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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節

  「那他爺爺奶奶呢?」查文斌問道,在農村裡,一般青壯年要負責幹農活,而帶孩子這種事都是交給老人去做的。
  「嗨,」包大富歎了一口氣道:「也不知道我那弟弟是做了哪門子孽,這二老到他家的頭一年身體都還好好的,下地幹活能頂一個年輕人,我都替他高興,可是就在那孩子出生的第二年,二老就好端端的全部癱了,只能睡在床上,平時連大小便都管不了,哪裡還能指望他們管孩子。」
  有一回實在是把二富給逼急了,就用繩子給拴著,那孩子就哭啊,哭得厲害。
  「聽他家裡的老人講,那天他們聽到了家裡其實有兩個孩子在哭,一個是男孩聲,一個是女孩聲。這二老嚇得硬是等到兒子晚上回來了才說,說這孫子這樣古怪怕是不是糟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讓他去尋個先生問問。」
  那時候正是文革結束,各路「牛鬼蛇神」都在十年的時間裡被整的不敢露頭,包二富倒也想辦法去找了,最後找到了一個和尚,這個和尚是誰呢?說起來還有點意思了,就是我們鎮上淨慧禪寺裡原來的一個和尚。
  淨慧禪寺在文革的時候是被毀得乾乾淨淨,裡面的僧侶自然也都作了鳥獸散,被批鬥的批鬥被改造的改造,大多後來都還了俗。他找到的這個和尚法號慧恩,還俗後就做了個農民在家種地,聽老一輩的人說慧恩法師還是有些修為的。他到底是吃過齋的,心地善良,就答應幫著二富去看看。
  慧恩法師見到那孩子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就問二富要了個蒲團和那孩子一起關在二樓的隔間裡,那木魚「咚咚咚」得就敲了一整晚,那孩子也就跟著哭了一整晚,到天亮邊的時候慧恩法師搖搖晃晃的從閣樓裡走了出來,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一個跟頭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喋血
  慧恩法師福大命大,這一跤摔下來沒有死卻也折了幾根骨頭,不過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問他什麼他什麼都沒有說。等到出院的時候,這位法師已經走了,聽他家裡人說大概是去外地找了一間寺廟又是去出家了。
  後來包二富又陸續出去找過一些人,不過這些人大多被證明都是騙子神棍,除了要錢要紅包之外就亂說一氣,說他們家祖墳有問題,說他們夫妻倆相剋,說孩子被鬼纏身。這些年冤枉錢倒是花了不少,可是什麼問題也沒查出來。
  七歲,按照當地的年齡,這孩子該是要去唸書了,可是這情況你怎麼送?他壓根還是和之前一樣,沒辦法,只能是二富的媳婦在家裡看著,寸步不離,可你人總要有睡覺打盹的吧,只要不注意他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後來就連用繩子都綁不住,自己能解開。
  「飯量特別大,我做的包子他一頓能吃十幾個。」包大富說:「成年人吃到四五個也就飽了,那麼點大一個孩子咋就不知道飽呢,後來我就在外面打聽,聽人說查先生您,只可惜還沒來得及去找您,家裡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兒……」
  那是十月份的一天,地裡的稻子熟了,農民一年到頭就指著這些收成。有些人說,包家這些年不太平都是這宅子惹的禍,包家兄弟是聽在耳裡記在心裡,他們還準備等著這一季過後就想辦法借錢也把宅子拆了重新來過,換個大門朝向。
  收稻子的那幾天,夫妻兩人都沒日沒夜的在田里忙著,那孩子又跟往常一樣時不時的就找不到人。月中旬,家裡還有一畝地的稻子沒收,二富往回領了個風水先生,大富那天也特地去了,請這先生來的目的是給瞧一下宅基地,算一下日子哪天拆房比較合適。
  「那天那孩子也在,我還特地帶去了包子,平時他見到胖子就跟玩命似得往嘴裡塞,可是那天他啥都沒有吃,只一個人躲在柱子後面的地上默默的哭。早知道那天要出事,我就把那孩子給接走了……」說道這兒,包大富又開始哭了起來,因為接下來的場景他實在是不願意去回憶。
  那天在鋪子裡,包大富的眼皮子就一直跳個不停,心神不寧的他在剁肉餡的時候還把手指頭給切了,五點多的光景,鋪子裡還很熱鬧,包大富對媳婦說他要去弟弟家看一下,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越是想著不好的事情會發生,那麼結果就會如同你所想的朝著那個方向走,在心理學上這叫做墨菲定律。心靈感應這東西就是這麼奇怪,覺得弟弟家會出事的包大富連圍裙都沒脫,魂不守舍朝著山腰上那間二層宅子走了過去,還沒走進屋子他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心裡狂跳不止的包大富進屋就看見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出門檻的弟媳婦兒身邊留著一大灘的血,而那血跡的源頭是在廚房,地上長長的拖痕說明她是爬過來的。
  用手一探鼻子,呼吸已經沒了,翻過身子一看,胸口的位置有一個血窟窿,整個衣服全部都被浸染成了紅色。大驚失色的包大富趕忙叫喊著弟弟的名字,可是卻在二老的房間裡發現兩個老人的床單也成了一片紅。
  「都是一刀斃命,你說他才那麼點大的一個孩子,咋就知道下手那麼狠呢!」包大富一邊哭一邊道:「兩個老的雖說躺在床上不能動,可唯獨就是心疼這孫子啊,平時別人來看他們有一口好吃的都捨不得自己吃,全都留給那孩子了。死的時候臉上都掛著淚,那眼珠子到下葬我都沒辦法給合上,死不瞑目啊,查先生!」
  想著那場景,胖子和查文斌都是一陣的沉默,誰會料到自己的親孫子,一個才年僅七歲的孩子,手裡拿著一把尖刀爬上了爺爺奶奶的病床,他並不是來撒嬌的,而是來索命的!
