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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

  看來,我已經開始在意起旁邊這個容貌、氣質俱佳的大美女了。
  我不會淪陷了吧?
  黃老牙和他老婆、他小舅子以及兩個孩子在門口迎接的我,很熱情,陸大師陸大師地一通亂喊,臉兒都笑成了花。黃老牙本來有三個小孩,大兒子是前妻生的,現在也已經娶妻生子了,目前在幫忙打理黃家的生意,小兒子我見過,一個有些小驕傲的娃崽,正在讀高二,小女兒是朵朵,最可愛,可惜已經死去。進屋在客廳沒聊了一會兒,就到餐廳吃飯。
  菜很豐盛,我看著眼熟,吃了兩口才發覺原來是從杉江大酒店訂來的。
  席間黃老牙不斷地勸酒,還說一些「久仰」之類的話語,又順著黃菲攀關係。我這人吃飯,就並不喜歡說太多的話,也不顧金蠶蠱這小東西躍躍欲試的酒蟲吵鬧,幾下就吃完,飲一杯橙汁,跟他直說,請我來,到底怎麼回事吧?黃老牙自病後,也飲不得酒,愁眉苦臉地說他身體越發不行了,不但如此,運氣似乎也背,生意越發的差了——他是做木材加工和貴重金屬行業的,2008年受金融危機影響,行業利潤普遍下滑,當然,這是當時不知道的——問是不是沖了什麼邪物。
  我不言語,打量這個房間,心想著,這就是朵朵生活了六年多的地方啊。
  黃老牙並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只以為我在看陽宅風水,給我解釋,說這房子落成的時候請了栗平縣的時富晗時大師,幫忙看過,也添置了幾樣風水擺設,向來都挺好的。只是不知道羅二妹那該死的死婆子破壞了風水沒有。
  旁邊的小舅子補充,說初四那天晚上,房子後邊的空地上有人在開壇作法,後來還散落了一地的祭品,是不是有人要害他們家?
  我故作沉吟了一會,說害倒不至於,不過家宅不靈,確實是犯了些沖。我想看看這房子的房間……特別是他們死去小女兒的房間。黃老牙連忙點頭,也不吃飯了,急忙起身帶我上樓去。我路過桌子處,聽到他小兒子很不屑的輕聲罵「騙子」,我停下來,看著他。黃老牙的老婆連忙拉住她兒子,怕得罪了我,忙不迭地給我道歉。
  我笑笑,搖著頭上了樓。
  他再怎麼不喜歡我,也總歸是朵朵的小哥哥,我未必沒有這點兒容人之心。
  況且,他也沒有多大的錯,只是受了太長時間的思想品德教育罷了。
  在黃老牙的帶領下,我裝模作樣地隨意瀏覽了一下各個房間,並重點參觀了一下他特意購置的一整面牆的魚缸,黃菲跟在我後面,聽我胡謅的點評。最後,我來到了二樓東邊一個上鎖的小房間,這便是朵朵的房間了。打開門,裡面的裝修是粉紅公主色,小巧但是精緻,上下鋪的床,然後堆著有好多又大又鬆軟的玩偶,房間裡很乾淨,顯然經常有人收拾。黃老牙談及自己的小女兒,不知不覺眼淚都掉下來了,他後悔,自己得罪的人,卻害得他那天真可愛的女兒去承受。朵朵這娃兒,太造孽了!
