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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節

  李媒婆卻忽然睜開眼道:「老狗,行了,我知足了,謝謝你對我好了半輩子,今生欠你的,來世我一定報答你。」
  說完又艱難的轉過頭來,對薛冰道:「傻孩子,你比我們的用處都大,我們一個個自命不凡,其實哪一個不是雙手鮮血,隨便摸一個出來,死十幾遍都不夠償命的,只有你救人積德,你才是真正有用的人。」
  說完話又一轉臉,對義父苦笑道:「大哥,這輩子我糾纏了你這麼久,可能你也煩了吧!這下好了,我再也不能糾纏你了。」
  義父長歎一聲,緩緩閉上雙目,兩顆淚珠從兩邊眼角滑落,緩聲道:「去吧!這塵世到處污流,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你先行,我們這老幾個,還得領著孩子走一段路,相信大哥,要不了多久我們隨後就來了。」
  李媒婆一聽,臉上忽然煥發起了奇異的光彩,瞬間好像年輕了十好幾歲,我卻心頭一陣悲痛,不用問都知道,這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王麗芬忽然放聲痛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道:「李媒婆,我和你鬥嘴鬥了幾十年了,你這一走,我去找誰鬥嘴啊!」
  她這一哭,大家頓時個個垂淚不止,杜英俊忽然從腰間摘下嗩吶來,「滴……」的一聲吹了起來,一時悲聲四起,天地間一片蒼涼,人人肝腸寸斷。
  李媒婆雙眼慢慢的往一起合去,勉強笑道:「杜老二,吹點歡……快……的……」一句話說完,頭一歪,死在了焉老狗的懷裡。
  杜英俊陡然一換腔調,從嗩吶中吹出的聲音沉雄悲壯,隱帶擊鼓對陣之聲,恍惚間彷彿置身與戰場之中,戰馬長嘶,金石交鋒,殺聲四起,震人心弦。
  我不由得渾身一陣熱血沸騰,心中豪情激盪,幾乎脫口長嘯。
  就在此時,「叮」的一聲脆響傳來,悠揚綿長,頓時使我心中一涼,猶如一盆冷水潑頭澆下一般,剛剛高漲起來的豪氣瞬間化與無形。
  隨即一個幽幽的聲音清唱了起來:「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本是南宋名將岳飛的滿江紅,可從此人口中唱出來,卻充滿了殺伐之音,有股說不出的邪意,一曲聽完,我只覺得心頭殺意漸濃,殺心漸起,渾身力量充沛到無處宣洩的程度,只想隨便逮一個人捉對廝殺才能過癮。
  幸好此時杜英俊的嗩吶聲又起,我頓時覺得心神一振,瞬間清醒了過來。
  杜英俊則已經一邊吹著嗩吶,一邊向場中走,對面一下迎了兩人出來,一人長髮披肩,長眉倒掛,潔額慈目,鼻若懸膽,兩縷長鬚隨風飄灑,一手持一塊鐵板,穿著白色長衫,黑色布鞋,雖然和當下時代顯得有點不合時宜,卻頗有點兒仙風道骨。
  另一人卻是個少年,眉清目秀,蜂目細眉,高鼻玉面,唇紅齒白,長的甚是好看,甚至都有了幾分女相,穿著精緻的西裝,皮靴珵亮,甚有幾分紳士風度。只是眉尾眼角,隱帶邪氣,嘴角略微歪了一點,看上去給人心術不正輕佻浮浪的感覺。
  兩人一出來,都是一愣,那俊美少年就對那手持鐵板的老者一抱拳道:「鐵板仙,我的對手今天沒來,好不容易找一個感點興趣的,你看你老人家是否能把這一場讓給我?」
  那鐵板仙卻微笑搖頭道:「柳青衣,不是老夫不給你面子,只是我和杜英俊之間,有不少新仇舊恨都要一起算,就算假手與你,殺了杜英俊,老夫也心有不甘,你還是退後,不要和老夫爭了。」
  那柳青衣雙手一攤,笑道:「鐵板仙,你們之間那點破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何苦和我搶這個呢?要不這樣,我把他收拾的剩一口氣,再交給你,你看可好?」
  那鐵板仙猶豫了一下,剛想說話,我們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道:「柳青衣,誰說老子沒來?你還是省點力氣,等下和老子過招吧!」
  我們轉頭一看,卻是謝玉虎正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依舊是那副斯文俊秀的模樣,只是腰間多了一捆麻繩,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杜英俊一見就笑了起來,說道:「老五,一連個把月你都沒出現,哥幾個都以為你真不來了,我呸了他們一臉雞蛋花,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只是怎麼到現在才趕過來?」
  謝玉虎自從送了義父回到瘋老頭哪裡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說實話,大家都以為他不會來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出現了。
  謝玉虎笑道:「是啊!我原本真打算不來了,收拾這幾個下三濫的玩意,我來不來都一樣,後來想想,如果不來的話,老子豈不是少打了一架!那就虧大了。只是以前用的傢伙都丟了,只好花了點時間,重新做了一條神仙索,順便找了個女人,用一個月的時間造了個小人兒。」
