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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節

  「大爺,我這身體沒毛病,我過來也不是瞧病的,是我朋友住院。」
  那老頭笑瞇瞇的,讓我一眼就覺得他準是個老騙子,這種伎倆我行走江湖見得多了,果不其然他說道:「我只是提醒你,要是最近身體不舒服可以去慈雲山無量觀找我。」
  我那日也確實是煩了,心想你這老騙子半條命都擱在輪椅上坐著了還來唬我,我就索性陪你玩玩,我便說道:「那你可瞧出我有什麼事兒?」
  那老頭對我招手道:「你過來。」他旁邊那位護士也不催,只是由得他去,態度也好得很,這點倒讓我有些意外,這醫院裡頭難不成還都是這老騙子的熟人,或者這女的也是個騙子?
  「把手給我。」
  我便把手伸了過去,那老頭將我的手掌平攤在他的手心上,閉著眼睛用右手在我手掌上來回摸了兩圈。這老頭的手指不像一般老人那般皮糙繭厚,反倒是和一般少女似得十分柔滑光嫩,然後他又叫我轉過身去蹲在他跟前,用手在我頭頂上摸了幾下,我只覺得一痛,回頭喝道:「你幹嘛!」
  那老頭手上有幾根頭髮,分明是剛才從我頭上拔掉的,他把那些頭發放在手指上慢慢分離,然後取出一根對我說道:「你近來可是遇到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而且還被上了陰,是不是碰過什麼死人之類的東西了?」
  「沒有!」我狡辯道:「大爺莫不是想哄我兩塊紅包錢,我是從大陸鄉下來的,是窮人,沒什麼油水。」
  那老頭倒也不惱火,他指著那頭髮說:「我們有句老古話叫做大禍臨頭,這禍事都是從頭開始的,你看你這根頭髮,總計開了三根叉,這便是頭頂三把火。你再看著三根叉,兩紅一黑,說明你的燈已經被熄了一盞了,若是這兩根也都黑了,你這小命也就快沒了。」說罷,那老頭又拍拍自己的大腿道:「我已是個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了,唬你作甚,年輕人好自為之吧。」
  常年跟著查文斌一塊兒混,我也能聽點出門道,這老頭這麼一說還真挺像那麼回事,看著他被護士越推越遠,我看著手中他給我的那根頭髮,果然是開了三叉,兩紅一黑,連忙追了上去道:「晚輩有眼不識泰山,敢問老前輩是不是懂點道行?」
  老頭點頭道:「道行不敢當,我祖籍是四川青城人,八歲入重陽宮,二十五歲下山還俗。後來趕上兵荒馬亂的年月,原也娶過一房太太,後來失了蹤,我便沒再娶。國民黨兵敗台灣的時候,老蔣想讓我一塊兒過去,我沒有從他,就到了這香港找了個僻靜地方修了個小道觀,這一晃就到了暮年了……」
  「老蔣?」
  老頭回道:「以前曾經我做過他的幾天的國師,別奇怪,哪朝帝王都信這個。只是他這人把民國搞的一塌糊塗,也該氣數散盡。」
  我也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這活兒權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我趕緊拽著他的手臂道:「老前輩,不瞞您說,我這有一朋友遇到事兒了,就在這醫院裡躺著,勞煩您給瞧瞧行不行?」
  老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表道:「只有十分鐘,我得去做透析了,腎不好,沒有幾天光景了。」
  「行、行」我趕緊推著那老頭往查文斌的病房那邊走,他的病房是ICU,平日裡是不能讓家屬進去的,門外有醫生守著,我推門就要進自然是被攔住了。
  「除了醫生,其他人等不能進去。」
  我也懶得理他,只顧往裡闖道:「就一會兒,出了事我負責,我是病人家屬。」
  那小醫生把身體往前一攔道:「那也不行,我們醫院有規定!」
  陪同那老頭的小護士也說道:「這是ICU啊,確實不能進的。」
  「閃開!」我一把推開那醫生硬闖,事實證明我這種土農民哪裡瞭解現代化的醫院,頓時警鈴就響起了,很快就在我和那醫生拉扯時,幾個保安已經衝了過來。
  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位下樓吃早點的高級警司也趕了過來,一看是我便對院方的人解釋是自己人,剛準備拉我出去的時候他瞄了一眼那輪椅上的人,連忙客氣道:「張老先生怎麼也在?」
  那老人看似也認識那警司,笑著道:「我來看看這位小友的朋友。」
  那警司連忙把醫院的一個領頭模樣的人喊住道:「開門,讓他進去,這是我們的程序。」
  見他發話,醫院的人只好開門,一邊說著出了事我們不負責之類的,一邊嘟囔的散開,那警司見沒人的時候悄悄地對我說道:「你怎麼把這老神仙給請出來了,你難道認識?」
第一百一十章 賽神仙
  後來我才知道這老頭真不是一般人,在香港幾乎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去找過他,有人奉上千金只為求他一句話。此人名喚李雲風,道號玄谷,民間又給他取了個外號:賽神仙!只因此人占卜之術精準無比,據說可窺得天機玄妙,晚清年間生於青城山下一戶農莊。據說出生當日,青城山上出現五彩瑞祥雲朵。後因機緣巧合竟然拜入了重陽門下,後一直被青城一脈視為終生一大遺憾。
  此人八歲入重陽,同年可倒背道德經,九歲便被當時的掌教毓坤真人收入關門弟子,全心修道,被譽為是門中百年一現的曠世奇才。
