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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節

  保鏢連忙接住電話退出臥室。丁思漢則是環抱雙臂擋住胸口,始終是不習慣自己這老頭子的外形與身份。
  丁思漢左思右想,末了理智敗給感情,還是決定再次攀巖進洞,去找無心。一旦無心到了手,他滿可以帶著人立刻離開此地,把鬼巫師遠遠的甩開。鬼巫師的詛咒畢竟不是精確制導武器,只要自己跑得夠遠夠快,對方的咒術再厲害也是無用。
  思及至此,他帶領保鏢們做了一番準備。留下兩個最不頂用的小子看了家,他帶著餘下六人出了門。翻山越嶺的走了許久,他們遙遙的望到了遠方峭壁。一名保鏢忽然大叫一聲,伸手向前一指:「看!有人在往上爬!」
  丁思漢舉目遠眺,果然看到光禿禿的峭壁上活動著兩個人形黑點。小影子一上一下的拽著自己昨夜留下的長尼龍繩,其中上方一個已經用雙手扒住了洞口邊沿,正在扭動著身軀往裡爬。下方的人影似乎是偏於笨手笨腳,雙手抓著繩子雙腳蹬著石頭,蛤蟆似的向上連躥帶蹦。及至上頭的人爬進洞中了,下面的蛤蟆向上伸出手,被跪在洞口的前鋒軍一把拽了上去。
  丁思漢先不忙亂,從保鏢手中要過望遠鏡,他通過望遠鏡凝神細看。遠方情景瞬間近到了眼前,他一皺眉毛,發現進洞的二人竟是史家姐弟!
  史丹鳳他是見過的,雖然當時這具身體還不屬於他,但他也有意識,也有記憶。史高飛給他的印象更深刻了,這個瘋瘋癲癲的東西居然自稱是無心的父親!想起來就要讓人感到憤慨,因為他丁思漢都沒有想過要給無心當爹!
  丁思漢總覺得憑著他們姐弟的智商與本領,沒有千里迢迢找到此處的可能。幕後的指使者也許就是白大千——白大千時而像個人物,時而像個白癡,讓人始終是摸不清他的底細。也許真是真人不露相?丁思漢越想越細,越細越糊塗。這麼多人都在找無心,簡直要讓他酸溜溜的生氣了。
  丁思漢不把史家姐弟往眼裡放,帶著保鏢繼續趕路。而史高飛和史丹鳳一前一後的在洞中站穩了,史高飛依舊背著大旅行包,史丹鳳也依舊背著小帳篷包。昨夜他們在林子裡商量了一宿,實在是很想爬到洞裡看一看,然而洞子快有十層樓高,又豈是能讓人輕易爬上去的?
  到了凌晨時分,大蝙蝠們亂哄哄的回了洞。史高飛和史丹鳳縮在小帳篷裡打了個盹兒。再次清醒過來之後,兩人做了決定,打算先過去攀爬一次試試看。
  兩人從來沒做過極限運動,全都沒有信心。然而扯著繩子踩上了石頭,他們一點一點的往上蹭,卻發現這一片巖壁是出乎意料的好爬,總有凸起的大小石塊讓他們踩著借力。兩人險伶伶的越爬越高,末了出乎他們意料的,竟然真上去了。
  史高飛有點懶驢上磨屎尿多的意思,越是要緊的關頭,越是能吃能拉。轉身背對了史丹鳳,他開口說道:「姐,我又餓了,你給我拿點兒吃的。」
  史丹鳳不但沒能找到無心,還弄丟了小貓,上火上得心都滿了,愁得食慾全無。從背包裡掏出一小包餅乾遞給史高飛,她開口說道:「那些泡椒豆乾你就別吃了,給無心留著吧,他最愛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史高飛乖乖點頭,深以為然。一邊卡嚓卡嚓嚼著餅乾,他一邊領頭向裡走。地上薄薄的一層蝙蝠糞經了一夜的風吹,已經沒了氣味。史丹鳳掏出兩隻口罩,自己戴一隻,給了弟弟一隻,權當防毒面具。口罩是史丹鳳在一家小學校門口的地攤上買來的,通體黑色,只在嘴巴的位置畫了上下兩排白色大獠牙。史高飛戴了口罩,又打開了手電筒,興致勃勃的往洞中走:「姐,等我們找到了寶寶,就馬上回家給他去辦週歲宴。不過這個週歲應該怎麼算呢?是從他落到地球開始,還是從他出土開始?」
  史丹鳳經過了兩日兩夜的野人生活,一身的好衣服已經全沒了好。伸著脖子彎著腰,她一邊試探著往裡走,一邊不耐煩地說道:「閉嘴吧,怪臭的。」
  史高飛十分驚詫:「我只不過是兩天沒刷牙而已,你隔著口罩都聞到我口臭了?」
  史丹鳳很無奈的轉向了他:「我是說洞裡臭,你看這牆根底下,全是屎。」
  史高飛正想回答,可是話未出口,他忽然停了腳步,驚聲歎道:「姐,看哪,好多蝙蝠在睡覺!」