  黃菲也來了情緒,大眼睛裡面全部都是暈濕的淚水。
  顯然,朵朵生前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傢伙。
  儘管黃老牙有些東西並不讓人喜歡,但是他對自己女兒的愛,卻是發自內心的、是真誠的。他說他老婆每個星期都會整理一下朵朵的房間,然後就大哭一場,一天的情緒都是懨懨的,不敢相信女兒真的離開了自己。
  見到他們這幅模樣,我有些內疚,感覺自己好像搶走了他們的女兒一樣。
  這情緒讓我變得有些難過,也沒有了裝神弄鬼的興致,說到底,他們都是朵朵的親人,我也不能耍他們玩。這也是愛屋及烏的心理。我在房間裡拿了一本朵朵識字作的練習簿,收起。然後給他們畫了一張符,有驅害招運的功效,是按照十二法門中的藍本描繪的,這藍本我爛熟於心。
  完成之後,偷偷地暈上了金蠶蠱的一滴血。有了這符貼在宅門上,別的我不敢保證,至少不會再有人向他們下蠱詛咒了。
  金蠶蠱大約知道是朵朵家,倒也有情有義,出奇的配合。
  符給了黃老牙,他雙手奉接,神情十分的虔誠。據黃菲說他大伯以前是不信邪的,早年間跟人打賭,還在殺人坳(我們縣裡面執行死刑的地方)睡了半宿。而自從遭了這次劫,逢初一十五,都燒香拜神。他小舅子拉著我,低聲問起王寶松的事情。說這瘋子在精神病醫院呆了大半年了,好得差不多了,問他們家不管了行不行?我瞪他,說你們要是敢不管王寶松,第二天信不信黃老牙立刻就死?
  黃老牙他小舅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搖頭,說羅二妹這老乞婆人都死了,還能管到現在?
  黃老牙也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管一個人一輩子,這件事情做起來難度是真的很大,更何況還是仇人的兒子。
  我不想讓黃老牙到了沒有耐性的時候去冒險,便要了一盆水,然後又叫人接了一杯無根水(水蒸汽)。把黃老牙帶到書房,把其他人趕開,燈關上,黑暗裡,我從隨身的包裡面拿出一支香燭,點燃,讓黃老牙持著,然後把裝滿水的盆子放在地上,念淨心咒。念完之後,我把杯中的無根水一點一點倒入盆中,讓黃老牙藉著燭光,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他看一眼,嚇了一跳,說自己頭上怎麼有淡淡的紅光?這水是怎麼回事?
  我問他看清楚了麼?他點頭,說看清楚了。我把香燭吹熄滅,把燈打開,跟他說,這盆水,模擬的是一個鏡子。鏡靈的傳說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很廣泛,說法有真有假,但是我布的這一鏡,能夠看清楚真實的自己。你看看,頭頂紅光,這是血咒,是羅二妹用一生的心力結下的怨氣,倘若違約,這血咒立刻爆發,不但你不得好死,而且家人也跟著遭殃。
  黃老牙沉默了一分鐘,說他信了,他只要活著,就養著王寶松,一輩子。
第十三章 情人節
  離開黃家的時候,黃老牙塞給我一個紅包,我摸了一下,厚度不少。
  我推辭,說既然是黃菲的朋友,就不必這麼客氣。當著黃菲的面,我是真的不想要,然而黃老牙卻是拚命地不敢收回,他說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老規矩了,比天還大,我要是不收,就是壞了規矩了,他黃老牙心不安;而且,往後若有什麼事情,還需要我多多照拂才是。黃菲也勸我收下來,我無奈,只有收下。
  事後我數了一下,101張老人頭,紅彤彤,雖然不比香港商人李家湖給的那50萬有氣魄,但對於我來說,也論得上是大手筆了。這一萬零一百元人民幣,是我靠著外婆的傳承,掙的第二筆實打實的收入。
  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這句老話了。
  出了黃家大宅,黃菲問我去哪裡?
  我不知道去哪兒,但是想來女生這麼問,最期待的答案肯定不是不知道,於是說隨便逛逛,呃……其實我想在縣城買一套房。她驚訝,說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事情?我說每次來縣城,我都住林業招待所,每個落腳的地方,空落落的,有個家,也有個念想;二則,我父母年紀也老了,身體漸漸不好了,我想著能夠在縣裡、或者市裡面,給他們置辦一個地方,好好養養,享受一下晚年生活。
  說到這兒,黃菲問我,聽說我不在東官開店了,那以後準備怎麼辦?