  李雲風不僅博覽道家經典,更是有一身好武藝,恰逢亂世,天下四分五裂,外敵入侵。那般的年月山上的香火也就黯淡了,多少道士都被迫下山尋條生路,這李雲風雖是門中得意弟子卻也胸懷天下,想有一番作為。
  二十歲出山,既南下廣州,欲跟隨孫中山先生北伐,後成為蔣介石政府高級參謀,其占卜之術算得天機,告訴老蔣民國不過二十餘年的龍氣。由此得罪了蔣介石,並認為他口出狂言,有亂軍心的嫌疑,便從此不再重用,只留他在官邸修身養性。
  1945年,國民黨兵敗台灣之際,恰逢南京政府建都至此剛好22年,蔣介石想起當年李雲風的那一卦便差人請他同去台灣。無奈李雲風已南下香港,只給蔣介石留下了一句話:餘脈南龍,一息尚存。
  初入香港,李雲風就過起了隱姓埋名的生活,在街頭巷尾擺攤以靠給人測字算命取名為生。香港重傳統,這李雲風算卦測字又是極準,一來二去就有了「賽神仙」的名號。名頭一大,事兒就多,當年潛伏在此的國民黨殘部也找到了他,並要押送他回台灣。李雲風為避政治,便把心一橫,遁入空門,做了個再也不管世事的道士,從此世間只有玄谷道人,再無李雲風。
  自那以後,李雲風便在一處小山坡搭建了個小道觀,每日以青燈道文為伴,但來求事之人依舊踏破了門檻。這位玄谷道人立了個規矩:每個月只算一卦,但有要求:不問政治。
  僅是如此,那道觀之中依舊每日是人聲鼎沸,來訪民眾上至達官顯貴,下至平民百姓每天多達百人,只為沾點那「塞神仙」的「仙氣」。後來這位玄谷道人索性再改規矩:半年算一卦,即便如此,人們的熱情依舊不肯消退,甚至他的名聲還傳到了東南亞。
  再後來,玄谷道人為了清靜潛心修道,又將規矩改為一年一卦並延續至今,每年只在農曆九月初九重陽節那一天才開山門迎客。他這一生既無收徒也無婚娶,山上只有幾位幫工一周去往一次送些生活用品。
  一直到現如今他已是八十幾歲高齡但仍然是那些活躍在香港報紙上人物最想見的人之一,但近年腿腳開始無力,來到醫院檢查才發現原是年事已高,腎臟開始衰竭,需要定時透析。
  再說那老頭進了ICU病房,查文斌還在床上打擺子,額頭上還敷著冰袋,那老頭在護士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了起來。他伸手翻開查文斌的眼皮子瞧了一下,又雙手按著查文斌的腮部仔細檢查了一番,不多時,那老頭便出來要了筆紙飛快的寫了一溜東西讓我去採購。
  那老頭對我說道:「東西拿來後就在這兒等我,我去做個透析,他額頭中間有一根銀針是我扎得,暫時封住了他的命門,你們不要去動他。等我出來後,找個安靜人少的地方一塊兒過去,這個小伙子還有得救。」
  我聽到那句還有得救就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拿著那紙條拉著警司就往下跑,若非不是有他在,這些個玩意我還真沒法在偌大的香港找到。
  要說查文斌經常讓我去買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也算是能適應了,可這老頭開的單子真不是一般的難找,他要我去弄初生女嬰頭頂上最長的一根毛髮,還要一杯初生男嬰落地後尿得第一泡尿,需要二錢白蛇蛇糞,需要龍涎香一錢,需要三百年以上金絲楠木木屑一捧。其它的諸如金銀元寶,香燭紙錢,硃砂雞血都不算是啥新鮮玩意,也虧得這事是為公家出的。何中華一聲令下,各行都在忙碌起來,也就不過半個小時的功夫,那老頭要的東西還都竟然全部送到了!
  那老頭要的場地也找到了,一間培訓射擊的學校,位於郊外,已經荒廢了一年有餘,只留了幾個門外還在看管。
  醫院裡派了救護車,查文斌依舊還是燒的迷糊,我注意到他印堂位置確有一根銀針露了半截在外,那老頭只是閉門養神,氣色看起比早先好了許多。
  終究還是那老頭先開的口,他問我道:「他是誰的弟子,師傅又是誰?」
  我只知查文斌常提起馬肅風,又不知道他那什麼天正道是出自哪門哪派,便照著平日裡他所說的報給了那老頭。不過那老頭好像並未聽過馬肅風的名號,在與我確定查文斌的確為道家弟子後,他顯得有些興奮,話也多了起來,跟我不停打聽老家的一些事情,看得出他還是很想回去的。
  「娃娃,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我看他那眼神裡閃過一絲狡黠,心想該不是會獅子大口吧,但又不好得罪,只是賠著笑道:「老先生直說,只要我能辦得到。」
  那老頭見我答應,臉上露出開心的表情道:「我老家在四川青城,那兒有個青城鄉李家坡。八歲離家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趕上動亂又來了香港,半生戎馬半生修道最終也沒做出半點能讓我有臉回去見父老鄉親的事情。我老了,歲數到了,我想和你做個交易,我幫你把這位小兄弟救回來,但是你們得負責把我得骨灰送回老家,先放在李家祠堂三日見過列祖列宗,三日之後再請你們幫我葬在李家祖墳上,這件事你能不能幫我?」
  我心想,我不答應也沒法啊,不過查文斌一旦沒事了,我們也就離開香港了,到時候天各一方誰還會記得誰啊,我這輩子興許都不會再來香港了。
  「好,我答應你!」
  那老頭從兜裡掏出一個折疊成六角形的紅色小玩意給我道:「這是重陽宮上代掌教在我下山時贈給我的,裡面是一道平安符,現在我把他就送給你了。可千萬不要食言,答應過老頭的事情如果你沒有辦到,老頭會在夜裡讓你尿床的。」