  史丹鳳順著晃動的手電筒光向前望,只見穹頂似的洞子上方密密匝匝掛滿了大蝙蝠。身上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和弟弟一起齜牙咧嘴了:「哎呀,好噁心哪!」
  史家姐弟難得的達成了一次共識,然而光是喊噁心也沒有用,該走的路還是得走。照例還是史高飛打了前鋒,兩人拱肩縮背彎著腰,挑著中間的道路穿過蝙蝠陣。史高飛皺著鼻子,暗想地球真是讓人呆不下去了,居然藏污納垢的養了這許多醜蝙蝠。史丹鳳緊隨其後,挑著地勢較高的石頭尖落腳。拖著兩腳沉重的蝙蝠糞,她對地球倒是沒意見,只在心中暗暗痛惜:「我這鞋啊……」
  石洞有個好處,便是沒有岔路,只要膽子壯,便能心無旁騖的一條道走到黑。兩人小心翼翼的經過了無數正在酣睡的大蝙蝠,竟是沒有惹出什麼亂子。連著拐了幾個彎,史高飛握著手電筒,頭也不回的小聲說道:「姐,我都被臭味熏得麻木了。」
  史丹鳳縮脖端腔高抬腿,嘁嘁喳喳的回應道:「唉,別提了,我剛才差點兒陷進了大糞裡。」
  史高飛一晃手電筒:「前邊的蝙蝠越來越少了,姐,我們要不要試著喊一喊寶寶?」
  史丹鳳活了這麼大,第一次冒這般的險。伸手扯住了弟弟背包的帶子,她惴惴的不敢鬆手:「我早就想喊了,又怕他聽了我們的聲音會跑。小飛,你說他跑什麼呢?」
  史高飛以一種很科學的態度,東張西望地答道:「孩子有孩子的心事,家長不要過分干涉。姐,你看那邊有個倒吊著的石頭尖,是叫鐘乳石吧?哈哈,還挺好看的,真是桂林山水甲天下啊!」
  史丹鳳聽他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全不挨著,不禁感到十分煩惱:「桂個屁啊,別扯淡了。」
  史高飛和史丹鳳小心避開了大大小小的石筍,一路走得東倒西歪,雖然是時常在滑膩的地面上摔跤,但跌倒之後一翻身爬起來,並不耽誤他們前進的速度。一口氣不知走了多久,史高飛停了腳步:「姐,前邊有個湖。」
  史丹鳳藉著他的手電筒向前觀望,手電筒不老實,光柱總是亂晃,於是她摸出了自己的小LED手電筒。手指撥動開關,一道細細的白光登時直照到了對面洞壁上。而在他們和洞壁之間,果然蓄著一大池水。
  史丹鳳比史高飛更有學問,此刻便忖度著說道:「這個……叫做地下暗河吧?」
  史高飛轉動了手電筒的方向,想要看清暗河的全貌。原來他面前的這一片水,比池大比湖小,應該算是個中等尺寸的水潭。水潭的三面全是石壁,其中對面和左側的石壁直上直下,而他們腳下的一面卻是個斜坡。圓圓的水潭在右側收了口,縮成了一條細長的水路繼續向深處流淌,倒是一條名副其實的小河了。小河一側還有窄窄的岸,高高低低的全是石頭,只適合身懷輕功的高人行走。
  史高飛試探著伸出了腿,想要沿著斜坡往水邊走。史丹鳳伸著手電筒往地下看,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她一把揪住了史高飛的背包:「小飛,你低頭看!」
  史高飛不但低頭,而且彎腰。昏黃的大光圈投在滑溜溜的石坡上,他看到了一大條子黑色痕跡,是有東西從岸邊一直滑進水中,蹭掉了一路的青苔。
  與此同時,史丹鳳轉身照向了來路——一路光顧著走了,竟然沒想到看看地面有沒有活物留下的痕跡。洞裡黑漆漆的,單單薄薄的一道光線根本照不清遠方的面貌。小心翼翼的橫著挪了一步,她腳下忽然一滑。站穩之後向下一看,她看到了半截沒了腦袋的死蛇。
  驚叫被她咽進了喉嚨裡,只擠出「嘎」的一聲餘音。一轉身面向了史高飛,她懷疑水裡有吃肉的猛獸,正要把弟弟從斜坡拉扯上來。不料抬頭一看,她發現史高飛不知何時又向下走了好幾步,此刻竟然已經險伶伶的蹲在了水邊。伸長一隻手去撩了撩水,史高飛回頭說道:「姐,這水好像挺乾淨。」
  史丹鳳對著他瘋狂的招手:「你快上來,水裡好像有蛇!」
  史高飛把手電筒夾到腋下,想要摘了臉上的口罩喘口氣,可是剛剛抬手摸到耳朵,他卻是歪著腦袋驟然愣住了。
  手電筒的光芒斜斜射入水面,在波光粼粼的清澈水中,他看到了無心的眼睛!
