情要做:第一,找尋賈微,知道她是死是活;第二,要麼聯絡到外面的人過來救援,要麼找到出路,離開這山谷。只有活下來,才能夠有這些憂慮的事情,你說對不?
  楊操和胡文飛點頭同意,說好明早一起去上游尋找賈微的事情,我答應同去。
  談完這些事,我來到跌坐在地上的雜毛小道身邊,蹲下,問你沒事吧?雜毛小道抹了一把汗水,說這種高強度的戰鬥,他這還處於恢復期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頭疼,而且剛才佈陣完畢之後,感覺靈力透支得厲害,他需要休息了,睡個一天一夜都不算飽。
  雖然谷內的氣溫比外面要高出一些,但是深秋的夜晚,涼意還是一陣接著一陣,冷得煞人。
  老金搜集了一些乾柴,在鼓樓裡面生起了火,我把雜毛小道扶進了裡面去,然後讓老金幫忙照看一下小苗女悠悠和雜毛小道,接著又被馬海波喊上,跑到寨門口的那片墳地上查探死人復活的緣由。這苗寨大半的人家養蠱,但至於是什麼蠱,尤未得知。但想來應該不是殭屍蠱,因為沒有養蠱人會無聊到給自己種上殭屍蠱的。
  中了殭屍蠱的人,不在三界之內,靈魂永遠得不到歸宿,在煎熬中死去。
  如此歹毒的法子,除了一些瘋子變態,誰會對自己人用上?
  只是,這世界上人有百種,我也不能夠保證這寨子中就沒有如此的變態。
  我們來到墳地旁,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平地,看著那些塗成古怪人偶的墓碑歪東倒西,原本的墳堆處變成了一個一個狹長的土坑,電筒照射,上面有好多黑油油的液體在,一陣熏天的臭氣在飄散著。當時我們進寨的時候,還在想埋葬這些死人的村民到底是怎麼考慮的,竟然把墳造在了寨門口,此刻一見,莫不是故意而為,通過某種儀式,讓這些死人復活,變得不朽?
  為什麼要這麼做?是為了保衛苗寨,不讓外人進入麼?
  胡文飛對追蹤最有心得,他在這片亂墳地旁邊很快就找到了蛛絲馬跡,喊我們過去看。只見在這草叢之中,有幾個細小的腳印子,不大,而且還隱約,從這裡一直蔓延到了寨牆之外去。看著這腳印,我第一反應就是矮騾子,胡文飛和楊操也都同意了我的猜測。這發現讓我們的心情越發地沉重了起來——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矮騾子所引起的,這種小小的山魈野怪,如同山一般,重重壓在我們的心頭。
  這東西的力量並不是最恐怖的,可怕的,是它的心智。
  潛在暗處、懂得思考的敵人,永遠是最可怕的。
  樹林中突然傳來了烏鴉的叫聲,淒厲得很,嚇了我們一跳。
  在墳地附近查探了一番之後,我們返回了鼓樓中。這鼓樓有兩層樓高,在苗寨中數得上是最高的建築,有人在上面值勤放哨,雜毛小道還不放心,從囊中拿出四張黃色符紙,讓人貼在了鼓樓的四個角上,以鎮宵小。這是他為數不多的積蓄了,祠堂的那個法陣,幾乎耗盡了他大半的積蓄,雖然威力並沒有讓人失望,但是要想再布這麼一個,絕無可能了。
  陣法之威,一是佈陣施法的人通曉奧妙,二還要相關的材料完整且優質才行,斷沒有一人包打天下的道理。
  我之前那莫名其妙的爆發一過,便覺得全身疲倦得欲死,之後強忍著勞累將餘下的事情完成,回到老金、吳剛等人收拾好的房間後,累得要命,楊操和胡文飛似乎要跟我說些什麼,也聽得不甚清楚,找了一個靠近火堆的安全位置躺下,身下是從民居中搜集而來的麻布,躺上去,軟軟的。
  我一闔上眼,便覺得疲倦如同鋪天蓋地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地將我淹沒。
  啊,太累了,我要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