  我一聽就是一愣,這謝玉虎的速度可夠快的,我都追了薛冰快一年了,也就牽過幾次手而已,他一個月的時間,連找媳婦帶造人都解決了。
  其實幾人頓時笑了起來,把剛才那種悲傷的氣氛沖淡了不少,只有焉老狗還抱著李媒婆,兩隻眼睛佈滿了血絲,臉色冷的嚇人。
  謝玉虎這才看到李媒婆死了,頓時嚇了一跳,走到焉老狗身邊,一拍焉老狗肩頭道:「老狗,節哀順變,今天我們要讓這裡的幾個,都給李媒婆陪葬。」
  焉老狗忽然狠狠的點了一下頭,「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抱著李媒婆的屍體走向那十二口棺材。
  場中所有的人目光全部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沒有一個人出聲,這是對死者起碼的尊重,雖然雙方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大家都一樣是奇門中人。
  焉老狗將李媒婆的屍體放入棺材之中,奮力一推,將棺材推入土坑,「啪啪」兩掌,打的旁邊泥土亂飛,將棺材蓋住,隨手抓了幾把土,灑在上面,算是添墳了,又一轉身,向我們走來。
  路過杜英俊身邊的時候,焉老狗忽然站住了身形,佈滿血絲的雙眼一掃杜英俊道:「老二,今天對方的人,都要給李媒婆陪葬。」說完馬上閉上嘴,走了回來。
  杜英俊猛的一直腰桿,嗡聲道:「好!狗哥放心!」
  說完手一指對方上來的兩人道:「你們也聽到了,狗哥說了,今天你們的人,都得給李媒婆陪葬,誰先過來受死?」
  對方兩人原本還爭執不下,現在謝玉虎一露面,那英俊少年馬上就轉身走了回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鐵板仙,謝玉虎來了,我就不和你爭了,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吧!不過,盡量快點,別耽誤我的時間,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宰了謝玉虎了。」
第127章 役鬼
  那鐵板仙微微一笑,走到旁邊土堆上,手一伸取出一支香來,取出火鐮點燃,往土堆上一插,轉頭對杜英俊笑道:「一炷香的時間即可。一炷香燒完,取不了你的命,我死!」
  我聽的一愣,這老頭的語氣可夠托大的,一炷香內杜英俊不死他死,這話說的可夠決絕的,瘋老頭曾和我說過,奇門中人稱讚杜英俊一曲吹得肝腸斷,兩曲准讓魂魄散,三曲聽完陽壽盡,命赴黃泉永不還,光杜英俊這三個字,就能嚇的一大票人手腳發涼,他卻好像根本就沒看在眼裡一樣。
  杜英俊面容一怒,憤聲道:「鐵板老兒,別吹破了天,你那套鐵板神數在我面前,根本就起不了作用,你知道的,我們吹鼓手是腳踏陰陽兩界,陽間吸氣陰間呼,和孤魂野鬼是好朋友,和黑白無常是好兄弟,陰陽兩界都有酒肉吃,從來就不在乎什麼命數不命數。」
  鐵板仙又是微微一笑道:「無妨,無妨,你在乎不在乎,命數就在那裡,該來的來,該去的去,誰也阻擋不了。」
  說完雙手持兩片鐵板一敲,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道:「命乃數也,人從一出生,該哭幾聲,該吃都少奶水,該受多少痛苦,該享多少富貴,該有多少壽命,該死在什麼地方,都是上蒼注定,這就是命數,吾等只不過順天命而行事,順水推舟而已。」
  「包括近日你我在此龍爭虎鬥,你終將死於我手,亦是天命注定,所以,等會我殺了你,你可千萬不能怨恨於我,我只是順應天命,終結了你在陽間的使命罷了。」
  杜英俊是個粗人,哪裡聽得了這些,頓時勃然大怒道:「我呸你一臉雞蛋花,你順你媽拉個逼,你仗著會點鐵板神數的手段,害了多少性命,之前被老子收拾的還不夠嗎?今天還跟老子說教起來了,老子這就送你進陰曹地府找夜叉小鬼討論天命去吧!」
  說完也不等鐵板仙再說話,將手一舉,「滴滴噠噠」的嗩吶聲就響了起來。
  他這一吹不要緊,我就覺得雙耳之內頓時如同一陣針刺般疼痛,腦海之中如同千軍萬馬奔騰一般,一顆頭顱幾乎炸了開來。
  義父首先發現了我的不對,急忙一伸手撕下自己兩片衣襟來,塞入我的耳中,將外界的聲音隔絕,這才慢慢恢復了回來。
  我就見義父和瘋老頭嘴唇直動,分明是在說話,可我卻一句也聽不到,而其他人都只看了看我,就轉頭轉向戰局之中內,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很是奇怪。
  可我哪裡還敢將耳中的布條拿出來,只好就這樣雙耳中塞著布條,轉頭看向場中。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嚇了一跳,只見杜英俊一個人站在戰場中間,手持嗩吶吹個不停,身邊佈滿了陰魂惡鬼,斷手斷腳的、缺頭少眼的、面目猙獰的、形態兇惡的、各形各狀的都有,甚至還有幾個只剩下一顆頭顱在飛。
  而杜英俊卻似無事人一般,穩穩站在中間,搖頭晃腦的吹著嗩吶,從嗩吶口沿部不斷冒出一股股的青煙,每冒出一股來,就化身為一隻惡鬼。
  而這些惡鬼的眼睛,全都齊刷刷的盯向了鐵板仙,有幾隻甚至已經開始向鐵板仙的身軀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