  我說我也不知道,最近手頭有點兒事,先忙完這陣子,再想想以後的事情。黃菲調笑我,說要不就當一個職業的算命師傅吧,看看今天,來錢可快呢。我說好是好,就怕你們這些當警察的把我當封建迷信給抓了,那可就不划算了。她臉上浮出了紅色,啐我一口,說道鬼才敢抓你呢,不怕被下蠱啊?要不,當福爾摩斯這樣的偵探吧,看看,馬隊他回回遇到事情,都找你。
  我笑說現在在中國混的偵探,大部分都是情感偵探,專門拍婚外戀題材的。
  兩個人聊著天,走著走著,居然真的來到了新街這邊的商品房來。
  我前面說過,晉平是一個經濟很不發達的內陸小縣城,臨山,城裡面的常住人口不多,資金流動也不活躍,所以樓盤很少,大部分的都是自建房。新街這邊臨街倒是有寥寥幾處小樓盤,開發銷售了一年多,但是仍然有空位,恰好晚上也有人在。既然來了,也有想法,就挑唄。
  我和黃菲看著售樓大廳的簡略模型,便聽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售樓員介紹。她人長得不咋地,但是嘴兒挺甜,說像我們這種新婚小夫妻,選擇這種戶型、或者這種戶型都挺合適的,如此云云……黃菲小臉兒頓時漲得通紅,我笑呵呵,也不解釋。挑了一會兒,選中了一套朝河邊的大三居,在四樓,直接上樓去看房。不是電梯房,我們就跟著售樓員上去,黃菲見我仍在笑,伸手掐我,說我這笑容像偷雞的黃鼠狼,笑啥呢?
  我說托這小姐的福,我也「被結婚」了一次,能和你這樣的大美女搭在一起,算是三生有幸了,還不得多笑一會兒?黃菲沒說話了,低著頭往上走去。
  房子沒裝修,但是朝向和佈局都不錯,看著很滿意,雖然全國一、二線城市的房價瘋漲,但是我們那兒的縣城跟南方的一個小鎮都沒得比,08年初,即使在繁華街道,房價也只有2000左右,於是下樓付了定金,辦好手續。因為樓盤已經建成半年多,明天來補完款,就能夠直接拿到鑰匙了,房產證也只需要幾天時間。我跟黃菲說我這個人,最沒有審美意識,最近還要跑一趟江蘇,問她有沒有認識合適的裝修公司,幫我介紹介紹,最好幫我盯著,參謀一下。
  黃菲笑,說我這是拉苦力呢,不過她QQ空間裡有好幾百套這樣戶型的效果圖,正想著找個房子來先實踐一下呢,反正她是文職,最近也不忙,就幫我管管——不過要給勞務費的喲。我說好,明天就直接把鑰匙給你。黃菲說放心,保證讓你滿意,不滿意不收錢。
  她磨拳擦掌,眼睛亮,好像找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
  忙完這些,我送她回家,一路上路燈昏暗,我總感覺背後好像有人偷窺一樣,回頭,又沒見到人。
  送完黃菲,我回到招待所,打電話,還是沒有接通雜毛小道的手機,他關機了。這事讓我心中有些陰影,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難道他真出了什麼變故,連手機都不能打了?又或者,丫的就是胡天胡地的玩,忘記給手機充話費了?
  朵朵醒了過來,意識傳出來,我跟她聊了會兒天,心情才好一點。
  這時,我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響了,拿起來看,是馬海波。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接通,直接問怎麼了?馬海波也不繞圈子,說吳剛出了一點兒事情。我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口中的吳剛,就是年前我們去剿滅矮騾子帶隊的那個武警軍官,吳隊長。我說哦,出了什麼事?
  馬海波說吳隊長開完了犧牲的烈士追悼會之後,返回州里面,春節探親就回了家。他是湖南郴州人,回到家裡後,頭幾天還不怎麼覺得,過年前的頭一天,晚上就夢到了小胡(胡油然),只有頭,臉上好多蜈蚣、長蟲和蠍子爬來爬去,哭著說好痛,讓吳隊長救他。嚇醒了,卻動不了,看見床邊有一團黑影,看不清樣子,但是腳上,白骨森森。他是一個不信邪的男人,第二天醒來只當是做夢,也許是平日裡太想小胡了,覺得對不起他,內疚,也就沒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