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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節

  他的腦袋正到無心的心口,隔著衣裳用臉蛋蹭了蹭無心的胸膛,他聲音很輕地說道:「大哥哥,我是小健,現在你喜歡我了吧?」
  無心大吃一驚,連忙握著他的肩膀俯下了身:「怎麼著?你把馬俊傑給弄死了?」
  小健用手指頭一點自己的腦袋,沾沾自喜的小聲說道:「我沒有害人。白天是他,夜裡是我。嘻嘻,他還不知道呢!」
  無心早就看小健是只異常的小鬼,沒想到他真有點鬼運,投胎不成,就借了一具活人軀殼,並且還借成功了。看他舉止靈活自如,一般有道行的鬼煞,都沒有他的本領。
  小健又道:「昨天夜裡,不知怎麼回事,我只是撲了他一下,結果就上了他的身。今夜我又試了一次,還是成功。你來得正好,你不來,我也要去找你。」然後他向無心伸出了一隻手:「大哥哥,你摸摸我,我是熱的。他比我大多了,可是我如果不死的話,長到今天,是不是也像他一樣大了?」
  無心握住了他的手,有點為難:「小健,我現在想去花園,明夜再來找你玩。」
  小健腳下沒根似的,習慣性的又向他一撲:「我也去!」
  無心對待小健,總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他對小健毫無興趣,可是小健很依戀他,他對小健理睬不是,不理睬也不是,所以只能糊塗著來。此刻他領著小健,糊里糊塗的,真往花園去了。
  小健把身體控制得很好,輕輕巧巧的又跑又跳。兩人蹲在河邊一叢花木之後隱藏了,小健拱在無心的懷裡,極力的想要和他貼貼臉,又因為自己終於借來了一具身體,所以炫耀似的總讓無心摸摸自己。無心心不在焉的摟著他,從花木枝葉之間向遠眺望。亭子裡面一定是大有玄機,說是財寶或許未必準確,說是寶貝總該無誤。自家的寶貝,按理說不必藏成一團謎案,除非寶貝本身也有問題。
  忽然,他的手臂緊了一緊。原來河岸遠遠的走來了一個苗條黑影。上次只是一眼之緣,看不清楚,如今看清楚了,就見對方穿著一身合體的襖褲,正是個平常女人的身姿。女人沿著河邊快走,走著走著轉了方向,站上了岸邊一塊凸進水中的大石。一揚手將樣東西扔進河裡,東西不大,砸出一朵小水花。然後女人下了大石,轉身沿著來路返回去了。
  而就在她轉身的一剎那間,無心看得清楚,原來對方不是旁人,正是馬家的大太太!
  等到馬家大太太走得遠了,無心一拍小健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去給我把風,我要看看她到底扔了什麼。」
  小健一聲不吭,四腳著地的往前小跑,一路連滾帶爬的先到了河邊。左右望了一望,他縮在大石之旁,回身對著無心招了招手。無心趕了過去,眼看河面已經恢復平靜,他連忙脫了鞋襪衣褲。趟進水中走了幾步,他俯身向前一衝,無聲無息的沒入了水中。
  秋夜的河水,自然是很涼。無心不肯弄出大聲響,小心翼翼下潛到了河底。在大太太站過的大石附近,他看到了水中懸浮著一隻半開的紙包。
  紙包似乎是被膠封過了,如今浸了水,便一點一點的軟爛綻開。紙包的內容不知是什麼,沉甸甸的彷彿很軟,隨著和緩的水流緩緩下沉,一直落到了河底的砂石地上。
  無心沒看明白,想要游過去撿紙包。可還未等他作勢前進,砂石地下忽然起了變化。只見幾道黑影破土而出,閃電一般直奔紙包。無心見它們細條條的類似鰻魚或者水蛇,連忙向後退了一米,與此同時,紙包在怪魚的頭頂徹底破裂,裡面漏出一團鮮紅的蠕蟲。蠕蟲不過是手指的長度,頭尾糾纏不清,乍一看竟是一團毛茸茸的物事。隨著怪魚的衝擊吞噬,蠕蟲四散開來,雖然大部分都被怪魚東一口西一口的捕捉吃掉,可是總有幾條漏網之蟲,隨著暗流飄到了無心面前。無心一伸手抓住了它,觸感十分粗糙,送到眼前細看,他登時搖了搖頭——此蟲只有手指一半的粗細,不但麻麻癩癩柔軟不平,從頭至尾還生了無數短短的細足,方纔所謂毛茸茸者,便是細足亂動的效果。無心捏著蟲子兩端,將其一扯兩半,蟲身中立刻湧出紅血。無心愣了一愣,隨即丟開蟲子,一轉身竄出老遠。而一條怪魚馬上補了他的缺,一口吃了兩段蟲子。可惜未等怪魚消化,一隻手從天而降抓住了它的腦袋。它的身體立刻如蛇般一卷,一圈一圈纏滿了無心的拳頭手臂。無心滿不在乎的調轉方向,直接游向了岸邊淺灘。
  無心上岸之後,光著屁股直奔花木叢。小健見狀也不猶豫,抱了他的衣服緊緊跟上。兩人找了個僻靜地方坐穩當了,小健見無心從右手到肘際,被一條黑亮亮的蛇纏住了,就伸手要碰。無心立刻側身一躲:「別碰,有毒!」