  無心懸浮在水潭的一角,面無表情的仰臉凝視著他,不知已經看了多久。史高飛怔怔的和他對視了一瞬,隨即大叫出聲,張牙舞爪的就撲向了水中。史丹鳳嚇了一跳,蹭下斜坡想要揪住他。然而她追不上史高飛,史高飛也追不上無心。一隻腳踩進水中,他眼看著水下白影一閃,無心的黑眼睛不見了。
  史高飛發了瘋。
  他在水中亂踢亂打,亂撈亂抓,又把口罩摘下來狠狠摜到水中:「姐,全怪你,非得讓我帶這個破口罩!寶寶肯定是被我們嚇跑了!」
  史丹鳳沒有親眼見到無心,所以不知道他瘋得有沒有理。手足無措的站在岸邊,她被愁緒和弟弟內外交攻,恨不能一頭扎進水裡淹死。手忙腳亂的下了石坡,她試圖拽住想要下水的弟弟,可是未等她拽著弟弟的背包帶子發力,身後忽然起了聲音:「史小姐,史先生,你們發現他了?」
  史丹鳳和史高飛登時統一的做了個向後轉。黑暗之中活躍著七長八短的光束,其中一道光自上而下的直射洞頂,中間正是托出了丁思漢的面孔。目光銳利的盯著史家姐弟,他點頭一笑:「好久不見了。」
  史高飛本來打算對著他姐發瘋,如今見了丁思漢,他立刻換了對象。抬手對著丁思漢一指,他高聲咆哮道:「你這老不死的鴨子精!」
  然後他把身後的背包往下一甩,拉開拉鏈抽出砍刀。史丹鳳一把從後摟住了他的腰:「別去,人家有槍!」
  丁思漢壓下了身後保鏢抬起來的散彈鎗槍管,倒是保持了良好的風度:「白大師來了嗎?」
  史高飛雖然滿心狂怒,但是見了對方的槍口,他很識相的放下了砍刀,心中暗想:「我不能和這幫地球人硬碰硬,我要是死了,寶寶就變成孤兒了。等我以後佔了上風,再剁掉老鴨子的雜毛腦袋!」
  「他來個屁!」史高飛對丁思漢嚷道:「寶寶又不是他的兒子!」
  丁思漢點了點頭,顯而易見的事實反倒容易讓人心生疑慮,史高飛如此明目張膽的胡言亂語,讓他懷疑對方也是個高人。手裡拄著一根充作登山杖的粗木棍,他打算再醞釀幾句話敲打敲打對方的底細,可是在他開口之前,水潭裡忽然咕嘟嘟的冒了泡開了鍋。史丹鳳之所以一直沒言語,就是因為感覺水潭裡安靜得不對勁。如今終於生了變化,她如同吞了彈簧一般,條件反射似的猛然一竄,力大無窮的推著弟弟往上跑。丁思漢等人也下意識的跟著後退了幾步,可是站定之後再看,一潭的水嘩啦啦的打了漩渦,可是並沒有繼續捲出大浪。
  「怎麼回事?」丁思漢喃喃自語:「難道水裡有東西?」
  史高飛拎著砍刀站穩當了,眼看黑沉沉的水面上,一個漩渦眼越轉越淺,最後消失在了那條通往洞內深處的暗河之中。忽然把丁思漢拋到了腦後,他一咬牙下了決心。彎腰放下砍刀和手電筒,他解開鞋帶倒了倒水,然後重新穿好直起了腰。
  「姐,我們沿著河走。」他抬手指向暗河:「寶寶一定是被我們嚇得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