  包大富四處找著弟弟的下落,終於是在那間浴室裡找到了還泡在熱水裡的弟弟。浙西北的農村洗澡用的是一口大鐵鍋,我們叫作「澡鍋子」。鐵鍋大到可以讓一個人蜷縮著躺在裡面,這是一種特大號的土灶,下面燒著火,鍋裡冒著熱氣,人就泡在鍋裡,屁股上墊著一塊木板。一邊洗澡一邊燒水,水溫不會下降,冬天的時候人幹農活累了去泡一個非常的舒坦。
  澡鍋子裡面的水是一片通紅,二富是背對著大富的,他已經聞到了血腥味,他不敢去看,等到他終於硬著頭皮把弟弟的身體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他的脖子已經斷開了一半,白色的喉管被整個切斷,破裂的大動脈讓血注飆起來連房頂都噴成了斑斑點點……
  起初的時候,他還沒想到這是那孩子干的,找了一圈兒都沒有見到自己那侄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包大富連忙跑了村裡去喊人。一家四口被滅,1984年正是嚴打的尾聲,這件案子瞬間引起了轟動,是仇殺還是入室搶劫?很快的,人們就發現了真相,在二樓的樓梯拐角處,一個孩子面無表情的手拿著一把剔骨尖刀,瞬身上下全部都是血,他的眼睛冰冷,冷的讓人害怕。
  當聯防隊的隊員奪下那把刀子的時候,那孩子居然笑了。
  「笑得很邪門,根本不像是一個孩子所能發出的笑,讓我至今都有些毛骨悚然!」包大富說道:「那是一種解脫的笑,都說孩子的笑是最天真的,可那是我聽過最邪惡的笑,我跟我媳婦兩人現在晚上根本睡不著,一閉眼就是我弟弟一家渾身是血站在我跟頭。查先生,我不是怕啊,他們都是我親人,我有啥子好怕的,我是難受啊!」
  後來,經過鑒定,就是那把刀殺光了那一家人,對於這個結果,沒有人能接受,包括處理這件案子的辦案民警。一個七歲的孩子,根本不具備多少行為能力,可他確實個殺人不眨眼,手刃親人的惡魔!
  包大富的眼睛通紅,他一邊哭一邊說道:「他交代了,只說人是他殺的,別的就再也不肯說,這麼點大的孩子能怎麼辦?現在還給關在那裡面,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都說您是有本事的,我左思右想,我那侄子肯定是被什麼東西給纏上了,這是要借刀殺人啊,讓我們包家一家子全部都死絕了才滿意啊!」
  聽完了整個經過,查文斌的內心是震驚和不敢相信的,一個七歲的幼童多數還在父母的懷裡撒嬌,怎麼可能會拿起血淋淋的屠刀。他的親人們在倒下的那一刻,又是怎樣的心情,又怎麼肯瞑目呢?
  出了包大富的家,隔著一條小路不遠處就是那座原本由教堂改建的宅子。現在這座宅子的外面已經貼上了封條,他們也進不去,不過即使在屋外依舊是能夠聞到那股血腥味,只在門口站了一圈,給人的第一個感覺,這座宅子便透著一股陰森的氣息,即使是在這白天,查文斌依舊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想去見見那個孩子,他現在在哪裡?」
  「我哪裡知道啊,給帶走了,」包大富道:「我們這些小農民也不認識什麼當官的,沒有路子,那孩子現在是死是活都沒有消息,問了幾次就說在家裡等著,這都半個月過去了……」
  「好了,」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幾天你跟嫂子就別住在家裡了,這地方陰氣太重,你們就住在店裡,我們就先回去了。」
  「回去了?」包大富瞪著眼睛道:「查先生,您要是嫌錢少就說,我就是砸鍋賣鐵也……」
  「行啦,」胖子輕輕拍了怕包大富的肩膀道:「老哥,我家查爺說了,這件事他管了,不會跟你要一毛錢,只是現在我們還有些別的事要做,你就聽的話他搬出去就行。」
  「明天,明天我會再來過。」說著,查文斌又對著那間宅子多看了一眼,不知怎得,他總覺得那窗戶的背後有一雙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們!