  小健嚇了一跳,隨即想起自己的身體屬於借用,一旦毀壞,就算造了一條人命的孽。他不動了,不但不動,甚至還向後挪了挪:「什麼東西?是蛇吧?」
  無心的確是按照抓蛇的法子來抓怪魚的,魚腦袋就被他攥在手裡。從他的虎口看,可以看到怪魚的正面——怪魚的腦袋還小,類似水蛇,生著一雙狹長的人眼,然而沒有白眼仁。對著無心極力長大了嘴,嘴是四方形的,口腔之中生滿了倒刺。
  無心心裡有了數,繼續攥著怪魚不鬆手。而怪魚用身體絞擰著他的手臂,松一陣緊一陣,不出三五分鐘的工夫,它忽然脫力一般徹底脫落,成了一條軟垂的黑繩子。
  無心鬆了手,自己抓起一把枯葉擦了擦手,口中自言自語道:「髒。」
  小健用一根樹枝去撥怪魚:「不是蛇?到底是什麼?」
  無心答道:「有人在河水裡放了蠱,偶爾會有小魚中毒,蠱蟲寄居在魚的體內,很快就會長出形狀。魚的大小有限,容不下它,它就鑽出魚身自找活路了。」
  小健吃驚的張大了嘴:「哇,如果讓它繼續長下去,會不會長得像河一樣大呀?」
  無心搖了搖頭:「不會的,有人在用誘餌殺它們。它們的作用只是夜裡成為路障,毒死一切過河的活人。沒人需要它們長大,它們長大了,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
  小健又問:「誰幹的?又有誰想夜裡過河?為什麼呢?」
  無心想了又想,沒有回答,只覺不可思議。
第93章 揣測
  賽維和勝伊到家之時,無心剛剛洗完了澡。姐弟二人湊了一晚的熱鬧,戲樓裡熱,兩人都是面頰緋紅,是個極端興奮的樣子。見了一身香皂芬芳的無心,勝伊抽著鼻子笑道:「你這衛生可是講得莫名其妙,大半夜的洗什麼澡?」
  無心托著毛巾,一邊歪著腦袋擦耳朵,一邊低聲答道:「別提了,今晚真是摸了兩樣髒東西。」
  勝伊脫了大衣,自己抬手捧著火熱的臉蛋,很活潑的一步蹦到了無心面前:「抓狗屎了?」
  無心搖了搖頭:「和狗屎還不是一路的髒。」
  然後他走到了賽維身邊,也沒別的事,單是想陪她站一站。賽維嗅著他身上暖烘烘的香氣,忽然很想和他行個擁抱禮。可這不是件先下手為強的事情,他不主動,自己當著勝伊,也不好強求。欲言又止的抬眼看著無心一笑,她沒說話,只下意識的咬了咬嘴唇。
  無心又道:「我有話對你們講,不過不著急,反正晚上有時間。」
  他既然說了這話,賽維和勝伊自然就要好奇。兩人匆匆忙忙的洗漱更衣了,然後一起進了東廂房裡間。三人圍坐在大床上,無心把今夜見聞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只把小健剔了出去。而勝伊聽到「大太太」三字之後,隔著棉被一拍大腿:「原來是她?!」
  賽維向他擺了擺手:「別吵,仔細讓人聽見!」
  隨即她轉向無心:「你繼續說,然後呢?」
  無心答道:「大太太投進河裡的蟲子,其實不能算是真正的蟲,因為它是人用邪術培養出的,培養出了它,也無非是要把它當成一味毒藥來使,把它放到自然中,它是活不成的。」
  賽維聽到這裡,也驚訝了:「蟲子……還能憑空造出來麼?」
  無心一皺眉頭:「所以說我今天是碰了髒東西。如果我沒記錯,那蟲子是在人身之中生長成形的。」
  賽維也跟著皺了眉頭:「寄生蟲嗎?」
  無心猶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是把一個人捆綁好了,將蟲卵送到他的耳道裡,然後封住他週身的孔竅,只留鼻子呼吸。蟲子長得快,只要幾天的工夫,就會遍佈人的體內,自行咬破皮膚鑽出來了。」
  賽維審視著他:「你……你怎麼懂得這些事情?」
  無心睜大眼睛望著她,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聽說的。我還知道很多,可是我絕對沒有幹過。」
  賽維盯著他道:「不用解釋,我相信你。」
  無心做了個深呼吸:「真正厲害的蠱,都是認主人的。大太太既然能治它,自然會和它有些淵源。」
  勝伊小聲說道:「媽——太太她平時挺老實的呀。別人不理她,她也不理別人。要說和她有關係的,也就是死瘸子了。瘸子和爸爸有仇,和我們娘沒仇哇,難道是……」
  賽維扭頭向窗外看了一眼,然後向前挪了挪,把聲音壓到了最低:「家裡有什麼秘密,誰都可能不知道,但是爸爸一定知道,沒錯吧?」
  無心和勝伊一起點了頭。
  賽維自己也跟著點了點頭:「秘密,應該就在花園亭子裡。到底是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是如今除了爸爸之外,娘也應該知道,否則她不會有預感似的給我們寫信,也不會在床底留下一張小畫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