  下山的路上,查文斌見葉秋一直沉默著,他問道:「你剛才有什麼感覺?」
  葉秋說道:「那孩子在消失的時候根本哪裡都沒有去,他一定就在那間宅子裡。」
  「你和我想的一樣,那間宅子才是這間事情的元兇,」查文斌道:「看來這是一間不折不扣的陰宅,四條人命外加一個孩子的前途,不弄個水落石出,我查文斌誓不為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探監
  李安,安縣的一霸,原來上頭有人罩著,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現在靠山倒了,可是李安依舊還在安縣風生水起,以前他和查文斌是有過交道的,他辦事倒也牢靠,打了幾個電話就有了那孩子的消息,孩子名叫包銀龍,今天七歲,關在派出所裡面現在那些警察頭也痛的很。
  「聽說是你要去看那孩子,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要不是穿著那身皮,估摸著早把風水先生給請到派出所裡了,搞得現在他們都沒人敢去值晚班了。」李安一邊開著車一邊跟查文斌說著他所瞭解的情況,那孩子暫時被城關派出所扣著,一個七歲大的娃娃你既不能打也不能罵,「說不好聽點,法院上娃娃講話都不能採用為證據,他只有個大伯,他們捉摸著要不送到少管所,可年紀還太小,少管所聽說是這樣的情況也不敢接收啊……」
  新買的豐田佳美呼嘯著開進了派出所的院子,所長姓劉,一下車就看見他那雞窩似得頭髮和滿臉的愁容。查文斌一下車就給劉所長牢牢地抓著手握得緊緊的,一張口就是:「哎呀,可總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劉所長與李安平日是稱兄道弟的,他說按理涉及到這麼大的命案是不給探視的,可現在弄回來一活祖宗,他是巴不得能有人給瞧個名堂。穿過走廊,劉所長一邊介紹著情況,他說道:「你們是不知道啊,那孩子是真他娘的邪門啊,白天那眼珠子就衝著你瞪著,反正怎麼得都不說話,我們又不能打,這有規矩。要說一般的小娃娃見到警察嚇都嚇死了,可他倒好,能把我們給嚇死!」
  這會兒剛好一個民警經過,劉所長逮著他就問道:「小王呢,今兒還沒來上班啊?」
  「沒,」那民警磕巴說道:「他說那孩子只要還在,他寧可脫了這身衣裳也不來了……」
  「得,讓他休息吧,也是嚇得夠嗆了。」招呼走了那民警,劉所長繼續說道:「弄回來的第二天晚上,我們所小王值班,這孩子警校剛畢業,是我們所唯一的一個大學生,重點培養對象啊!小王晚上怕那孩子凍著,還好心去自己宿舍多弄了一床被子準備給送到小房間去,門一開,好傢伙,那孩子逮著小王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咬得他當時就鮮血直流啊,接著就奪門而出。好在小王守紀律,進去的時候把外面一道鐵門給帶上了,就跟著追了過來。」
  正說著,他們就到了那道鐵門,這鐵門是在走廊的正中間,查文斌注意到鐵門上的鋼筋已經彎了兩根,劉所長指著那鋼筋道:「瞅著沒?我敢說咱安縣能徒手把這鋼筋掰彎了的不會超過三個人,那孩子愣是屁大點功夫就弄彎了倆,你們說,這是正常孩子能幹出來的事兒嘛?」
  這是九五的螺紋鋼,胖子試了一下,十分結實,他搖搖頭道:「估摸著老二花上點功夫勉強能行,這真是那孩子干的?」
  「可不是嘛!」劉所長繼續說道:「小王追了出來見到那小子正在撬門便從後面一把抱住,那才多大點個人啊,不一把就給提了起來嘛。你們猜怎麼著,那孩子硬是把小王的手指給掰斷了兩根!這還不算完,等到小王一聲慘叫過後甩開那孩子,那小王八蛋竟然翻身就爬到他身上去咬他的喉嚨,脖子上一塊肉帶著皮呼啦一下就給撕了。
  說出來是真丟人啊,實在沒的辦法了,小王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根電警棍,忍痛拔出棍子給那孩子來了一下給電暈了過去,要不然,估計小王就得讓他給活活咬死。咱所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啊,那身子比老李要壯實,一米七八的個子,這不都快要有半個月了,估計傷好了也不敢來了,心裡有陰影了。要說去找個先生,可咱這是派出所,哪能幹那事,你查文斌的大名我早就聽過了,這不李安兄把您給請過來,也算是幫了我一大忙。您就給瞧瞧,要真是個邪門玩意,我跟上頭去打報告,把人弄走算了,放我這裡,現在晚上都沒有民警敢值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